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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路线指引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干部和群众都愿意进步、愿意革命,你们要团结干部和群众的大多数,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你们要从团结的愿望出发,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在新的基础上加强团结!这些是周恩来在“文革”动乱期间,接见无数次造反派中常用的、典型的语言,听了顺耳、叫人舒服、令人信服,即使造反派心里不服也没辙。
不过,我在武汉时绝对没有想到过“中央领导层”出了什么新问题。他们白天到毛泽东处开会,晚上看电影,也有到毛泽东住地参加舞会。到达武汉后,只要毛泽东那边晚上有舞会,陆定一处又能离得开,我总不放过看看毛主席的机会。但我未看见彭真、陆定一和康生等领导人一起到毛泽东住地参加舞会或看电影的情景。只见过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等人到毛泽东处作陪,可能是出于礼貌和尽地主之谊吧。
在武汉期间的一天上午,湖北省委有几个领导同志(不是王任重书记,亦不是张体学省长)到东湖宾馆看望陆定一同志。因为,当地有关人士对“八七”会议会址和参加者的情况说法不一,他们知道陆定一是“八七”会议参加者,他们相信陆定一能帮助他们搞清楚。陆定一等人看了两个地方,来到其中一处二层楼上一间不大的房间里,他向地方领导人作了较详细的介绍与解释,大家满意而归。
大约是到达武汉后的第二个晚上,陆定一身边工作人员向我提议:晚上陆部长可能睡不好觉,你可以根据情况主动给他加点安眠药。陆定一住在东湖宾馆百花一号楼,房子的格局是从走廊开门进入他的办公室,卧室的房门与办公室相通。
陆定一的生活习惯是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晨起得也晚。这天午夜12点左右,我开门进了他的办公室,房间里厚厚的暗红色丝绒窗帘都已拉上,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绿色灯罩将光线背向卧室,故室内光线昏暗。卧室房门关着,但未关严,故意留有一丝小缝便于随员出入卧室时不至于开门发出响声。办公桌上有一只热水瓶、一个茶杯,我走近办公桌,只见台灯下有一张不带格的普通白纸,纸上用铅笔赫然写着“豁达大度”四个大字,见到这几个字使我怦然心跳。这是怎么回事?从字面看,首长显然是遇上了烦心的事情,他写此字用以自警、自勉与自慰。我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后来爆发“文革”动乱前夕,中央几位重要领导人早已遇到了麻烦的信号,是打倒彭、罗、陆、杨的前奏!怪不得,秘书向我交代:晚上陆部长可能睡不好觉!
我轻轻推开了卧室房门,侧耳细听室内陆部长睡着了没有,听了约两三分钟未闻一点鼾声,谅必没有睡着。我把事先准备好的装有安眠药的小药瓶放在茶杯旁,又轻轻关上卧室房门,悄然离开办公室回到自己房间。但此刻,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心中茫然一片。
我们已经历了1958年的“大跃进”;1959年的批判“彭、黄、张、周”(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和周小舟)的庐山会议,至此才六年多,现在上头又出了事儿?
我还清楚地记得,1966年3月8日,河北省邢台地区发生强烈地震,周恩来闻讯立即赶往灾区视察工作,他有时白天,或是夜间在他乘坐的专列上跟彭真通电话保持工作联系,可见,彭真在党中央的地位之重要。我就想不通,才过了几个月啊,还是这个彭真难道便出了“问题”?如何解释?谁能告诉我?
回想60年代前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再同那几年国内政治形势联系起来,便逐渐体会出“一点道理”来。
自从赫鲁晓夫上台领导苏联共产党以来,中苏两党在意识形态领域内渐渐产生原则性的意见分歧和争论,中国共产党对苏共采取严厉的批判态度,称苏共背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而沦为修正主义。他们不再是从前的“老大哥”而是以“老子党”自居,不尊重兄弟党和兄弟国家,要求别人跟着他们的指挥棒转;他们对外实行大国沙文主义、扩张主义和霸权主义。中国共产党先后发表了“一评”到“九评”的巨篇宏论同苏共进行了公开的论战,最终导致两国关系迅速恶化,甚至发生了珍宝岛军事冲突事件。
毛泽东担心中国共产党内出现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使我国的社会主义蜕变为修正主义,发生“国变颜色”、“党变修”的根本性大问题。
早在1962年9月,毛泽东在八届十中全会上提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1965年,在扩大的中央常委会上他不无忧虑地向大家指出:“中央出了修正主义,你们怎么办?很可能出,这是最危险的。”后来,他经常讲、到处讲“修正主义”和“阶级斗争”问题,到了1966年,他亲自发动并领导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进一步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基本观点来看待和处理一切社会政治问题。
那位怕风、怕光又怕水、病病歪歪长年养病不工作,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的接班人林彪,借机将个人崇拜推向新的高潮。他亦步亦趋、推波助澜,他以“高举”、“突出”毛泽东思想、口口声声称毛泽东是“天才”为手段,达到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林彪一伙人只讲空头政治、大话空话,不做实际工作;只务虚、不务实。他们破坏了党的优良传统与作风,毁坏了党在人民中的形象,降低了党的威信,使党脱离了广大群众;林彪同“四人帮”沆瀣一气使无数干部与群众遭到残酷的迫害。他们先在党内外作了充分的舆论准备,并找机会采取行动。比如,1965年11月,叶群便是在这样一种政治大背景下携带林彪的亲笔信神秘地赶到杭州毛泽东在西子湖畔的汪庄别墅,当面诬告了罗瑞卿。毛泽东轻信了谗言。12月,毛泽东在上海召开中央紧急会议批判罗瑞卿,林彪等人借机攻击罗瑞卿、整垮罗瑞卿。罗瑞卿在会上没有发言的机会,有口难辩。
大的政治气候形成之后,1966年5月,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免去了彭真和陆定一等人党内外一切职务,刘少奇和邓小平的处境也十分艰难。
是年秋末冬初,彭真突然被人从家里揪走,堂堂北京市的首脑人物不知了去向,霎时间,彭真“失踪”了的传闻迅速传遍北京和全国,难怪,1966年“文革”动乱开始不久,国家主席刘少奇、总理周恩来和总书记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向参加会议的干部和群众检讨有关“工作组”问题的“错误”时也只得违心地说:“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像我这样的一般群众怎能理解发动这场“史无前例”动乱的“真谛”?
第四节
周恩来被卷进了“文化大革命”;刘少奇在天安门城楼被冷落;“中央文革”就像一只大筛子;周恩来说:“不要侮
辱少奇同志的人格嘛!”
毛泽东要亲自发动、亲自领导并亲自指挥那一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恐怕是谁也阻挡不了,但这场运动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是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中央高层领导人所始料未及的,也都被动地卷进去。那时,周恩来的思想认识总跟不上局势的发展。他常用以往历次政治运动的经验来处理“文革”引发的种种突发事端,仍希望将“运动”置于各级党委领导与控制之下,不准“越轨”。1966年夏天,人民大会堂那次著名的万人大会上,刘少奇、周恩来和邓小平都说:“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这是三位重要领导人说的实际情况。
1966年5月,党中央为了确立“文化大革命”的指导方针,在北京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外地没有参加,会议由刘少奇主持。但是,会议的重要内容是根据4月毛泽东在杭州亲自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决定的。会上,根据林彪与康生等一伙的指控,批判了彭、罗、陆、杨,给他们扣上了“反党集团”的帽子。
指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纲领性文件——《五一六通知》,是毛泽东亲自主持起草后,让刘少奇在北京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通过。
《五一六通知》中严厉地批评原“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彭真为主要成员)是为“资产阶级复辟作舆论准备”,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中央认为必须予与撤销。同时,“通知”决定设立“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由陈伯达任组长,副组长为江青、王任重、刘志坚与张春桥,康生任顾问;后来、陶铸到中央任政治局常委,他又兼任顾问工作。
事隔不久,中央又决定,在陈伯达病假或离京外出期间,由江青代理“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之职。所谓“中央文革小组”实际上是取代党中央书记处的地位,其权力还要大得多。这就使江青红得发紫、地位更加巩固、权力无边,“文革”小组成员中很快形成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与戚本禹等人的一个能量极大、危害严重的团伙。于是,一场给中国人民带来巨大混乱与痛苦的“文革”迅猛异常地展开了。
5月下旬,那位一向称病不工作、“韬光养晦”多年之后突然杀出来的康生,见时机已到,便指使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贴出大字报,叫嚷要“打破修正主义的种种控制和一切阴谋诡计,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一切赫鲁晓夫式的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毛泽东批示,将此“大字报”由新华社全文广播,在全国各报刊发表。
聂元梓等人的“大字报”一炮打响,她们揪斗北大领导陆平及彭佩云,开了全国揪斗领导干部的先例。顷刻间,全国各地大专院校掀起揪斗狂潮,冲击学校党委、批斗专家、学者、权威,造成一片混乱局面,不堪收拾。“文革”高潮一旦到来,造反派们立刻走上街头,冲向世界,“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恶浪滚滚、异常迅猛地席卷全国各地。
6月初,毛泽东批准张承先率工作组到北大领导“文化大革命”。这期间,刘少奇和邓小平曾专程去外地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毛泽东委托刘少奇在京主持日常工作,并处理“文革”运动有关问题。
6月上旬,根据各院校的要求,刘少奇在京召开常委扩大会议,决定由中央各部派出工作组进驻北京各高等院校,协助学校搞好运动。但是,形势的恶化已是不可阻挡,到了这步田地,工作组亦已无能为力。
7月,毛泽东曾致函江青说:“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但是,刘少奇等人根本不知道“文化大革命”究竟该怎样进行而陷入困境。至此,刘少奇只得恳请毛泽东返回北京主持大局。
毛泽东回京听取各方面的情况汇报后,他对于派工作组进驻大专院校之事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他极其尖锐地指责工作组起了破坏作用,阻碍运动有人镇压学生运动,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江青和康生等人知道时机已到,便一下子跳出来,气焰十分嚣张。他们到各院校煽风点火、说刘少奇镇压学生运动向社会提供了许多假情况,制造谣言,将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国家主席,迫使刘少奇作自我批评,但他对此仍持保留意见。
7月29日,北京市委召开大会,宣布撤销全部工作组的决定,毛泽东亲自到会与群众见面。刘少奇在大会上说:“怎样进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你们不大清楚,不大知道,你们问我们,我老实回答你们,我也不晓得。”
正是盛夏季节的另一天晚上,在人民大会堂大礼堂的一次万人集会上,刘少奇、周恩来和邓小平先后都说了同一句话——“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于是,各单位的工作组便一风吹,全部撤走了。各大专院校形成“踢开党委闹革命”、“停课闹革命”的局面。广大群众议论纷纷,出现了极大的思想混乱。
“中央文革小组”成立后,将办公地点设在钓鱼台16号楼。自此,16号楼天天开会,会议都在晚上7点钟左右开始,会议时间都很长,大多开到凌晨三四点钟,一直开到天亮者也屡见不鲜。这个会议名称叫做“中央文革碰头会”。会议由周恩来主持,除“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外,几位副总理、“中央军委文革”小组组长徐向前与聂荣臻、叶剑英等老帅以及萧华、杨成武等人也参加会议。每天会议开始后,随员们各找地方或坐或躺,随遇而安东倒西歪地在那儿睡觉,小伙子熬夜都不如首长们,我也一样。
“中央文革碰头会”很像一把“大筛子”,随着“文革”运动的不断发展,被打倒、揪斗的人渐渐增加。陶铸是党中央政治局常委,是继刘少奇和邓小平之后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