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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两眼瞪大老大,但是没有焦点。脸色蜡黄,眼底浮肿,嘴唇苍白干燥,有些掉皮,嘴角溢出像是泡沫的口水。
温意心中很是震骇,不过三年没见,那慈爱而严肃的华贵妇人,就已经生命垂危,形如枯槁了。
她瘦如鸡爪的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扶住床沿,便要起来,嘴里道:“是哀家的安然来了吗?安然……”
安然许是有些日子没见太后了,见到太后这副模样,竟有些生惧,死死地抱着皇帝的脖子,不愿意过去。
皇帝笑着道:“母后,是安然来了,这不,他说想念老祖宗了。”
嬷嬷上前扶住太后,让她整个人窝在床头,床头放着两个软垫,她的身子还是微微地下滑,坐不住。
皇帝坐在床前,把安然放在床沿上,握住太后的手,有些哽咽道:“母后,为了安然,为了朕,你要撑下去啊!”
太后伸手摸着安然粉嫩的脸,安然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知道老祖宗疼爱他,所以也就不怕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也掐着太后的脸,奶声奶气地道:“老祖宗要吃肉,要长胖!”
太后的脸顿时放出光芒,笑得十分开心,脸上的皱纹堆起来,像一条金鱼的尾巴,显得慈爱无比,她点着头,“好,好,老祖宗吃肉,吃肉,听安然的。”
皇帝轻声道:“朕今日带了一位大夫来,她擅长针灸之术,不如,母后给她看看?”
太后脸色陡然一沉,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皇帝,冷冷地道:“不必了,你出去吧,也不必在外面装笑声给哀家听了,哀家知道哀家快死了,她们也笑不出来,莫要为难了她们。”
皇帝神色难过,他不敢再劝,怕激怒了太后加重她的病情,抱起安然,道:“那母后好好休息。”
他对温意打了个眼色,示意温意出去。温意踌躇了一下,忽然上前福身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奴婢是皇上指派过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皇帝愕然,但是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投去了一丝激赏的眸光。
太后闷闷地嗯了一声,“哀家身边有足够的人伺候了,不过既然是皇帝的一片心意,那就留下吧!”
温意松了一口气,“谢太后娘娘!”
皇帝对伺候太后的嬷嬷道:“嬷嬷,你去库房支取一些银炭,这屋子冷,又连日下雨,点上炭盘吧。”
嬷嬷知道皇帝有话要交代她,便福身道:“是,老奴马上去!”
说着,便跟皇帝一同出了寝殿。
皇帝压低声音对嬷嬷道:“你找个机会,配合温大夫为太后治病,记住,一定要小心,莫要引起太后的不悦。”
嬷嬷红了眼,道:“皇上孝心,老奴着实为娘娘欣慰。”
“好生办差吧!”皇帝道。
嬷嬷应声退下了。
寝殿里,除了温意还有其他几个宫女在旁边候着。温意见太后又睁开眼睛发呆,略一沉思,便道:“娘娘,奴婢自小学按摩推拿之术,不如让奴婢为太后娘娘按摩一下,也好驱散疲劳。”
太后转过身,眸光没有焦距,淡淡地道:“也罢,你既然是皇帝指派来的,自当是要谨慎办差。哀家已经是残躯,就让他尽尽孝心,你过来坐在哀家身边。”
温意应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沿,她搓了搓双手,然后放在太后的太阳穴上,太后有些意外,道:“你的手倒是挺暖和的。”
温意笑了笑道:“太后感觉舒服就好。”她轻轻地按摩太阳穴,手指娴熟地在她的眼窝上打转,转了十圈左右就用力按压太阳穴,然后继续在眼窝打转,如此持续二十次。太后慢慢地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地平稳均匀。
温意不敢轻易施针,因为还不清楚太后的病情,更不知道她失明是如何造成的。
她按摩头部,趁着她放松睡着的时候,为她按摩手指,然后顺着手指按摩手腕,顺势搭在脉搏上,但是不能停留在脉搏太久,因为她很敏感,她的手触及她的手腕脉搏,她就挣扎了一下手,温意只得继续按摩上去,胳膊,肩膀,直到她慢慢地放松。
嬷嬷回来后见太后睡着了,略诧异,含着欣赏的眸光看着温意,竖起了大拇指。
温意笑笑,轻声道:“太后睡着了,我去找御医问问病情,这里劳嬷嬷看着。”
嬷嬷点头,“大夫快去!”
温意转身出去了。大殿内,嫔妃们已经散去,只有宋云谦和宋云罡夫妇还在,安然大概也被容妃抱走了。
宋云谦上前轻声问:“怎么样?”
温意摇摇头,“还不知道,我要找御医问问。”
“本王陪你去!”宋云谦道。
温意点头,“好!”
宋云罡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道:“皇弟对这位大夫还真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弟的意中人呢。”
温意抬头看着宋云罡,镇远王妃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秀眉微蹙,示意他不要说。
宋云谦冷冷地道:“皇兄未免想得太多了。”
九王从外殿进来,他脸上含着嗔怒,“这一次本王回来,见你们兄弟仿佛不像往日友好了,不过是兄弟小矛盾,说开就好了,像小孩子这样闹别扭,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快快握手言和吧。”
宋云谦看着九王,神色微微和缓,道:“皇叔,您回京怎地不来找侄儿?如今住在何处?”
九王笑道:“如今住在宫里,皇兄让本王回京侍疾,反正本王也不会留太久,所以就没回九王府了。也想着去找你们兄弟的,但是想着迟早在宫里见面,没必要急在一时。”
宋云罡道:“许久没见皇叔,侄儿心里着实想念,不如找个日子,去侄儿府中喝杯酒!”
九王道:“好,但是好久没跟你们兄弟喝酒了,不用找个日子,就今晚在御花园设宴,本王跟你们畅饮三千杯!”
温意瞧着九王脸上的笑容,他仿佛在极力融合两人的关系,但是,她心中清楚,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兄弟反目。她轻叹一声,知道他心底的苦和委屈,如今他反击,也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了。
镇远王妃笑道:“皇叔真是好提议啊,妾身也有好些关于粤州的事情要请教皇叔,今晚能否也容许妾身参加?”
九王看着镇远王妃,笑道:“叶儿还是跟以往一样善解人意,当然是好的,叶儿赏脸就是。”
镇远王妃含笑盈盈,“那真是太好了。”
宋云罡淡淡地道:“还是改日吧,今晚的雨,大概是不会停了,寒风萧萧,也没有喝酒的兴致!”
九王看着宋云谦,“谦儿呢?”
宋云谦面无表情地道:“皇叔诚意拳拳,侄儿焉敢不到?”
温意知道他是因为听到宋云罡说不去,他才愿意去的。一旦宋云罡也去,他绝对是会缺席。
镇远王妃闻言,拉着宋云罡的衣袖道:“王爷,就陪妾身喝一杯吧,既然有雨,那就改在相思阁,临风看雨,饮酒谈心,多写意?”
宋云罡爱妻,从不会忤逆王妃的意思,听她这样说,只得勉为其难地道:“那,问问皇叔改在相思阁可有问题?你身子单薄,天气又寒冷,要仔细身子。”
王妃笑得如同牡丹盛开,。道:“皇叔一定没意见的!”她看着九王,道:“是不是?皇叔!”
九王轻笑,“自然没问题!”他又看着温意,若有所思地道:“温大夫要不要一同前去?”
温意抬头看他,“王爷邀请,焉有不到之理?”
九王嗯了一声,转身进去内殿。
温意则与宋云谦去了太医院,与上官御医商讨太后的病。
上官御医道:“太后是摔跤之后才开始视力模糊的,偶有头痛,痛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身体各处酸痛,但是并无外伤,估计头部有积血,开过散瘀的药,喝了无反应,后来,视力渐渐地差,到如今,是完全瞧不见了。”
温意估计应该是摔跤之后造成脑部出血,血块压住了神经,导致头疼和视物不清。至于身体多处地方酸痛,应该是长期喝散瘀的药方导致的,散瘀的药方多性凉,老人家未必能承受。所幸后来是补给了一些明目温和的药方,所以才没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只是,因为长期喝药,胃被伤透了,胃差,消化能力也差,身体吸收不到营养,当然就要消瘦下来。加上失明,心理压力强大,导致耳鸣,甚至出现幻觉,她会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更加不想治疗了。
要治太后,一定要移开她脑部的血块,但是,这不是针灸能够完成的,因为脑部有积血,这血,是必须要引流出体外的。当然有些小血块是可以通过吃药或者是其他方式被身体吸收,可这一年多了,血块还在,眼睛也从视物不清到失明,证明这血块是移动着的,并无法吸收,所以,必须用手术引流。
可太后压根不愿意医治,就连把脉都这么敏感,莫说做引流手术了。再说,医疗设备不完善,并不具备做引流手术的条件。
上官御医瞧着温意,问道:“温大夫可有法子?”
温意苦恼地摇摇头,“要回去研究一下,用药是没有用处的,暂停用药吧,开些温和的滋补汤水,让太后服用,先固本培元,再慢慢地想办法。”
上官御医皱着眉头,“其实现在已经停药了,太后食欲不振,近些日子也只是喝些汤水。”
温意道:“慢慢来吧,慢慢调理!”
上官御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只怕,时日无多了!”
温意摇摇头,“不,还有希望的,心态很重要,她身体的器官没有衰竭,再适当调养一下,想办法治好眼睛,她会好起来的。”
上官御医不乐观,“只怕未必是这么简单,如今太后娘娘压根不给我们诊治。”
温意想了一下,道:“想办法吧,迫不得已的时候,捆起来也要的。”
上官御医吓了一跳,震骇地看着温意,这,民间的女大夫胆子也忒大了!
第87章 闹鬼的杨洛衣()
晚上在相思阁设宴,九王命人准备了很多点心,又备下了烧刀子。因着温意和王妃也在,所以也暖了一壶糯米酒。
九王为温意斟酒,暖声道:“当然是比不上你亲自酿造的糯米酒,但是,也很容易入口,多喝几杯。”
宋云谦抬眸,瞧着温意和九王,眸光惊疑。
温意瞧了宋云谦一眼,解释道:“我和九王,在粤州的时候就认识了。”
宋云谦脸色有些不悦,“我从没听你说过。”
温意端起酒杯,瞧着杯中微温暗黑的颜色,酒香扑鼻,香甜的气味萦绕鼻尖,她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对宋云谦道:“不重要的事情,我不会说。”
宋云谦明白了,她是觉得和九王是旧相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说,九王在她心中是半点分量都没有。他很高兴听到她这样说,因为,九王风流倜傥,性子不羁,是最受女人喜欢的。
九王闲闲地笑了,“温意,你这样说,不怕伤害本王脆弱的心灵吗?”
宋云罡与王妃陡然一愣,齐齐抬头看着温意,王妃失声问道:“你叫温意?你不是叫温暖吗?”
温意面色一僵,随即淡笑,“温意是我的乳名,后来师父说我的名字听起来像是瘟疫瘟疫,不吉利,就帮我改名温暖。不过他虽说帮我改名了,自己却总是叫我温意,九王听了我师父叫我温意,也跟着叫温意了。”
王妃神色惘然,“竟然这么巧合?”她看着宋云谦,心里像是忽然明白一般,有些可怜地看着温意。
宋云罡握住她的手,神色冷淡地道:“有些事情,无可取代,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找替代品,而且,山鸡永远也不能变成凤凰。”
温意疑惑地瞧着两人,王妃的意思她明白,但是宋云罡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是为以前的自己打抱不平还是在贬低现在的自己?
宋云谦听到他这样说,脸色微变,但是按捺住没有发作。
九王转移话题,用夸奖的口吻对宋云谦道:“谦儿,听说你过去三年屡立军功,被封为飞鹰将军,这要多些你皇兄往日的教导啊,没有你皇兄指点历练,你未必有今日的成就。”
宋云罡的脸也变了眼色,冷然道:“哪里有本王的功劳?皇叔说说便算了,较真人家可就要生气了。”这个飞鹰将军,本该是宋云罡的,他一直介意这个事情,他不求皇位,一个在战场上战绩彪炳的人,有他自己的追求和目标,飞鹰将军的封号,便是他的目标和梦想。
但是,他从十六岁跟随朱将军出征,到今年,足足十年了,立下无数次战功,扞卫国家安危保卫了疆土,却得不到任何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