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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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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去安安就吵着要吃冰激凌,陈乔其替他要了一大杯,他先挖了一口,又抬起头问:“你要不要?”将勺子递给他。陈乔其看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个时候也总是这样问萧君“你要不要”。时光兜来转去,不是很神奇吗?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笑说:“先坐着吃完,再看动物。”安安吃得满手都是,陈乔其替他挽高衬衫的袖子,脱下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父子俩因为太出色,引得许多人回头看。也有带着小孩坐在一边休息的大人热情地称赞:“这是您的孩子吗?长得真漂亮!”又问多大了,有没有上学之类的。陈乔其笑一笑,客气地敷衍。

    安安有些不耐烦别人的搭讪询问,喊他:“叔叔,吃完了。我们走吧。”那人“咦”了一声,说:“这不是您的孩子吗?长得可真像!”陈乔其眉头一皱,没有回答,牵着安安的手先走了。以前是萧君,现在还有安安,他不会放弃的!安安指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不断地询问,兴奋不已,小眼睛熠熠发光。陈乔其告诉他:“这是狮子,百兽之王,充满勇气,从不惧怕,无比英勇,敢于和成群的猎人搏斗。”安安睁着双眼,仔细地看着,表示敬佩,他又说:“以后安安就要做狮子一样的男子汉,然后保护妈妈好不好?”安安连连点头。

    他们经过树林的时候,安安问:“那是什么鸟?”陈乔其也回答不出来,旁边的饲养员笑说:“那是斑鸠,忠贞无比。如果配偶不幸先死的话,另一方就保持忠贞,再也不停歇绿枝,也不再喝一口水。”陈乔其叹息一声,想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其实并不是忠贞,而是因为爱情,才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安趴在栏杆外面看飞来飞去的鸟儿,非常羡慕,问:“那又是什么鸟?”陈乔其一路差点被他问倒了,看了指示牌,不知道是不是,犹疑地说:“是——鹧鸪”自己都不大确定。看着那些鸟儿,又接着说:“鹧鸪这种鸟很有意思,喜欢偷取彼此的卵,可是由卵孵出的小鹧鸪,总是能正确地找到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安安到底有没有听懂,忽然抱起他,让他坐在右肩上,笑说:“这样就看得更清楚了。”安安先是吓了一跳,从来没有坐在别人的肩膀上的经验。赵萧君不可能做这种事,成微也没有想过做这种事。过了一会儿,手舞足蹈,异常兴奋,到后来简直不肯下来,连连大喊大叫:“好棒哦!”叫得声音有些嘶哑。

    陈乔其在赵萧君下班前送他回去了。安安拉着他的手说:“叔叔,上次去医院是秘密,这次去看动物也是秘密好不好?”陈乔其捏了一下他的脸,说:“那好!可是你要听妈妈的话,不然的话,我就不帮你保密了。”他连连点头。陈乔其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走了。

    他匆匆赶到指定的地方,成微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陈乔其双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说:“成微——你还是离婚吧。”成微一听,冷着脸站起来,推开椅子就要离开。对他完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陈乔其忽然说:“我现在知道两年前的展销会,你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出手打我。”成微停下离开的脚步,眼睛仍然没有朝他看,冷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乔其将鉴定书拿出来,然后推到他面前,仿佛是合同。成微先是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然后死命盯着他,闪电雷鸣,轰隆巨响,顷刻间大厦忽倒,咔嚓咔嚓折断成两截。所有的一切被陈乔其狠狠地踩在脚底——包括自尊和颜面,如坠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半晌,他终于抬起头——眉梢眼底掩饰不了的难堪和羞辱,说:“我以前就说过,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声音却没有大的变化,可是仔细听的话,最后几个字的尾音隐隐地抖动。

    陈乔其没有发怒,看着他说:“成微——说实话,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嫉恨你了——我没想到——你竟能做到这样!我现在才真正欣赏你。说我纠缠不放也好,说我居心不良也好,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我一直希望和萧君在一起,就算她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成微冷笑:“你如果想找听众彰显你的伟大的话,我想你是找错人了。”陈乔其诚实得如此可恨!

    陈乔其喝了口酒,慢慢说:“萧君一直不知道是不是?那次安安出事了,要输血,萧君才发现了。她并没有说出来,既没有对我说,大概也没有对你说。是我自己怀疑,毕竟很多人都说安安长得像我,才带安安去作了鉴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完全不关萧君的事。”他仍然记得为萧君开脱,“成微,不是说要你放手或成全什么的,我不屑说,你也不屑做。可是任何正常人到这种地步,应该都会离婚的。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我不想藏着瞒着,徒然浪费时间。你也痛苦,我也难受,萧君更不好过。反正到最后,终究是会知道的。或许我也有错,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成微没想到萧君居然早就知道了。手握成拳,忽然疼痛难当,恨不得重重地往他脸上砸下去——却不得不忍住。萧君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她这是干什么?是良心不安还是怜悯?可是成微是不会轻易低下尊贵的头颅的,阴沉着脸说:“这种地步?到底是哪种地步?萧君既然不愿说出来,代表她并不想改变现状。我们的婚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会更和谐美满的。”

    陈乔其这次才真正动怒:“成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有你们这一段错误的婚姻!我唯一恨的是,当初为什么任由萧君嫁给你!”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强大一些,为什么不更执著一些,为什么要锥心刺骨地等到现在!不客气地提醒他:“你别忘了,安安是我的孩子。”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成微显然被他一剑击中了,许久才恢复元气,斜睨着他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看着安安一天一天长大的是我,骂他呵斥他的是我,带他出门旅行的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孩子?哼——安安叫我做爸爸,不是叫你!”这下换陈乔其踉跄地倒下来。他和萧君之间只不过隔了五年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像隔了整整一条银河,再怎么舀都舀不干!现在再加上安安,不只是一条银河,而是整个银河系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今天晚上找你的目的只不过想将所有事情摆开来说。我不是神,不知道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总是要解决的。可是还是不希望僵成一团,一个一个吊在那里,风化成尸体。那样的滋味我不好受,想必你也不好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成微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大的快意,他自己也被掷出去的反击力弹得跌跌撞撞,浑身是伤,砰然倒下来。他并没有回去,而是连夜赶回公司,整个“齐成”的高层都在等他开紧急会议。赵萧君打电话给他,他任由铃声丁铃铃地响,没有接。响一声就像被人砍了一刀,淋淋漓漓地流着血和汗,一直凝结不了。响了十多声后,铃声才断了——她一向有耐心。可是对他,就仅仅只有耐心而已吗?其他的呢?其他的呢?想要的总是得不到,得不到就更想要!

    随后赵萧君的短信息跟着过来了,问他:“又在加班吗?什么时候回来?吃过饭了吗?”那被砍的伤口仿佛又结了疤,血立刻止住了,可是里面大概是腐烂了。他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忍不住,偷偷发了条短信回复过去,告诉她自己正在开会,晚一点回去。他这阵子总是工作到深夜。赵萧君说那她先睡了,饭菜在冰箱的第二层。她的精神亦很不好,心神憔悴,容颜惨淡。

    赵萧君收到成微回的短信,一时半会儿,呆呆的没有反应。想到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像一波高过一波的巨浪,狂风咆哮,波涛汹涌,迎头罩脸打下来,淹得她几乎溺在水里,就此沉下去。安安揉着眼睛在房门口喊:“妈妈!”她才惊醒过来,说:“安安醒了呀?”停了停,随后才问:“饿不饿?”他点头,自动爬到桌子边。安安大概是玩累了,接他回来,还在车上就睡着了。赵萧君抱他上楼,一直睡到现在,晚饭都没吃。而她因为心情不好,没有胃口,虽然做了,也没有吃。

    热了饭菜,安安盯着碗筷,迟迟没有动手,撒娇道:“妈妈,你喂我嘛!”赵萧君坐近他,问:“怎么了?又不肯自己吃了?”他转着眼睛说:“安安累了嘛!”赵萧君微笑起来,端起他专用的碗,喂他吃了一大口菜。他刚睡醒,精力充沛,跳下椅子,跑到沙发前打开电视。赵萧君端着碗哄他说:“安安乖,吃完饭再看。”他偏过头吃了一大勺米饭,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上出现的许多动物。赵萧君拿起遥控器,安安忙说:“妈妈,别关别关。我告诉你,我今天也看见大象了。”赵萧君随口问:“你在哪看见的?老师带你们去看了吗?”安安忽然垂下眼,偏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着嘴唇说:“妈妈,我跟你说,你可不能生气”赵萧君替他擦掉嘴边的菜汁,问:“那你说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安安拉着她的手说:“今天我去动物园了,看了很多的动物,有狮子,有大象,还有孔雀,很好看——是陈叔叔带我去的。”赵萧君愣了一下,心里蓦地沉甸甸的,只是拌着他碗里的饭和汤,没有说话。安安继续兴奋地说:“妈妈,你不知道,陈叔叔让我坐在他肩膀上——”他涨红了小脸,还是很激动,“我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努力搜寻词汇,想要表达心中那种喜悦之情。赵萧君轻声说:“好了,好了,快吃饭,饭都要凉了。”顿了顿,迟疑地问,“那安安喜欢他吗?”安安问:“是陈叔叔吗?”赵萧君点了点头,仿佛有些艰难似的。安安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呀!陈叔叔跟以前那些叔叔不一样,他也很喜欢安安。”小孩子的心思真是灵敏,凭直觉就分辨得出来。

    赵萧君摸他的头,手一直停在那里,许久没有移动,回过神来才说:“吃饱了吗?不能再看电视了,洗完澡去睡觉吧。”人一吃饱,困意就上来了,安安点头,跟她去浴室。出来的时候,一道闪电蓦地劈过窗外,紧接着是轰隆轰隆的雷声,像爆破的声音,地动山摇,震得人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好像就在跟前。赵萧君忙把安安搂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问:“安安怕不怕?”他摇头,挺起胸膛说:“安安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赵萧君总算真心地笑了,亲着他的脸问:“是谁说的?”安安吐了吐舌头,说:“是陈叔叔说的——不过——安安也是这么想的。”真是人小鬼大。赵萧君的心又冷又热,半干半湿,像这个时候潮湿沉闷的空气——说不出的滋味。

    她替安安盖好被子,推开窗户看了看,漆黑的一片,又闷又沉,说:“要下雨了。天气变凉了,安安,晚上不要乱掀被子,小心感冒。”坐在他身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响雷,说,“快睡吧,妈妈在这里陪你。”安安忽然爬起来,说:“妈妈,你跟安安一块睡嘛!”赵萧君说:“妈妈现在睡不着,你先睡吧。”安安摇着她的手说:“安安想跟你睡!”赵萧君只好躺下来,抱他在怀里,柔声说:“好了,乖,快睡吧。”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砸到窗户上的雨声,只觉得惶惶然,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心事重重的夜里。

第91章 第 66 章() 
第66章第66章

    安安很快便睡着了。她一下又一下深深地吐气,还是睡不着,却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他。屋子里留着一盏昏昏的床头灯,照得到处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雨势越发急了,窗子上汩汩地流下一股一股的水流,最后汇成一大片洒到阳台外面,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难以成眠。她忽然想起外面的衣服还没有收进来,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有没有吹走。悄悄地爬起来,阳台窗外栏杆上挂着的衣服全部被吹得挤到一边,在风雨里狂乱地扭动,有些变形。

    拉开窗户,风雨猛地灌进来,她被吹得打了个趔趄,秋风秋雨冷冷地扫过来,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踮起脚尖,攀着窗沿,伸长手去拿衣架,漆黑的风雨中忽然有一道强光由远及近——是车灯发出的聚光。暗处看亮处,分外明显,像是成微的车。车子在楼下戛然而止,溅起满地的水花。

    可是灯却一直亮着,人也没有下来。赵萧君被打得满脸都是雨水,喘了口气,连忙关上了窗户。

    她扶住半身高的窗棂,整个人隐在灯影幢幢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车子,万千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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