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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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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嘴:“那是他的事。”

    周兴兴:“那个丘八能行吗?他不懂干这活的窍门。”

    铁嘴:“你说他什么没干过吧,盗窃、抢劫、强奸、杀人、贩毒、诈骗、绑架。”

    屠老野:“现在又多了一项罪名,越狱。”

    屠老野:“还有一件事,这扇门怎么打开。”

    周兴兴:“铁嘴可是开锁的行家。”

    铁嘴:“我只需要一根钉子。”

    周兴兴:“我们需要三种东西,钉子、绳子、木板。”

    屠老野:“木板做什么用?”

    周兴兴:“现在,一个人拆床,一个人搓绳子,一个人找钉子。”

    铁嘴:“得用多长时间?”

    周兴兴:“三个小时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周兴兴:“现在在笼子里,三小时后在笼子外。”

    屠老野:“哟嗬,有只老鼠。”

    屠老野:“好家伙,扎了我一下,这有钉子。”

    铁嘴:“走廊上的巡警怎么办?”

    周兴兴:“容易得很,扔块石头引开他。”

    周兴兴:“绳子搓好了。”

    周兴兴:“木板够了吗,得用八块。”

    铁嘴:“够了。”

    周兴兴:“钉子找到了?”

    屠老野:“找到了。”

    周兴兴:“一、二、三,干吧!”

    走廊里静极了。周兴兴拖着绳子,好像牵着一条随时都可能叫唤的狗。他每走一步,就觉得大地颤抖一下。铁嘴、屠老野在后面跟着,藏在周兴兴的影子里,就这样他们溜出了走廊。

    他们在小厨房处遇见了丘八和山牙。山牙躺在墙角像只死狗,丘八拍着屁股低声吼道:“怎么才来?”

    周兴兴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丘八问:“你是谁?”

    周兴兴说:“我就是扔给你馒头的那个人。”

    铁嘴说:“他叫周兴兴,刚进来,想带我们出去。”

    丘八问:“干啥子进来的?”

    周兴兴说:“什么都没干,我是无辜的。”

    屠老野说:“和我们一样,嘿嘿。”

    有个站岗的狱警似乎听到说话声便向这边走过来,人们始终没有查明当时这五个人躲在了哪里。

    想象力丰富的人可以“看到”烟囱里有几个“太”字在上升,几个有罪的灵魂想自由。那根绳子把山牙拉了上去,然后他们在鞋底绑上木板,抬着山牙从电网上走过。闪电大概一直在帮助他们,但是并没有下雨,他们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终于到了围墙边。

    围墙外边,就是自由。

    凌晨3点,沧州监狱附近的一户人家遭到了抢劫,三个光屁股的男人抢走了几身衣服,还有半包香烟。第二天,女主人对男主人说:“昨晚,不会是场噩梦吧?”

    男主人说:“不是梦,咱的衣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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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妓女金珠() 
沧州垃圾场附近有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深得可以淹死一个有钱的人。曾有个大款从这里失足而坠,很多人立刻来救,然而只捞到了一顶帽子。

    这条河流向大海,一个有钱的人算得了什么呢?

    2000年7月31日,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从桥上跳了下去。

    女人叫金珠,是个妓女。

    河堤上有一排杂乱的房子,房子是用三合板、石棉瓦搭建而成的,用上流社会的说法这里叫作贫民窑,其中最破最烂的一间就是金珠的家。

    春天,小草在她桌下生长;夏天,雨水从她床下流过;秋天,落叶多么美丽;冬天,冬天就不要写了,它给一些人只带来了寒冷。

    有两个穷人这样谈论冬天:

    “去年冬天,真冷,我的手冻了,脚冻了,耳朵也冻了。”

    “是啊,我的手也冻了,脚也冻了,耳朵却没冻。”

    “你有帽子?”

    “我没有耳朵!”

    在墙角蹲着哆嗦的不是你,所以你无法体会那种寒冷。

    住在河岸上那些破房子里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盆盆罐罐,他们的职业是捡垃圾。河西是垃圾场,河东是废品回收站。

    他们从河西捡些东西卖到河东,就这样简单地维持生命。

    他们比城市的野狗起得还早,黎明时就走街串巷,蓬头垢面,手里拿着铁钩子,腋下夹着有补丁的空袋子,看见垃圾箱就上去乱翻一气。

    捡垃圾也需要经验。一个老头对一个新手说:“伢子,我告诉你,工商局、国税局、计生委、公安局、招生办、医院、城市信用社、县委宾馆、交通局,这些地方的垃圾箱最肥!”

    金沙江里有块石头叫作“那公”,有个船夫在上面捡到了一个贝壳,贝壳里有颗大珍珠。沧州烟草公司家属院西南角有个垃圾箱,曾有个幸运的家伙捡到了一条香烟,拆开之后,里面装的是一叠一叠的百元钞票。

    捡垃圾的有时也收破烂,我们常常听到胡同里有人这样吆喝: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破铜烂铁!”

    “谁卖废书废报纸!”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谁卖纸箱子!”

    “谁卖易拉罐!”

    “收酒瓶子的又来啦!”

    他们很穷吗?

    不,垃圾箱就是他们的财富!

    他们曾有幸捡到你我舍弃的东西。

    他们是人吗?

    也许是。

    看看那些男女老少拿着铁钩子在垃圾山上爬,只能说他们是爬行动物。

    他们的家在哪儿?

    在河堤上。

    各式各样的苦难彼此为邻。被家族抛弃的寡妇,失去了土地的庄稼汉,生了六个女儿的一家子,没有儿女的孤苦老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沦为赤贫的赌徒,有手却没有工作的哑巴,改邪归正的江湖骗子……他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临时的村落,除了捡垃圾再也找不到别的活儿干。

    犯罪分子也常隐藏在这一类的巢穴里。上面提到的那个没有耳朵的人,他就是曾杀死一家四口潜逃多年的大盗朱铜嘉。

    朱铜嘉被捕后交代出一个人:车老板。车老板在桥下开着一家旅店,那旅店又是饭店,同时也为过往的拉废品的司机提供汽油。

    警方怀疑车老板和几起案子有关,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捡垃圾的常常私下议论:

    “车老板认识黑道上的人。”

    “车老板的老婆失踪了。”

    “车老板那里有妓女。”

    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开;某年某月某日,一朵花落。

    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有个女人走进车老板的旅店。在那天夜里,她上半夜是处女,下半夜是妓女。

    第二天,车老板将一块写着“内有雅室”的牌子挂在了店门口。

    从此生意兴隆!

    那女人就是金珠。人一生下来就有贫富差别。金珠出生在一个叫金台的小山村,很久以前,当地出产金矿,现在只有石头。金珠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母亲铁青着脸,咬牙切齿,跺着脚,恨不得把地球跺碎。父亲对她很好,给她买烧饼,给她买头绳。

    金珠10岁那年,在村口的水井旁,父亲对她说:“妮,大马上回来。”

    从此却杳无音信,一走就是很多年。

    直到18岁,她母亲去世以后,有人告诉她:“金珠,你爹可能也死了。”

    金珠被邻居拐卖到沧州。

    除了卖淫,她还有没有别的路,肯定有的话,那就是死。

    她曾经反抗,试图逃跑。她的左眼比右眼更含情脉脉,因为她的右眼被车老板砸瞎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哪一个女人不是天使呢?

    她曾经青春过,曾经幻想过,曾经用翅膀飞翔过。

    她容忍了一切,放弃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开始任凭命运摆布。在某一个夜晚,她恶狠狠地向窗外吐了口痰,说:“做一个坏女人算了!”

    从此以后,金珠不再害怕什么,谁对她温存,谁对她粗野,谁对她怜悯,谁对她蔑视,都无所谓。

    金珠渐渐体会到做坏女人的乐趣,丑态百出,到了夜晚,她的屁股像荷叶似的荡漾。

    没有客人的时候,车老板便折磨她。有一天,她问车老板:“你老婆呢?”

    车老板拍拍自己的肚子,嘿嘿笑着说:“在这里。”

    金珠有时会想起父亲,她忘不了父亲离去时的那张脸。

    有时,她感到羞耻的时候,也常常想,如果她父亲在坟墓里知道她当了妓女,肯定会再死一次。

    美德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盒子,里面包装着邪念。附近住着的那些捡垃圾的老光棍,还有年轻人,也厚着脸皮来找金珠,和她讨价还价:“你要得太贵,闺女,咱也是邻居,照顾照顾,便宜点。捡垃圾的换两个钱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也知道……”

    金珠学会了撒谎。她将男人挑逗得欲火焚身,然后噘着小嘴说:“今天不行,我月经来啦。”

    她知道勾引,然后离开,寻找一个更有利的位置抬高身价。她如此冷漠、美丽,仿佛头戴花冠,拖着长裙。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危险。她让男人们喝酒,喝醉,让他们争风吃醋,打架。

    她是闪亮,却照不到自己的陈旧。

    有些捡垃圾的妇女,好心的大嫂,常常劝告金珠:“闺女,别干这行了,到老落不下好身子,趁年轻,找个相好的过日子吧!”

    她喜欢上了一个司机。

    那个小青年吹着口哨,关上车门,走过她的窗前。她看到他的胡子,他的眼睛,他的肩膀和手。是的,有些男人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会爱上他。

    有了爱,就有了天堂,即使是在地狱,在困苦的日子里。爱使地球转动,使太阳发光,使万物生长。

    对她来说,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做爱。

    金珠对车老板说:“告诉那小青年,晚上我去他的房间。”

    夜色来临。

    笑容是一个妖精,乳房是两个妖精。她上身赤裸,有些羞涩地站在那小青年面前。

    我们的文明是妓女穿的那薄薄的裙子,现在那裙子也脱下了。

    她闭上眼。

    房间里,一只苍蝇趴在另一只苍蝇身上,一边飞,一边做爱,在空中达到了高潮,谁听见了它们的尖叫。

    高潮之后,金珠像一只猫伏在小青年怀里。她用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下次再来,嘿嘿。”

    小青年说完,将一张百元钞票“啪”贴在金珠屁股上。

    金珠的脸立刻红了,她噘了噘嘴,说:“我不要你的钱。”

    一个星期以后,小青年吹着口哨又来了。金珠将他的驾驶证藏在自己的胸罩里,闹了一会儿,金珠对小青年说:“你带我走吧!”

    小青年说:“这,可不行。”

    两个月以后,金珠对那小青年说:“你得带我走,我这月没来,我怀孕了。”

    小青年说:“不能赖我啊,谁知道你怀得谁的孩子。”

    金珠说:“就是你下的种。”

    小青年说:“我不管。”

    金珠说:“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了,我肚子都快大了。”

    小青年说:“你吃饱撑的吧!”

    金珠说:“求你了。”

    小青年说:“你这婊子。”

    金珠说:“我……我爱你。”

    小青年说:“滚……我揍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换来的是“我揍你”。他是这么坏,又是那么好,金珠想。她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等待着隔壁房间那个心爱的男人。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敲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半夜,金珠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她立刻披上毯子冲出去,一屁股坐在驾驶室的副座上。

    “想跑,没那么容易,哼。”金珠对小青年说。

    “你回去穿好衣服,我带你走。”小青年说。

    “我傻啊,一下车,穿好衣服,你早没影了。”

    “那好吧。”小青年恶狠狠地说。他踩离合,挂挡,加油门,车猛地一蹿开上了公路。

    第二天清晨,有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走在127国道上,她进入市区,立刻引起了喧闹。

    早晨的太阳照着她的屁股、背、脚后跟。她捂着脸,长发遮不住乳房,乳头冻得发黑,她的小腹平坦,黑色草丛下是生命的源泉。

    我们也是从那里出生。

    这是天地间多么奇特的景观。一个女人散发着原始的气息,在清晨走在自己的影子里。街上的人都惊愕得大张着嘴。

    各种各样的目光像箭似的射在她身上,惊喜的,惊讶的,淫荡的,下流的,鄙夷的,怜悯的。变幻不定的心态,很多围观者也在那一刻学会了疑问。

    她是谁?

    她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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