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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术后八天了，她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期限。
隔了两日，夏水水带来小道消息，说顾湛宇的葬礼被陆柔希指定了去，陆柔希大闹公安厅，在那里哭了一整天。
云卿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双手很久，还是说，“葬礼不管谁主办，我去肯定是要去的，水水，你去确定日期吧。”
夏水水想劝她，不要去，虽然是非去不可，但会撞上陆柔希。
三天后的葬礼那天，云卿穿一身黑，当天也应景，下起了小雨。
夏水水没开红色的宝马，借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她们刚出医院，季斯宸和秦律就来了，他们不去，但会派一些人跟着，以免安全问题。
夏水水研究了挺久，找到陵园的后山路线，从那里进入的。
上午十点，穿过青绿满山的草坪，雨滴淅沥淅沥里，哀乐已经远远的飘来，那块墓地是单独的，周围很宽敞，也围了很多人。
陆柔希的哭声都无法被哀乐盖住，撕心裂肺，恒久不休。
夏水水扭头注视云卿，怕她被这情景影响，更何况陆柔希的哭声实在揪心，到了骨灰盒下放的瞬间。
夏水水就拉住云卿，两人站在十米开外的后方，她低声劝道，“卿卿，别看。”
“逝去对他来说也是个好结局，他这些年过得糊里糊涂，还要怎么糟糕？其实不快乐，救你一命，也是他想做的事。从前的他我都不原谅，这段时间的他，对你终究算实心实意，爱你，也是至深，他该解脱了。”
云卿抿紧嘴唇，压得很紧，眼瞳里映着雨水，泛起潮意，工作人员把他的墓碑从这边抬过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墓碑中央他的照片。
陆柔希选的竟是他大学时代的照片，短寸的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笑起来不羁又纨绔，左侧还有一颗不明显的虎牙，笑得开心了会露出来，就好像无数个放学的日落，他在操场下面打篮球，边打边等她从图书馆出来，一抬头看到她了，先是生气皱眉，陡而就笑，阳光映进眼睛里，那么亮，好像全部的眼神为你所有。
就是这个眼神。
云卿凝视着，攥紧口袋里放着的项链，不自觉的往前走，跟着那块墓碑。
夏水水要追过去已经来不及，陆柔希看到了她们，她泪眼瞬时凝固，滑动轮椅就冲了过来。
云卿没躲，俯视着雨中这个鬓发不乱却满面枯槁的女人。
“你敢来？！我杀了你！小贱人，你还我儿子，还我的儿子啊！”陆柔希失控的尖叫，手压着胸口，另一只手过来抓她。
夏水水心惊，打了个响指，季斯宸派的人立刻就从后面涌过来。
顾家的老管家也趁机赶紧搂住往前摔的陆柔希。
“你害他死了！你是杀人凶手，他还这么年轻，三十岁都不到，为了你这么个不值得的贱人，把命掏了！小宇，你为什么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钻死胡同，她早就不属于你了，妈妈苦口婆心的劝你，你总是不明白！痴痴怨怨一意孤行，最后命也没了，你还我的命啊云卿！人摸着良心，你内疚吗，我就问你内疚不内疚？！”
夏水水想把云卿搂住转身。
她没动，雨伞下面，一身干净清尘，她低声回答，“我内疚，会内疚余生。陆女士，无论你曾待我如何，这件事我抱歉，他为了救我而死，你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啊”陆柔希捶胸顿腹，歇斯底里，怔怔的摸着墓碑，“早在十年前，妈妈就不要你喜欢她，妈妈看透了你会在她身上耽误，好啊，耽误了半辈子，最后是一辈子，小宇，你对得起我吗？妈妈唯一的指望是你，是你啊你也没了”
云卿咬紧牙关，望着照片，又望着雨。
旁边的声音细碎而唏嘘，几个妇人在窃语，“听说都是她年轻时的闺蜜撬的墙角！”
332：第一次产检（。com）
“可不是，听说顾书记是被儿子废的，现在还在医院，才没能来参加葬礼，可笑的是，那个老狐狸精也在医院。”
“顾夫人年轻时也开朗，是引狼入室啊，怎么说呢，大小姐脾气还是浓了点，顾书记不是她父亲一路提拔的吗，惧内就生异心。”
“这都是借口，防什么也防不了小三。”
“我还听说，那小三的女儿，不就是这个？”一个妇人点了点下巴。
其他人跟着看过来，惊讶，“这真是造化弄人，大的缠大的，小的又把小的害死。”
“你们瞎胡说什么！”夏水水直接吼开。
云卿拉了拉她的手，最后看了眼哭的癫癫狂狂的陆柔希，把口袋里剪成两段的项链拿出一半，递了过去，“他一直戴着的，会托梦给你的。”
陆柔希接过，两眼痴痴，泪水决堤。
从陵园下山回去的路上，雨没有停。
车里有随行的小医生，来之前从秦律边上上车的，女孩，圆饱饱的脸蛋很可爱。
云卿因为心绪不宁一直没注意，直到她拿了血压计要给她量血压测心跳，她约莫才想起来，好像是在b城闯帐篷的那个。
这女孩总是打量她，悄悄的，一双眼睛也特别圆，灵气十足。
云卿也不说话，不明白她的意图？总归没有恶意，好像是很好奇，云卿垂下眼，精神很差适度休息。
车在进入市区的时候，夏水水偷偷摸摸和司机商量，走一个路边停一下。
云卿睁开眼。
夏水水笑，“路过商场，我买点姨妈巾啊，卿卿你先和小医生回去，该打营养点滴了，上午还有一个腹部检查没做完，你记得。”
“我也下车吧。”云卿却淡淡说。
“买姨妈巾你凑什么热闹”
“今天下午不是家玉的庭审吗？”
夏水水憋了一口口水，冷艳的红唇微张，半晌摸摸大卷发，“你怎么知道的？”
“我睡着时你和小桃子电话来电话去，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操心，我不操心，这些天我连家玉都没问过，今天庭审，我去看一眼总行吧？”她放好了态度。
夏水水扁扁嘴，想了想咬咬牙，“回头再贿赂你那老妖婆主治吧！”
这附近就是二级法院，云卿跟着下车，将近三点，她们进不去了，只能在法院外面等。
“云逸进去旁听呢，这事儿他全程跟进，就你和顾离开的那几天，云逸疯了一样，季少就用你的行踪威胁他，给他找点事做怕他偏激，然后就跟到了现在。卿卿，说真的，云爸都在外面旅游十来天了，虽然那个团很好，基本就是给找的保姆，可一直瞒下去也不行啊。”
云卿点点头，“我爸那颗心脏，这些天我经历的还是永远瞒着吧。等我的身体能见人，我再去见他，现在我这样，他也能急死。”
是也是，夏水水看了眼她，小码的衣服穿的空荡荡。
唉了一声，夏水水打起精神，“对，云逸那家伙说可以给我传视频的！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你想看吗？”
云卿抬眉，点了下头，云逸有的是办法。
夏水水用手机接收一个验证码，打开视频，果真传来小小的画面，正是庭审厅里的，虽然很模糊，但声音听得清。
她们撞的时间也恰恰好，刚巧就是江城禹提供证词的那一段，“那晚，我确实在帝爵夜总会，并且也目睹了被害人与被告人缠打的那一幕，被害人追被告人，不小心摔到地上，被告人去抢救，被害人抗拒，直到腹中孩子流血”
法官发问，“江先生，案情过了一个月你才站出来，当时警察询问你你一口否认，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夏水水听得噗嗤一笑，骂道，“什么原因？江大佬估计在心里说，我他妈没把小桃子射在墙上的原因呗，哈哈哈”
搁以前，云卿也得调侃几句，现在她已经没了心情，只是无奈的看着身边的女人。
“哼，还不是被季少摆得识相了，虽然江城禹还死咬陆氏不放，不过他的势力起码没作恶了，他心里精明的很，对盛世也不敢轻举妄动，陆总不醒，他就只是观望，毕竟他和陆总本身没仇，估计也快撤退了？”
“如果是撤退，那并不好。”云卿却喃喃道，现在只是被掣肘让家玉无罪可以释放。
家玉和江城禹，小桃子救治的事儿，这都没下文，一切还是看江城禹的态度。
庭审四点结束，云卿听到钟声，小心慢慢的下车。
法院门口出来很多人，一眼就看到蓝天白云下那道高瘦削长的花衬衫男人声音，江城禹出来很快，微弓着精悍的背脊走路，头也不回，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定然不好，因为突然反口作证，警方又会盯紧了他。
他一眼都没回头，看看小桃子也没有，上了车就走了。
“嘿！这王八犊子”夏水水嘀咕。
云卿的视线直直的看着大门口。
苏家玉被警察带出来，云逸抱着小桃子，这三个人都同时看到了云卿。
苏家玉愣了，云逸更是震住，只有不明真相的小桃子顿了顿之后，高兴的大呼呼，“卿卿阿姨！听说你去旅游了，看来真的是游游，云逸叔叔没骗我，我还以为你不要小桃子了呢！”
只是极为简单的小埋怨，云卿站在那里，静静地却红了红眼眶。
苏家玉不敢挣脱警察，瞪着一双杏眸泪汪汪，“卿卿，卿卿”
云逸直接甩了小桃子就跑过来了，按着云卿的肩，极大的力，他知道她回来了，知道她住院，可是夏水水说最好别去看他，所以他又忍！
“还要自杀吗？”云逸盯着她瘦削的脸颊，吼道。
云卿抬眼，笑了一下，“不了。”
云逸瞳孔翻涌赤红，夏水水生怕他一用劲把云卿抱死，要知道男人的力度大，她赶紧上前把这家伙隔开，“行了，她的状况我不是每天报告吗？压住你体内的洪荒之力，云大逸！她现在动不得，你懂不懂？”
云逸抿唇吸了口气，俊青的脸廓在阳光下紧拧着。
云卿握了握弟弟的大手，走过去，家玉还要被带回警局配合接下来的工作，估计三天后才会被正式释放。
她走到苏家玉面前，苏家玉泪水朦胧，两个女人性格差很多，云卿是铁，苏家玉就是水，长年的生活重担让她的性格硬不起来，也不经常哭，可是卿卿真的让她哭了很多次，相望只有眼泪。
“都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家玉。”
苏家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儿，侧头看看身边乖巧可爱的女儿，苏家玉心里哪有底呢，无从下手。
她点点头，很快被警察带走。
夏水水看时间，真的该把云卿送回医院了，她现在要严格控制病情，这情况也绝不适合相聚。
云逸也要送小桃子回家，几人就在法院门口道别。
当天晚上，云卿破天荒的按时进入了睡眠，没有被失眠困扰太久。
她竟然梦到了顾湛宇，梦境很奇怪，顾湛宇在河里游泳，脱光上身，她要给他那件碎掉的白衬衫，他不穿，指了指一旁。
云卿往一旁看，滔天的江水，什么也没有啊。
早晨她惊醒，想了很久的细节，梦境毕竟模糊了，可她总觉得这是顾湛宇要给她托什么。
她想，头七，是不是要多给他烧些衣服？别的意思，她想不出来。
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过着，云卿的身体好的很慢，虽然下半月她可以自由离开病床，但体重一直没变化。
79斤，再上不去，医生说胚胎难养活。
她总算熬到了产检的那天，孕11周，两个多月，孕早期可以进行第一次产检了。
妇幼医院的妇科检查室里，这次苏家玉也来了，和夏水水云逸等在门外，更远的地方，是阿关在悄悄等着，来打探情况。
两个多小时的等待，拿到产检结果，检查项目九项，她有五项不合格，体重，血压，免疫病毒唯一值得万幸的是，怀孕状态尚且算正常，也就是宫外孕之类的排除了。
拎着这张检查单，被主治医生骂的狗血淋头，云卿从里面出来。
她在走廊里晃悠着，反常的没有回病房，这当口阿关还没瞄到检查结果就接到了秦律的电话，“什么？陆总真的出现凝血功能障碍了？这好，我马上回去。”
如今谁都知道云卿是铁了心了，阿关也就遥遥的望了一眼，准备转身跑出去。
隔那么远，却传来女人细静的声音，“阿关，等一下我。”
全体震住，夏水水猛地回过头。
云卿回病房拿了外套，把头发梳整齐，把检查单放进布包里，拿着那个布包走了出来，看着目瞪口呆的阿关，她神色安静，也没有太多表情，“走吧。”
“云小姐，你、你这是要去见陆总了？！”阿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