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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谦也没看她,只是看着桌子中央放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今日早上刚摘回来的莲花。‘
御花园湖中的莲花是初初含苞,因着皇太后特别喜欢荷花的香味,所以荷花还没开放,便被摘了回来。
今日早上采摘回来的,如今还有清香。
良久了,温意才出声问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好吗?”
宋云谦收回眸光,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就那样,没说好不好的,过得下去就行。”
他自认为这个回答无懈可击,至少,没说自己好,也没说自己不好,他只是没有期待了,对生活,对人生,对未来,都没有期待。
温意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或许,她该安慰几句的,但是,转动了几次杯子,搜肠刮肚,都想不到要说的话。
他们之间,已经不宜单独相处了。
宋云谦见气氛确实尴尬,便笑着打破僵局,“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们去天狼山找灵草的事情?”
温意笑了,“怎么会不记得?印象深刻呢,在之后的好长时间里,我都会梦到天狼山的蛇。”
宋云谦笑道:“我也是好长时间都梦到你跟我说的鬼故事,可真吓人。”
温意略微诧异,“吓人?但是你当时并不害怕。”
宋云谦道:“怎么会不害怕?只是死扛而已,其实那晚上我去解手都不敢的,幸好你让我陪你去,否则,我得憋一个晚上。”
温意轻笑出声,“我真没想到你会害怕,难怪当时我要说第二个鬼故事的时候,你不想听了。”
宋云谦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伸手拨弄了一下莲花花瓣,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你要说的第二个鬼故事是什么鬼故事啊?现在能说吗?”
温意挑眉,“你不怕么?”
“现在不怕了,莫非你现在还怕蛇?”宋云谦笑道。
“我也不怕了,在南山城的时候,我们住的房子是郊区溪边,经常有蛇出没,有一天晚上我起床,黑漆漆的也瞧不清楚,伸手一摸,摸到床边有冰冷濡湿的东西,亮了火折子才看到是蛇,正往京默的腿爬过去,我一手就抓起蛇头往外面摔去。”
温意是笑着说的,但是宋云谦却听出了心痛的味道。
他多希望,在她每一次遇到危难的时候,在她每一次觉得害怕的时候,他都在她身边。
“那时候,京默多大?”他粉饰太平地问,不让她看他眼底的伤痛。
“两岁。”温意回答说。
宋云谦望着她,“你能跟我说说他们吗?京默是姐姐?他们多大的时候会说话?多大的时候会走路?”
温意心里很难过,孩子的成长,做父亲的本来可以参与,但是却被她剥夺了。
“对不起,我一直没跟你说孩子还活着。”温意轻声道歉,眸子里已然泛着泪光。
宋云谦迅速别过头,“不要道歉,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你若不想说,那就不要说。”
他的头别过去,温意只能看到他俊美坚毅的侧脸,他和以前几乎没怎么变化,许是眉心总是拧起,所以形成了比较深刻的川纹,尤其在他皱眉的时候特别的明显。
他这些年,大概过得很不容易。
第206章 休要再提()
温意压住心底的苦涩,装作轻快地说:“京默是姐姐,但是重楼一直不承认,总说他是哥哥,他们两人为了谁是老大争了好久,直到回京前,重楼才承认京默是姐姐。”
宋云谦看着温意,眉目有些飞扬,“为什么啊?”
“重楼一直都想做哥哥,而京默本来就是姐姐,自然不愿意做妹妹的。”
“那为何后来重楼又愿意承认了呢?”
温意瞧了他一眼,有些不甚自然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就是回京之前的那天,忽然就喊了京默姐姐。”
重楼愿意喊京默姐姐,是因为他要回京见爹爹了,他一直都期待这一天。
温意知道,但是不忍心说。
“你还能多说一点吗?”宋云谦这一次真的不是没话找话,他是想知道多一些,他的孩子啊,多奇怪的事情,他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孩子。
是他和温意的孩子。
只这么一想,就能让他激动得血液澎湃。
温意点头,“自然可以,京默是八个月就会喊妈妈了,但是重楼则是一岁多才会喊妈妈,重楼自小身体特别差,因为生他的时候,好久都没生出来,差点窒息,出来的时候都不会哭,吊打了一下才哭出来,一个月不到就肺炎,没喝上几口奶就得喝药,新生儿肺炎是很危险的,他还有其他的并发症,当时我的情况也不是太好,因产后出血,半个月都没能下床,是老猪鞍前马后地照顾着孩子们,重楼肺炎好了之后,我便搞了个上契的仪式,让孩子们正式认他为干爹。”
宋云谦痴痴地听着,心中又痛又酸。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参与这一段,多么希望在温意和孩子们出事的时候,他一直在。
“因为重楼自小病弱,所以京默自然就担起了做姐姐的责任,照顾弟弟,京默是三岁半的时候开始学做饭,因为那时候我们的开支有些困难了,那年水灾,引发瘟疫,朱方圆和我都忙得腾不开手,我常常是留下毛主任和炭头看着姐弟两人就出诊,所以,为了不至于饿着他们,老猪便搭建了一个矮小的灶台……”
温意慢慢地回忆着五年的岁月,时而开心,时而忧伤,时而烦恼,时而又开怀大笑,就像她这五年的岁月一样。
这一说,便是一个多时辰,宋云谦听得意犹未尽,温意也说得意犹未尽,往往是突然想到孩子们有趣的事情或者闹腾的事情,便会马上说出来。
宋云谦一直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也跟着她的情绪而起伏不定,或者笑或者皱眉。
但是,很少插话。
直到路公公进来,道:“皇上,丑时了,该歇息去了。”
“丑时了?”宋云谦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仿佛他坐在这里不过是片刻。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温意一眼,“丑时了,你也该休息了。”
温意也有些倦了,道:“好,我回头去看过皇太后就去休息,今晚就不出宫了。”
宋云谦站起来,神色依依不舍,却又想装作洒脱地离去,摆摆手,“好,那明日见。”
“明日见!”温意站起来相送。
路公公躬身,陪同宋云谦走了出去。
温意走到门口相送,远远地听到路公公问宋云谦,“今晚没翻牌子,皇上想去哪个宫?让奴才先命人去禀报一声。”
宋云谦似乎没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温意依偎在门前,心底的酸痛才慢慢地浮了上来。
终究,她还是没忘情,路公公的一句问话,彻底打掉了她今晚完美的伪装。
她忍住泪水,回去坐着,看着他刚才坐的位子,如今空无一人,觉得无比的寂寥。
“难过?”诸葛明的声音缓缓地在门口响起。
温意迅速抬头,瞧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难过不必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刚才一直在廊前,你们没看见我而已。”诸葛明说。
换言之,温意听到路公公话后的反应,他都看在了眼里。
温意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难过的,我和他已经分开了,五年前,我们就没关系了。”
诸葛明望着她,“你骗得过自己也骗不过旁人。”
顿了一下,“或许,你连自己都骗不过的,何必勉强呢?你和他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
温意望着他,“现在说这些不多余吗?”
“多余吗?”诸葛明道:“你应该知道,他后宫的那些人,都是政治手段,不得已为之,而且,他是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帝,你不知道吗?他从不碰那些后妃,宁可忍受各方的猜忌。”
“诸葛明,不要跟我说这些。”温意显得心烦意乱,“不管那些女人为什么入宫,总归是他的后妃了,我是先帝的贵妃,这点无可改变。”
“总有办法。”
温意不想说了,有什么办法?不外乎是要瞒骗天下人的眼光,可孩子都出生了,她可以不承认自己是温意吗?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杨洛衣,没有知道她曾经是安宁王妃,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温意是先帝的贵妃。
关于她刺杀先帝的事情,虽然已经水落石出,但是,在很大大臣和百姓心中,都认为她就是凶手,因为,所谓的真相也有可能是编造出来的。
一个满身劣迹的人,他若再沾上,将会是什么局面?
她太清楚梁国的朝廷制度了,皇权虽说集中了,但是,皇帝也并非是一言堂,有御史大夫监察着皇帝和百官的言行,一旦行为偏颇,御史大夫有权利弹劾,即便是天子,也一样遭受责难。
何苦呢?登上这个帝位已经不容易了,如今看似暂时安稳的局面,是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换来的,何必为了他们之间已经消散的情爱而葬送一切?
你温意的爱情就那么重要吗?
“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重重困难,都不是你我说闯出去就能闯出去的。”温意把话题终结。
诸葛明轻轻叹息一声,“你何必卑微自己的感受呢?你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委屈自己,辛苦自己,成全了谁呢?那些人都不在乎你的。”
“我只是不想太把自己当回事,否则,欲壑难填,不会满足的,我现在有儿有女,有一门手艺可行医救人,不愁三餐温饱,有瓦遮头,已经比很多人好了。诸葛,做人其实没那么完美的,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最好,怎么可能呢?有遗憾的人生才是完美的。”
她真的满足了,死了两次,都还能活着,并且,上天还赐给了她一双这么可爱的孩子,她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诸葛明细想着她的话,心底虽然可惜她与宋云谦的爱情,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第207章 并不开心()
诸葛明很高兴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终于,他不会再嫉妒宋云谦了。
以前心里总是藏着私心,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自己是有机会的,可如今,他只觉得可惜,或许,经过这么多年来所见到的一切,让他对温意的感情已经升华,不再执着能否和她在一起,只在乎她是不是开心。
温意在皇太后殿中的贵妃榻上睡了一下,容贵太妃也回去睡觉了,自从皇太后病倒以来,多半是她在床榻前伺候,她是真心在乎这个老姐妹的,先帝还在的时候那种争宠吃醋,随着先帝驾崩而烟消云散。
五更天左右,皇太后便醒来了。
听得动静,碗娘急忙上前,轻声道:“太后,感觉如何?”
皇太后睡了一夜,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她侧头瞧见温意躺在榻上,不由得大为心疼,“昨夜她没有回去休息吗?”
“和皇上说完话之后,就一直睡在这里,也是刚入睡一会儿,奴婢见她一直想事情呢。”碗娘压低声音道。
皇太后听得她与皇上说了话,轻轻地叹气,“那昨晚她与皇上说完话之后,可有不高兴的样子?皇上呢?皇上的神色如何啊?”
碗娘轻声道:“昨晚奴婢出去听了一会儿,两人在侧殿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好,只是皇上离去的时候,主子……温大夫便有些失落,至于皇上,说完话就走了,奴婢并没有见到他。”
皇太后轻轻地叹息,正欲说话,却见温意动了一下,连忙止住了话,嘘了一声,让碗娘不要声张,让她多睡一会儿。
温意却已经醒来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见帐幔内有人影浮动,知道是碗娘在里面伺候着,便起身走过去,“醒了?感觉如何?”
皇太后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确实比昨日好了许多,她含笑看着温意,“今日感觉精神一些了,你累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够了。”温意坐在床边,开始把脉,这些年她过的多半是这样的生活,严重缺乏睡眠,遇到重症的病人,有时候得熬两三个通宵看守。
温意把完脉之后,道:“我今天要为您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并且,我会抽取您身体的血液做培植,确定您的病因。”
皇太后头一仰,道:“你便尽管检查吧,哀家这辈子也算无悔了。”
她望着温意,眸子里有些雀跃,“一会孩子们睡醒了,马上带过来。”
“好,他们可最惦记这里了。”温意笑道,“这里有吃不完的零食。”
“碗娘,快去准备多一些。”皇太后听得孩子们喜欢,急忙便吩咐下去了。
温意阻止道:“不可纵容,甜食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皇太后不爱听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