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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安静下来。
大师姐交叠的腿一定,身子坐直,凌立的目光盯着扬声话筒箱。
江城禹也抵住了舌尖,眸尾重重一眯,有些屏气凝神。
沈青晔和季斯宸几个更是紧张到无以复加,他们脸上的溃败可以窥见,因为一旦云卿开始指控,一切将再无转圜之地,他们很清楚。
一秒,两秒三十秒
没人应答。
大师姐拧眉。
法官敲了敲锤,扬声,“司法人员,请确保被害人女士在位,被害人女士,重复一遍,本法官现在问你,你作为被害人兼直接证人,做当庭指控叙述,你同意吗?”
话音落下的那么两秒,她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反对。”这三个字,很清晰,清晰到每个人的耳朵都足以听清楚。
大师姐的目光冷了一秒,瞳孔里掀起惊涛冷雨,转头脸廓绷紧发笑的问江城禹,“我听错了?”
江城禹的脸色亦是从漫不经心转到凝重,紧皱眉头腾地直起身,“妈地,没听错!”
被告席上,男人昂藏挺拔的背影,深深地一滞。
沈青晔几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听见了什么?!完全没有想到的三个字,会从云卿的嘴里说出来,真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云卿很痛,心里很痛啊可是痛,再痛,她也只能说,“我反对公诉方对被告人提出的一切指控,反对当庭两位证人提出的证词,我没有被强/暴,没有被他控制虐待、囚禁”
那些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掉下来,一颗一颗,滚烫而剜心剔骨,她抓紧桌沿,抠进了木屑里,继续说,“我和他六年前是相爱的,我没有被他进行过任何伤害,我、都是自愿的”
309:你痛吗,云卿?(。com)
现场是环声的,陆墨沉听着她那两句话断断续续,语气努力隐忍,保持着平静叙述。
他就好像被一把最锋利的剑一剑穿了心。
他茫目抬头,四处眺望,深邃的瞳孔里荡动的痛苦使得周围一切都变的模糊,想要找什么,都再也看不清了。
全场可谓哗然!一瞬间鸦雀无声后,是沸点般的沸腾。
法官一再敲锤,可似乎没有作用。
这反转,只能用一百八十度来形容!
众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出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
这真的是被害人吗?
大家心里先前对她的怜悯痛心,此刻都好像受到了嘲讽一般,他们真的不敢置信?!
何止他们,一直安静坐在最后面的顾湛宇,前面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动静,可是此刻,他的眼睛瞪直,脸上的肌肉几乎绷得像一块铁!
卿卿
她是疯了吗!!
他腾地站起身,想转身从后门闯出去,被两个警察拦手扣住。
只有法官的面目始终平静,无情的就像一个机器,冷声讯问,“被害人女士,你说,你没有被被告人侵害虐/待,并且帮助被告人反驳了公诉方的起诉以及美国远道而来的两位证人的证词,是吗?”
“是的。”
“请问你现在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吗?”
“是的。”
“司法人员,对她进行判定!”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女人平静弱骨的声音继续传来,“法官,请不用质疑我的证词能力,我有警方出具心理评估报告,想必已经呈递法庭,我为我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大师姐坐在那里,浑身僵住,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她说过的话,她给这个女人想办法伪造了心理评估报告。
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怪胎?!明明思维混乱,意识不清,还被她催眠过!就在入庭之前,她还一再确定过,当时她的瞳孔浑浊,她的催眠与暗示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
江城禹的脸色也是青沉,扭头嗤笑地讥讽,“看来你的催眠术也没有登峰造极,蠢!”
他立刻站起来,穿梭过座位,走到后面,避开警察的视线,一把揪住顾湛宇,江城禹的眼底犀利入骨,“你他妈还杵在这里?出事了知不知道,我们都被这个女人的演技蒙了,真够厉害的!她要不是陆墨沉和你的女人我都想弄她想想,她能临时反水,一定是准备充足,我放在你那里的密码盒呢!”
顾湛宇处在极端的情绪里,微微一回神,颓废地抬头看向江城禹。
江城禹骂了一声,威胁道,“还不赶紧打电话去你那个破别墅看看!”
顾湛宇双目冰冷的起身,她的声音从后面的扬声器里传出来,那么尖锐的刺穿了他所有的可笑,好似南柯一梦,醒来是这样挫骨扬灰。
“被害人女性,有很多直接的证据证明被告人六年前存在人格分裂症状,反社会人格,破坏性极大,没有人性,折磨和摧毁是这类人格的常状表现,我们对你对证词表示怀疑,同时,请你描述,你所谓的与被告人之间的只是感情纠葛,你是如何自愿的!”
“六年前,我收到哈弗医学院的交流生录取通知,我出国来到波士顿后来在纽约街区的酒吧打工,我遇到了他,我们对彼此有感觉,后来在一起了,我们经常吵架,我那段时间抑郁所以不爱出门,我知道他有轻微的性格反向,以及在男女之上的特别癖好,我接受,并不是像这位美国女士形容的那样,我是被囚禁了,被迫怀孕我我是自愿、怀孕,直到后来他因为枪击案被捕,强行送去人格分裂治疗,我离开了他,我们的过去很平静,只是一些私/密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全场再度哗然。
陆墨沉站在那里,听着,听着刀削一般的面孔上,筛落的阴影,坠入了炼狱深渊,唯有那双至深的眼底冲红如血,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
不是,不是的
他虐/待了她,他也强/暴了她,不是在一起。
她不是,自愿怀孕。
她如何能说得出口,痛苦吗,云卿?
她的声音,她每一个字的断续,气息微弱浮尘,都表示,她处在极大的痛苦中。
为什么不指控他?为什么!他不想让她这么痛,一点也不想。
身体里好像有一头厮杀的野兽,喉咙苦苦的梗动,发不出一丝声音,嘶哑着,像在叫。
秦律和季斯宸的双手都握拳如铁,男人素来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色,此刻全改了。
就连季斯宸这样大大咧咧的粗糙心脏,此刻都像是在滴血一般。
他们都知道,六年前是真的,也都知道,这个傻女人恢复记忆后有多痛苦。
可她现在面对着大屏幕上的那些羞辱照片,全部人都看得到的照片,她反口,她帮老二。
季斯宸的薄唇张合,深冽的吸了口冷气进入肺部,听见法官的声音沉冷无比,“也就是说你与被告人自由恋爱,你明知他有虐待的癖好,还受虐一般与他交好,甘愿受他一年的残暴对待,玩一些重口味甚至违法的s/m?正常女性无法接受,那么被害人女性,你是否存在性格扭曲,卑微型受虐人格?”
此话,无疑是一个最大的嘲讽。
连法官都带了一丝个人情绪,更别说底下的审判员脸上,几乎人人怒而不争,由怜悯她走向看不起的极端。
底下的听众席更是再一次无法肃静。
大家都相信前面的证据,证据可以说确凿,可是这个女人是脑子灌了水还是生来想被人虐?
居然可以临时反口供!
“她一定是得罪不起陆家高门,或者收钱了?”
“我看她天生欠的,这种女人,还开什么庭,好好的一个案子全被她搅了,我真是看不起她!”
“爱一个人,就可以这么不要自尊和自我价值吗?”
“她不值得同情,看那些照片,还真是重口味,受虐狂吗?”
一句一句,每一道嘴脸,都通过大屏幕清晰得传入云卿的眼帘中。
310:(。com)
她噬骨冰凉,安安静静的看着,承受每一个人的嘲讽,眼底一片荒无边际,她冷静的出声,“是我有一些受虐倾向,我甘愿被他那样对待,双方自由的情况下,不构成犯罪,也不足以坐实他有反社会人格。”
“擦!我真是要被气死!”
“这个庭审,不听也罢!”
“这个女人真是脑子有坑,活该被虐一年!”
法官久久没出声,然后重重地锤了几下桌面,“肃静!警员出动!”
可是场面一度控制不下来,审判员根据受害人的口供进行分析,但是审判结果已经基本浮出水面,六年前主要是故意伤害罪,强爆罪以及非法囚/禁罪,这三项罪名与受害人息息相关,现在受害人当面站出来一口澄清,美国的两位证人又没有实在性的物证,单凭美国的医疗记录诊断双重人格,从而定罪,有些困难。
场面有些乱,审判议员需要开会处理,所以提前结束第一审,宣布中场休息。
沈青晔久久回不来神,受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同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猛地响起,他才打了个哆嗦,眼角雾光逼退,吸着气接起来,“阿关?什么你和云小姐的弟弟在一起,马上来了?!”
此刻阿关和云逸坐在宾利车上,互看不顺眼。
前面的司机飞升着车速,在马路上狂飙。
“还有几分钟到?”
“阿关特助,三分钟!”
“好,我快分离完毕了。”
云逸冷着一张脸,注视着这个年纪大不了几岁却很拽的男人,一脸弱gay相,他冷哼道,“说了按我那种分离术,你这种太繁琐。”
阿关吹个口哨,“密码盒是我解开的。”
“是我冒险拿到的!”
“那你告诉我,云小先生,你是怎么避开我的网络发匿名邮件的?”
“关你屁事,我又不乐意帮那个人渣,是我姐”云逸铁青了脸,一脸难受。
阿关也噤了声,得知那封匿名邮件原来是云小姐惊险中塞给云逸,让云逸帮忙助力了陆氏度过危机,阿关的心理涌动的真的不像话。
云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她在为大老板做着这些事?
虽然没有那封匿名邮件,盛世也不见得会出事,可云小姐的心,也太让人疼了些。
这样的女子,世间无一。
“好,分离出来了!云小先生,云小姐的意思,顾湛宇和江城禹参与犯罪的部分,是拿给谁?”
“我姐说江城禹的部分给我,顾湛宇的部分销毁。”
“销毁?”阿关拧了眉,扫了眼电脑里的文件。
紧赶慢赶,阿关跑进法院,却没有人出来接应,虽然云小姐千辛万苦偷来的工地案件的证据,与他们自己搜寻到的大部分重叠,但也有细节部分,可以辅助工地案件进行大反转,用得上的!
他自己穿过通道,经过安检进去了,却看见庭审中央乱成了一团。
大老板整个人疯了一样,双手铐着被困在被告席,数名警察出动,都按不住他,他一脚踢坏了被告席要冲出去,深邃的瞳孔里,像一片海,像下着雨的深海,沉浸着无边的难过,赤红着,嘶喊着,却不知道在喊什么。
沈青晔和秦律还有季斯宸都在压制他。
“你不能离席,还有下一场!”
“法官限制了你的行为自由,墨沉!”
“你按耐一下”
“她一定就在后面,就在那里”陆墨沉慌乱地呢喃着,头顶的光月亮,照的他的瞳孔越近乎透明,有些恍惚,痛意深深地掩埋,“我要去见她。”
“陆总!”阿关也飞身跑过去。
就在那一瞬,排排席位的最上方的门口,走出一道纤细的影子,光束挥洒下来,将她的身影削得更像没有了。
陆墨沉的目光痴怔,慢慢的转过去,瞳孔一动不动。
秦律和沈青晔也顿住了。
她由两名司法人员带着,一左一右,她低头离开。
陆墨沉就那么看着,好像被定格,瞳孔染血,染了整个视野,他的世界,漆黑无底中那层灼人的泪意,他闭上眼,健硕的身躯猛地撞开木门,咔擦一声断裂粉碎,他往那边冲。
云卿目不斜视,盯着地板,是沥青的地面,反着一点光,她有些呆呆的看着,无声静默的经过了那扇大门。
“云卿——!”像是受伤舔血的猛兽,发出了嘶裂的嚎叫,沙沙的,哑哑的。
可她选择,再也听不见。
“她走了”陆墨沉薄唇颤栗。
“墨沉,墨沉你冷静点!你这样没判罪也会被拘留,她只是被司法人员带走了。”
“她为什么伤害自己外面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你看见了吗?怎么办,阿律你帮我去看看她,你帮我去看看她”
秦律嗓子眼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