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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至于我和他之间,你也终有一天会懂。总之,和我合作,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否则我就一辈子当我的皇后,你就一辈子当一个被贬冷宫的音贵妃,或者真如织梦所说直接把你淹死得了;但若合作了,只要我成功,你就会得到你想得到的,别的你也不在乎,不是吗?”我看了看满眼思虑的她继续道:“可别说什么我怕不怕你说出去的废话,绝对的废话,琴淑妃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呢,要知道,你若是将我今天所言都说了,琴淑妃和我会一起弄死你,这斗个两败俱伤实在也是没意思不是,总之你就一条路,与我合作。或者谈不上什么化敌为友,但至少也是帮了自己。”
她抬眸凝视着我,我大方爽朗地笑笑,索性将一整盘枣泥糕都端在手上,背靠着柱子稍稍提气儿坐在栏杆上边吃边玩,等着她的答案,织梦也索性起了身过来,靠在我旁边喂鱼。
一碟子枣泥糕都快被我吃光了,她才叹了口气开了口:“一直知道你不是个寻常心性的女子,你所追求的,与我大不相同,有时候,不知道是该讨厌你,还是该嫉妒你……他却对你那么上心,可是他那样的人,却注定得不到你,但是他被自己的心蒙蔽了双眼,那样一个霸气精明的人啊,也有糊涂的时候,或者,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我不也和他一样糊涂嘛,两眼里就瞅得进去他一个人,正如他只瞅得进去你……说来奇怪,他似乎早些就见过你认识了你了,记得两年前有一次他回家,那时候他总是很少回府,虽名为夫妻,一年往往还厮磨不了一回,日子便在浓浓的思念里熬着……那次他回来突然命府里人在他院子里种了好多好多栾树,宝贝得紧,从未见他对什么物什这么上心过,那时我刚刚嫁给他才过一年,除了新婚那天,他只回过府两次,我心想他这么喜欢,便也命人在自个儿院子里种了几株,没想他竟很生气,虽没有面上发怒,但却命人通通移了,那夜也并未在我房中留宿……又过了半年见到他,那夜府中宴客,他喝多了些,在我房里,那时……轻声喊着什么,我仔细听了,原是‘栾儿’,那时我便恨了这个名字,恨了这个人,后来才知道,是你……”
听着听着,我往嘴里送枣泥糕的手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楚幽冥,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们之间,到底该怎么收场……这算是作孽吗?你将我弄过来,你伤了田雨无辜的性命,破坏了我所有宁静幸福的生活,但是你也报应了,而且很快,你的报应就是爱上了我这个棋子,对于你来说,这远比恨一个人来得可怕……或者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是不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是不是那夜你恢复真身,完全入魔时欲扼死我的原因?那时候你自己的另一面完全显现,内心深处掩藏的欲望与矛盾,毫无保留……
“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帮你?”她沉声问。
我回过神来,将捏了半晌的那块枣泥糕塞进嘴里:“你现在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第一,止了对付我的心思,不管之前有还是没有;第二,我做什么现在见不得光的你知道了,要想尽办法帮我藏着掖着,你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人脉一定发展得不错,要知道为我所用;第三,继续当你贤妻,经常跟我串串门儿,造出我已渐渐适应和喜欢这皇宫的假象;第四,有机会了就要在他耳边吹吹风,让他知道我已经有多喜欢他,话儿啊什么的自是不用我教你的,你肯定比我说得溜做的活。暂时先这样,一有什么事,我会再通知你。”说完我下了栏杆直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后将空碟子放回桌上:“我就先走了,你一向是个明理有数的人,不用多说。我说过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说到我便做得到,你既是知道我性子的,也不必多疑。”
她叹了口气起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番外篇——音识乐(上)
我想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那还是十岁前呢,御史府里,人人唤我渊少爷,我的本姓,是许。
识乐是我的发小儿,我们两家是世交,音庄就在御史府的后头,那是个极美的庄院,里面有南翎仙竹、成片的曼陀罗与玉兰花……识乐和我一起读书、一起捣蛋、一起练武、一起挨师父打,我经常赖在他家不走,后来音伯伯索性在识乐房里有挪进一张床,那以后每个月倒有小半个月是住在他家的。还记得每次与识乐捣蛋了挨打,都是音伯伯一人打的,我爹他总是很忙,索性把我交给音伯伯教育了,每到这时伯母便会唤来娘亲一起在旁训我们,表面是训,实际上是顺着音伯父解气,这样他消气儿就快,我们就能少挨些打。打完我们便常常要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好几天,晚上娘亲给我上药,伯母给识乐上着,我们两个边趴着边抓娘亲带来的豆饼、松糕啃,往往药还没上完,识乐就已经趴着睡着了,嘴边全是糕点屑子,我便会看着他傻笑,擦擦嘴也睡觉……
那段童年时光,好美……
是谁说过,跟官字沾边儿的人家,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和识乐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我爹是反外戚的中流砥柱,自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一场复杂的朝廷纷争下,爹被诬陷,皇帝心知肚明,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为求权力的制衡一狠心便斩了爹爹,御史府上下百十口人连带音庄株连,那一天,成了我和识乐永远的噩梦……
音庄一个死忠的管家带着我们逃,那天下午我们还又逃了学去后山抓野味,正好躲过了那场浩劫,管家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所有的亲人已经不在,我们甚至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逃亡,成了我们一生最不堪的回忆,管家历经磨难将我们送到西楚边境后,因伤撒手人寰,十岁的我和识乐便带着音家家传的血色玉笛和几本传世医书从此携手踏上了西楚这个多沙的国度……
饥饿、疲劳,这是在西楚开始的十几天仅有的感觉,识乐比我大一个月,所以他总是以哥哥的身份照顾我,每次讨来吃的都把大部分骗我吃了。到西楚的第十五天,我们到了坯城,在坯城最繁华的一段街找吃的,我们站到一家很漂亮的店门口,识乐用已经脏兮兮的袖子擦擦脸,又擦擦我的,我们一如既往抬起头笑着向门口的小厮讨吃的,小厮正想赶我们,却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送着一个官员装扮的人。正准备离开,我们却被他叫住了:“这俩小子,等等。”
他一男人说话却一腔的脂粉气,听得我和识乐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忙转身笑着继续讨吃的,他让我们抬起头看他,我们便都抬了头,他看了笑着说:“是不是无处可去?看原也是大户的公子吧?南翎来的?”
我们不敢答话,怕多说露馅儿,只是点了点头。他接着道:“我的流芳院愿意呆吗?吃得饱穿得暖,你们现在还小,现进来干些杂活儿吧,生得都还唇红齿白的,不错。我原先也是南翎人呢……”
有吃的、有活儿干,我和识乐毫无迟疑,当下就点头应了。直到在里面打了一个月的杂才明白,我们进的是男娼馆,领我们进来的是馆子的二当家,大当家从未露过面,于是,我和识乐商定,存好铜板儿找机会逃……
在里面呆了半年后,我们终是找到了机会,是大年三十儿,其间因我们是一堆小孩儿中长得最好的,当家的为了我们以后能卖个好价钱并没有让我们当娈童,算是幸运的。年三十儿的晚上会闭馆,馆子里所有的男妓会聚在一起过年,只因都是无根之人,无家可归。后院有个狗洞,我们数好了存了半年的十几个铜板儿,打算在他们酒至酣处时一起逃!
可是,我们并没有想到看院子的老头儿会坏事儿,竟还是个练家子,平日根本看不出来,我们刚爬出狗洞,他就喊了人来追我们,我们没命地逃,还好被音伯父逼着练过武功,逃起来还不是很吃力,只可惜,我们毕竟是孩子,逃了一条街远就又被拎了回去,怀里的十几个铜板儿也被那老头掏走当酒钱了。
一顿打是少不了了,谁知二当家刚要下板子,门外却来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脸如雕刻过一般棱角分明,他扔下五片金叶子冷冷道:“这两个孩子,我要了。”
命运就这样又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只因我们在一条街上逃了一把,露出了武功底子,便被西楚皇子楚幽冥的手下锦鹰撞见看中了,并且买了回去。我和识乐还是很高兴的,明白了一切被领进那个后来住了整整五年的无忧院时,我们从未那样感激过曾逼我们练武的师父……
在无忧院的五年是辛苦的,院里远远不止我们两个,一共百十来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而每日都被逼着苦苦练武。练得好,便吃得饱;练不好,往往要被罚一整夜。我和识乐知道这是我们成就自己的机会,便一刻也不放松地苦练。直到五年后的一天,我们都被喊至院中,那是第一次我看见楚幽冥,十七八岁的年纪,紫色的双眸里却满是深邃,一望不见底,我心里一咯噔——这样漂亮深沉的一个紫色少年,只静静站在那里,就能让我感觉到威严与压迫,好不寻常的人!
他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了我们,便和锦鹰一起带着我们去了西楚有名的黑林,西楚有六成的土地是沙漠,而黑林就在沙漠的边缘,因里面猛兽毒虫极多,这一带杳无人烟。他只在林外说了一句话:“这黑林是我常玩的地方,要想跟着我,便活着从里面出来!”一句话落地,百十来个孩子,便都进去了……
整整三个月,我和识乐并肩杀虎斗怪,艰辛自不用说,林子里多是毒果,水里的鱼也是有毒的,根本都不能吃,我们只能靠进来前锦鹰发的一人半包的干粮度日,偶尔能杀死一个猛兽烤了充充饥,渐渐的,林子里的尸首越来越多,成了猛兽毒虫们的大餐;再后来,剩下的孩子们因为饥饿开始互相残杀抢夺食物,我和识乐晚上都不敢一齐入睡,必有一人要清醒着观察四周的动静,以防被他人偷袭。但终是在第三个月的月末,识乐在站岗时打了会儿瞌睡,我的右肩就挨了一记冷剑!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是三个孩子联合了围着我们,我还受着伤,情势十分不妙!
我死拽着最后的一点干粮,识乐一人去斗他们三个,我在旁帮着,识乐和我的功夫是这些孩子中最上乘的,干倒他们三个应该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就在他已杀了两个正欲和我一起砍了最后一个的时候,旁边突然又窜出一个人直直向我飞出剑来!我右臂不能动弹无法转身挥挡,识乐大呼一声便飞身过来替我挡,他的剑尖刺进了欲砍我那人的胸膛,可是那三人中剩下的一个人也将剑刺进了他的胸膛……我终究是晚了一拍,狂怒地杀了那人以后,我抱着浑身是血的识乐几近疯狂……
闭眼前,他只说:“代我好好活下去……”
我紧紧搂着他冰冷的尸体,久久不语……
出林子的那一天,楚幽冥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从此留下了。”
我抬头看进他深邃的紫眸:“音识乐。”
西楚十煞:紫浮、赭剑、红沉、蓝烬、橙落、赤锏、灰竹、白钺、粉寰、黑惶。
而我,便是红沉。
红沉,和所有的十煞成员一样,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只为一个人活——楚幽冥。我们用四年的时间学习易容、仿声、诈术、声乐、书棋、淫技……最后,还有杀人。我们各有各的特色,名声也渐渐响了起来,直到别人闻风丧胆,终于在四年后,楚幽冥登基。
可是,他却并没有坐上那个皇位,他给紫浮吃了千年才得一对的一线牵的蛊虫,紫浮虽心智尚存却从此形同机器,他有什么决策命令,即使在千里之外,只需动动指头紫浮就会机械地执行,西楚国内重大事宜紫浮知道了,他便也知道了,小事儿自有橙落、赤锏及锦鹰代行处理。他用诸多药材将紫浮的浅紫改成了与自己无异的深紫,又稍稍易了容,完成这一切后,他带着原是南翎人的蓝烬、高郁还有我,踏上了南翎的国土,又安排灰竹、白钺、粉寰、黑惶四人入了北厥,但我不知道他四人的行踪,十煞各自完成各自的事情。
昔日的御史府,已完全不见了踪影,成了街边的一座酒楼和三两个小店铺;昔日决策了我们两家生死的帝王,也早已魂归西去。而音庄,却因内有南翎仙竹而留了下来,只可笑的是,没有了音家历代掌门人的血气供养和独特的照料,那一丛泪竹已枯败不堪。音庄便一直废着,搁在那里无人问津。真正的阮瑞是个懦弱的人,只求一生安宁,满腹的道学,他毫无犹疑地杀了他,成了南翎的瑞王爷,终于,在权力的作用下,音庄终于属于了我。
推开已经腐旧的大门,满目皆是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