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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是？”
“诺延金。射杀沉煜哥哥的凶手。”说的云淡风轻，但不代表她的心不痛。
鲁番察觉出她表情细微的变化，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沉煜的仇也算报了，你您也可以安心了。”鲁番小心翼翼地说道。人家都说鲁番草莽，其实他的心很细，对于他在意的人，心很细。
“你知道我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鲁番知道不用回答。事实也是如此，独靖陌根本就没想让他回答或者象征性地接一句为什么。
“我当时只想亲手杀了诺兆金。可是，当我知道我曾经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那种感觉突然就没有了。”
“就算现在诺延金的头摆在我面前，我心里也没有预想的那样冲动，异常的平静。”
“我不知道为什么，沉煜哥哥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有那一刻，我都想不起他是什么样子”
“公主”鲁番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还是个粗人。
独靖陌苦笑一声，算了，说了他也不会懂那种感觉，说到底，这样的悲伤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体会。
“鲁叔，准备准备进城吧。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办吧。我想回去了。”独靖陌忍住眼泪，她的悲伤，留在心里吧，不会有人懂。
“您这就回去？”鲁番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去接手一个国家的归降，他原本以为有公主在这里坐镇，他能安心一些，自己也不用去考虑什么，一切听她的安排就好，可是突然要走，把这些又都丢给了他，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写信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父王会派人过来接手。你只要打理好三条恶狗就好了，其他的事会有人来处理。”
“可是，您不在，我心里不踏实”
“诺兆金会帮你打点的。”
“哦。”听见这个名字，鲁番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想想接下来要和他共事，心里更难受了。
独靖陌知道他为难，笑了笑，“你觉得，论兵法，你和诺兆金谁更胜一筹？”
鲁番抬起头惊慌地看着独靖陌，“这个，他和沉煜不相上下，我自然，略输一筹”虽然不甘心，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也没什么羞耻的。
“那你”
“我会多听他的意见，我虽然鲁莽，但是这样的大事我不会误了的。”鲁番怕独靖陌误以为自己不愿意与诺兆金合作，赶紧解释道，“我就是，就是想想和他一起做事情，心里不舒服。”
“你会接受他这个人的。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独靖陌很想描述一下他心里诺兆金的形象，可是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一个“好”字，怎能道出她对他的崇敬和仰慕呢？
世上只有一个叶沉煜。
世上，也只有一个诺兆金啊！
叶沉煜死了，诺兆金还在坚守，尽自己最后一份力气护佑这片土地，哪怕它任人宰割，哪怕它支离破碎，他要护佑它，这是他的使命，这是他的职责。
“我会尽力的，公主您放心好了。”虽然心里抗拒，但是该做什么，鲁番心里很清楚，在国家面前，私人的情感，真的微不足道。
“您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带几个人护送您回去？”
“明天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走。还是让曹伦跟我回去吧。”
“说起曹伦，他和诺兆金”鲁番心里疑惑，可是还没问完，就停下来，因为他看到了独靖陌眼神里传达出的意味，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毕竟也已经是统帅征南大军的人了，鲁番看人看事并没有别人眼中那么简单。
“哦，对了。这个箱子我先替公主收着吧，天气热了，容易腐臭，我替公主处理一下，公主也好带回去”
“你有办法？”一听这话，独靖陌心里也有些欣慰，毕竟这一路那么远，带回去，嗯，有些糟心。
“我手下有个老军医，懂得些。”
“好。”既然能处理，独靖陌自然欣然接受。
鲁番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人头，独靖陌是打算带回去祭奠叶沉煜的。
“那属下就去安排。”鲁番稍稍欠身，咬了咬牙拎起那个木箱，尽量自然地让它和自己的身子有些距离。
独靖陌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可是，突然又想起些什么，把鲁番叫住。
鲁番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手里拎着这个东西，心里不踏实啊！真佩服瞿国来的那人，竟能这样拎了一路。
“明天，见到诺兆金跟他说一声。我和曹伦，回去了。”
回去了，回到了雪禹，也回到了自己应有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这一遭像是生命里的一个插曲，却远远比插曲更重要。
这一遭，一个化解了多年的积怨，一个了却了心事。
不亏此行。
独靖陌展开诺兆金写个叶沉煜的信，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叶沉煜会原封送还回去，或许，这是叶沉煜和诺兆金之间才能懂的感情吧。
那些模糊的字迹里浮现出少年的影子，英俊，潇洒，他在桃花雨里笑着。
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
就像这泛黄的纸页，悲泣着苍白的一生。不知多年以后，谁还记得，他叶沉煜，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曾经建下累累战功。
视线模糊了。
少年走远了。
那张泛黄的纸页再一次被眼泪打湿了。
眼泪承载了太多。英雄相惜的悲悯，还有恋人相思的苦楚。
可是这些，又不是眼泪能够表达的。
“沉煜哥哥，你的仇，陌儿给你报了。”
第103章 白衣清酒祭故人（）
雪禹，王陵。
一人，跪坐在斜阳里。
一马，在远处低着头找寻地上的青草。
一墓碑，在斜阳下拉长了影子。
沉默。
独靖陌只是盯着墓碑看，碑后的那座小丘，埋葬着之前的人生中，她最爱的人。
右手边，是一个木箱。
左手边，是一壶酒。
“沉煜哥哥。我来看你了。”她拿起酒壶，在碑前洒了一条线，浓郁的酒香立刻飘散在空气里。只可惜，那人，再也闻不见了。
“沉煜哥哥，我想你。”
独靖陌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有些呛，她低下头剧烈地咳着，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脸涨的通红。
“沉煜哥哥”
呼唤变成了啜泣，独靖陌瘫在地上，她努力地向前靠了靠，张开手臂抱住石碑，把脸紧紧地贴在冰凉的石碑上，泪水在石碑上画了一道痕。
“沉煜哥哥”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婉。
只可惜，
不管唤多少声，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啜泣转为哀嚎。
痛彻心扉。
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哭过了，压抑了这么久，委屈，难过，悲伤，都化作了眼泪，都化作了声声悲鸣。
沉煜哥哥，你还听得见吗？
沉煜哥哥，你在听吗？你在看吗？你曾经爱的女人，来看你了，她来看你了。
“许久都不来看你，你是不是也快忘了我的模样了？你是不是在怪我忽略了你？所以在我的梦里越来越模糊了？”
“好久没陪你说过话了，你不用说。我说，你听。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说给你听啊。”
“沉煜哥哥，我没有忘记你啊。我好想你。只是你走之后事情太多了，我想好好歇歇。”
“沉煜哥哥，翠儿走了。兄长他肯定也很难过吧。可是，我原谅不了。”
“他和你开始的时候还真像。胆子真小。爱就是爱了，有什么可以怕的呢？幸好当初我一个巴掌打醒了你，不然，你怎么能走得安心呢？”
“可是，是我害了你吧。其实他们本来要害的人是我啊”
“沉煜哥哥，你没有看错人。诺兆金确实是个值得敬重的人，知道害你的人不是他你应该安心了吧。如果你知道他为你做过的事情，你应该会和我一样震惊。沉煜哥哥，你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如今瞿国大势已去，南疆也能安定些时日了。沉煜哥哥，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在这世间，你应该没有别的挂念了吧。”
“哥哥，你想我了吗？”
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独靖陌的心疼的如火烧一般。
说再多的话，你也听不见了，你也不会回答我了，你再也不用嫌我烦了。
你那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傻姑娘陪着你呢？说说话，舞舞剑，弹弹琴？
当初我们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谈地谈人生哲理，这些事情，现在有人陪你做吗？
“以前我总怕你厌烦我了，讨厌我了，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你身边有再多的女孩子也和我无关了”
刚刚止住的眼泪此刻又不争气地流着，却流不尽我对你无尽的思念。若眼泪能带走悲恸的万分之一，我也不用那么痛苦了吧。只可惜，眼泪本就是无用之物，又怎会化解我心中的烦闷和思绪呢？
“沉煜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过的话？”
“你说，待这雪禹再无烽烟战火，你我便抛却一切功名利禄，携手远走天涯。”
“我说，只要有国家，就会有待平的狼烟烽火，你哪日才能属于我一个人？”
“后来，你许我的。九门关狼烟平定我们就行走天涯，当歌纵马，你，还记得吗？你亲口承诺的，你还记得吗？”
“诺氏的人头，我带回来了，你的仇我也报了，你的愿望也实现了。此生，你我都再无牵挂了。”
“来世，来世。只愿我们来世都能生在平常百姓家，相守一生，缠绵终老。不需要锦衣玉食，不需要荣华富贵，两个人牵着手，耕作，植桑，看着膝下的儿女长大”
“然后牵着手，坐在在落日黄昏下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走完我们相爱的一辈子。”
泪水滑落唇边，独靖陌背靠着墓碑，目光带著地看着落日，看着落日染红的天空，看着天空中的飞鸟，构想着来世重逢的生活，可惜，一切都是幻梦。
五月的晚风轻轻地抚过她的面颊，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却化不开她紧锁的额头。
“沉煜哥哥，不知来世相见，你，还记得我吗？”
仰头，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睛里有些泪光，斜阳洒在她的脸上，泪痕变得模糊。
她倚在墓碑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又走进来梦里。
从桃花雨里走来。
远处，那匹马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影，白色的长衫在晚风里飘摇，散落的长发在被晚风吹起。
影子被斜阳拉的很长很长。
默默地看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仇已经报了，你的心愿也了了，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墨昀尘沉吟着。
曹伦一个人跑回公主府报信，他就急匆匆地赶来。这么多天，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虽然知道她已经平安回来，还是迫不及待地要赶来看她一眼，或者说，怕她在王陵出什么事情。
可是，近在眼前，依然不敢过去，依然不敢对她说一句：“我们回家吧。”
“墨昀尘，你真怂！”墨昀尘在心里怒骂着，“逗弄过多少女人，怎么现在没胆了！”
可是，那些女人，哪有一个是他真心对待的？恐怕，也只有这一个了吧。
墨昀尘叹着气摇了摇头，旁边那匹白马在他身上温柔地蹭了蹭。
“沉煜哥哥，你知道吗？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狂放，他不羁，他不务正业却风流倜傥。我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沉煜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害怕面对他。我不知道他对我有几分真心，因为他，喜欢的女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和你，根本就没法比。”
“可是，有的时候我又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
“沉煜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沉煜哥哥，我知道了，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第104章（）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沉默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公主府了。墨昀尘松了一口气，一路上他都在担心独靖陌责备他去了王陵，所以一路上也没敢说话。
独靖陌身上的酒气在晚风里消散地差不多了，只是衣服上多了些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了。
眼睛肿了，脸色更苍白了。
“嗯。”她轻轻地应着。听上去很敷衍。
墨昀尘知道她不想跟他说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