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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彻底惊呆了罗余。
将他们的浮夸表情尽收眼底，桑普多自豪得点头，朗声道：“进到圣树殿后，不得大声喧哗。”
旋即，他领头往一扇七八米高的宽大铜门走去，铜门镶嵌在树干中间，布置在门上的各类花草纹饰缤纷繁复。
罗余走近树干，伸手触碰到半透的树皮，光亮照出他的血管。
轻轻一压，树皮竟像果冻般凹陷下去，发光的脉络随之往里陷去。手松开，它又反弹回去。
有趣！
深吸口气，桑普多毕恭毕敬地推开铜门。
“当……”
一阵铜门转开的沉闷声响。
第86章 老妇（）
金碧辉煌的圣树内洞大殿比之外面还要来得通亮。
发光的纹路在里侧的廊壁上依旧可见。但明显和外面的感觉不同，它不是直直往上长的，而是弯弯曲曲地延伸，相互缠绕，却又没有交错的地方。乍一看，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光菊。
这纹路，在离地约九米的平顶上同样存在，一颗倒挂的小树从平顶中间朝下种出，底下的枝叶皆发出暖白的荧光，像是悬挂在头顶的流苏吊灯。
四根支撑的圆形柱子分立在大殿四周，每根柱子前后皆有两名持矛的卫兵。
门开后，最靠近铜门的两名精灵族战士提矛前来询问来历。
其中面相较为老成的战士看到走在前头的两人，板着面孔，“桑普多，约翰逊，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
另一人扫了眼罗余和林蔓莎，诧异道：“外族人？”
“这些是金公主在外头认识的友人，特来探视。”
“没错，吾等昔日曾与贵族公主在淮河上饮酒作乐，意至浓处，引吭高歌，鱼儿尽皆浮出水面伴音，尽兴后，公主抛下名讳和精灵族的地址扭头就走。”
“呃……”林蔓莎蹙起弯眉。
“时至今日，每每回忆起当日的场景，我的心便如千万蚁虫噬咬皮肤，瘙痒难耐。”
“呃……”叶大力错愕。
罗余丝毫没有顾及两人的怪异眼神，兀自滔滔不绝，“这才不顾路途遥远，从天涯海角赶来，为的就是再见奥黛金一面。然后……”
“路上碰见罪族的朋友，得知她们家园被那可恶的半兽人所破，至今颠沛流离，希求贵族助力，于是便一同上路，叨扰贵族。”
“呃……”连老和一众罪族勇士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两名大殿卫兵和不明故里的桑普多两人，听得是晕头转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饮酒作乐？”
“意至浓处？”
“引吭高歌？”
“瘙痒难耐？”
一人一句，表情渐渐扭曲。
就差把罗余当成什么狂徒抓捕起来。
“金公主要是不认你，我顷刻射死你。”愤怒的桑普多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勾起弓箭就要射去，幸亏被旁边的约翰逊拦住。
“等会便知分晓。”
感应着怀间藏有的圆角方形木牌，罗余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
“两位兄弟，还请前去禀报一番。”
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卫兵蹑手蹑脚地跑上角落的弧形阶梯。
桑普多两人故意和罗余拉开距离，显然已将他当成大放厥词的骗子。
“我就不信金公主真会认识他。”
“只怕他是不知从哪听来公主的名讳，就敢来我们的地盘撒泼。”
没过多久，卫兵便从阶梯上下来。
“我已经能预感到此人追悔莫及的表情。”约翰逊点着下巴，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场景。
卫兵走到众人面前，气息稍微有点紊乱。
“如何？他们是骗子吧？”
他缓来口气，用古怪的表情看着罗余和林蔓莎，说：“你们两人随我上楼，伊王和金公主要见你们。”
桑普多两人顿时像是一人吃了一口屎，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说不出来的难受。
“连老你们就留在此地，蔓莎，我们走！”
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罗余潇洒自如地拉起蔓莎，大摇大摆地从桑普多的身边经过。
在卫兵的带领下，两人走上藤蔓缭绕，绿意盎然的弧形阶梯。
看着富有自然气息的楼梯，他已然见怪不怪。
上到二楼，相比空旷的一楼大厅，二楼的布置显然更具生活气息。看着像是华贵人家的客厅。
一张用半块原木制成的桌面上，各色糕点和水果装盘陈设。
地上铺着一张编织而成的绚丽毛毯。
身着华丽羽衣，皱纹繁多的老妇人坐在有着高大椅背的王座上，金色的头发被岁月洗去颜色，呈现银白的色调。
坐在她左手边下首的就是奥黛金，此时的她换了套正式点的着装，看着卫兵将罗余和林蔓莎带到桌前。蓝绿色的眸子里有精光闪过。
伊王抬起干瘦枯槁的手臂，“两位坐吧。”
有服侍的精灵搬来两张藤椅，罗余和林蔓莎相顾无言，大方在伊王和奥黛金的对面坐下。
“咳……两位有话，就说，大概的情况，奥黛金和我说过了。”
伊王的眼袋很深很重，两只眼睛像是肿起来了一样，但说话还是相当利索。
听到年老伊王的话，罗余反倒是不好意思先开口，毕竟自己只是奥黛金的“外来朋友”。罪族求援一事，还是由身为圣女的蔓莎来解释，最为妥当。
“尊敬的伊王殿下，向您请安。”林蔓莎颔首，接着说，“我是来自罪族的圣女林蔓莎，此次前来贵族，是想借兵一用。”
“借兵？”伊王神色自若，显然早有准备，“借何……兵？大家虽然是老邻居，但自从六百年前签订协议以来，就不曾有过来往，此番尔等前来，要不是看在奥黛金的面子上，驱逐都是小的……”
罗余和林蔓莎暗叹侥幸，起码，话还没有说绝，就有斡旋的余地。
“说起来，协议还是我祖父与你先祖林……林……什么来着，订的。”
“祖母，林云词。”奥黛金在旁低声提醒。
“噢……对，瞧我的记性。”伊王慈祥地看了眼她，和颜悦色道，“是他，林云词。”
“不知我族当前的局面，奥黛金是否和伊王提起过？”
“呵……连自己的族……族地都保不住，也不知道……这代的族长，吃什么长大的？”
林蔓莎涵养再好，在听到别人说她父亲的不好时，依旧忍不住想顶回去，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拍了下她的大腿。
“忍耐会。”
眸子里的怒意渐渐消退，她平复心情，义正言辞，“罪族族地已被半兽人王占去，谁能保证他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精灵族？”
“罪族的丫头片子，少和老太婆……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我……四百岁了，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伊王的神色阴鹜，蔓莎的话戳到她的痛处，谁会希望罪族的事发生在自己的种族身上，但和拥有王者的半兽人族作战，死伤绝对是惊人的。
她不仅肉体衰老，心也变得保守了许多，更何况，她怕重演六百年前的一幕。
第87章 血（）
“莫非伊王每日都在黑暗森林里的桥上瞎逛？”
“啪”，伊王一掌拍在桌面上，“放肆！”
盛放水果的藤盆和立着的银烛微微一抖。
烛光抖闪。
旋即，她转而阴笑，“呵呵……小丫头片子，就是沉不住气。”
“彼此彼此！”
眼看伊王双目圆睁，又要发怒，奥黛金立马出来缓和气氛，她凑近轻拍伊王的后背，讨好说：“祖母消消气，我想林小姐也是因为心系族人安危，才说出这么冒失的话。”
老妇人的情绪阴晴不定，指着林蔓莎，“咳……我还没问过你，怎么……认识到这样的朋友？罔顾祖训？”
奥黛金双目一咪，依旧保持着微笑，“当初在外界相识，不晓得她是罪族圣女。”
伊王深知这个孙女最是鬼马，不如另外一个孙女乖巧懂事，这话，不知能信几分。
“嗯……还没找到你姐吗？”
“没有，我已经加派人手在附近搜寻。”她满不在乎地说，“兴许是姐姐她耐不住寂寞，去外界瞎混了。”
“你以为……你姐像你一样，成天往外边跑？”老妇人低声咒骂，“那个肮脏，混乱的世界。”
“外边不是挺好，精彩极了，哪像族里这么闷。”转着马尾辫，奥黛金翘腿坐回自己的位子。
“你以后……少给我出去。”
她正欲反驳，看到老妇歇斯底里的表情，还是作罢。
林蔓莎把玩着摆在身前的水杯，静静听完伊王和奥黛金的对话，自觉刚才的回话有点冒失，便说：“伊王阁下，方才是我鲁莽，我向你诚挚地道歉。”
“咳……呵……”
“借兵一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老妪满脸的荷包折颤动，悠悠说：“你的族长父亲就没有……告诉你，谈判……是需要筹码的？”
蔓莎面上一喜，有条件就说明……还有的谈，但伊王接下来的话却是彻底堵死……
“不过，你就算……是有筹码，”伊王干枯的手指敲着桌面，斩金截铁道，“我也绝不会借兵的，罪族不值得精灵族出兵帮助，从来……都不值得。”
烛火剧烈晃动，不知是因风还是因为老妪身上陡然凝聚的气势。
罗余看不下去，身往前探，“伊王阁下何必把话说死，先不说让半兽人族在罪山一家独大的后患，倘若阁下肯出兵相助，罪族方面，绝对会有同等的回报。”
“小伙子，你为何要替罪族丫头说话？”
“我和罪族圣女亦是朋友。”
“呵……一个外族人，不简单呐。”
就差拷问罗余的来历和企图。
他思忖片刻，还是没打算自报家门，万一人家穷凶极恶，直接把他的血抽干，给族人一人浮一白，他死的就冤了。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似乎听出了老妇人对罪族的怨恨之意。按理来说，六百年来两族井水不犯河水，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怨恨的地方。
难道和六百年前的事情有关？换作一般寿命的人类，哪会记得这种世仇，也只有精灵族动辄四百年的寿命，才不会轻易忘却。
罗余皱着剑眉，心想：“寻个机会问问奥黛金。”
“伊王阁下，此事不能再商量商量吗？”林蔓莎心生焦急，精灵族要是不肯相助，单凭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牵扯普通半兽人。
老妇扶起在椅侧搁着的金玉拐杖，从王座上颤巍巍起身，侍女上前搀扶，她捶捶后背，“没有，送客！”
“伊王……”林蔓莎自座位上腾起。
老妇不管不顾，朝楼上的弧线阶梯蹒跚而去。
两旁站立的侍卫登时过来包夹，罗余摆摆手，示意不会闹事。
“蔓莎，算了，明日再谈。”他出声安慰。
“愈是耽搁一分，我的心便慌一分。”她心神不宁地看了他一眼。
“这老太婆保守顽固，没那么容易对付，我本来想以我之血作为筹码，但身在此处，又没敢暴露。”
“哎，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拿出自己的血作为筹码。”
“没事。”罗余苦笑，心想，“我其实并没有你想的这么无私。”
两人仍留在原地。
“接下来怎么做？”
“不知你有没有听出伊王对罪族的怨恨。”
“嗯……”
“我猜测是不是因为六百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除了协议一事，其余的，我没在族里的典籍上见过详细的记载。”
奥黛金神不知鬼不觉地踱步到两人的背后，此时闻言开口：“咯咯，这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哦。”
汗毛瞬间炸起，罗余吓得轻抖，“什么时候？”
他回首，看到齐胸高的萝莉站在椅背后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冷汗从脖子上淌下。
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与蔓莎的对话，奥黛金究竟听到了多少。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罗余恢复镇静，“金公主愿意和我们说说？”
在两人期盼的眼神里，她精致小巧的尖脸舒展开去，“当然，可以，但叔叔得和我说说……你的血有什么用处？”
转瞬间，他的眼神变得肃杀，背在身后的手捏起拳头，要不是在精灵族的地盘，他都想一拳印在奥黛金假装可爱无害的脸面上。
“偷听别人的话，合适吗？”
“没啊，我就是不小心站在这，然后呢……有些话就自己钻进我的耳朵里。”
“手里要是有根鞭子多好。”他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手心。
“叔叔是想玩什么捆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