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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撑着地面,俯身望他,安静而恨,泪珠掉在他的脸上,晕开了血滴,她有条有理地抹去那些血,要将他本来的面目看清楚,“宗林,你痛吗?”
“怎么会。”他捂着心口贯穿的切面,留住最后一丝血,留住与她叙话的时间,“我们把最痛的都经历了,这是小事。”
“你又何必。”她垂眸,盯着他的脸,记得起他很年轻时当兵的清秀模样,他年轻时真像一道阳光,“你又何必呢!”
她嘶吼了出来,瞳孔渗血,悲伤一寸一寸将她吞噬,无声地跌到他的胸口,泪涌不止。
“然然听我说。”他的声音已经逐渐发不出来,面孔慢慢变青,“把药吃了,她给你了吗?我最不想说的,已经对她说了,看样子她像年轻的你,心地应该善良。我没杀掉她是悔,如今却不悔,我这半生,唯一有怕,怕自己死了,再不能保你周全,因此想过要同生同死,免你遭尽折磨,临到时,却总是办不到想拥有的私心,和想你继续活着的私心,权衡良久,后者居上。”
“因此即便我找来找去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让我去拜托季云庭,我也可以办到,我怕你孤独。”
“别说了你别说了”
“那就不说了,你知我也累了,复仇是一种终结,日夜不能寐的痛苦折磨终将结束,灵魂走失在那个黑洞里,也会归位,魂魄才能真正安息,别人不懂,你会懂。”
她泪流成河,吞尽撕裂的声音点头,她都懂,烧伤整整在泰国一年,那是怎样的炼狱她懂。
如果他能放下,自不必等到今日,不是他不放仇恨,是仇恨不放。
“也不想死,意识到你比仇恨更重要时,已晚,我也改变不了初衷。唯有憾事一件,将你丢在这孤独的世上,也许我当初该教会你多交际,变得开朗,日后漫长年月,你不会彷徨但是然然,让你走上雇佣兵的路,是你唯一可以活得更久的路,那时的我们太弱小,把你藏起来圈养,才是最大的祸端,最容易失去你的途径。我没办法,保住了你的纯真保不住你的命,保住你的命就不能让你拥有善良纯真,训戒你,冷漠你,惩罚你,有对有错,你怨我狠,我恨你不交付全部信任聚少离多,是我最懊悔之处。”
“我不怨你”她静静摇头,“我只是心里有一个洞,就不确定,我感激你教会我生存之道,宗林。我知道冷漠之下,是什么。”
“是我爱你”他咳出一口血,漫过了耳廓,呼吸渐无,很悲伤,将她的脸捧下来,那只斩杀无数人命的手,此刻颤颤巍巍捧住她,四目相抵,他怜惜不止的吻着,喘息着字不成句,“如果还可以,还想去一次贝加尔湖,那是我向你求婚成功的地方,那天你却不高兴,因为结婚也是我的命令,那首歌你没让我唱完,然然”
“在你的怀里,在我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变幻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这一生一世,这时间太少”
“呜呜”谁的哭泣,洒满了胸膛?他擦着她的泪,擦不到自己的。
这一生一世,这时间太少
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多想某一天,你忽然出现
你清澈又神秘,在贝加尔湖畔
“宗林,我知道了那时我不懂,我只是不懂你的深情,宗林”
他在最后一刻,仍然惦记着时间,仍是去夺她手里那颗药,想用吻将她的嘴唇打开。
她哭着,嘶嚎着,突然不肯,将手中的药猛地摔出去,“我不吃,你先把我丢弃,兰宗林,我恨你!”
兰宗林黯然一叹,扭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够到,渐渐地闭上眼睛把药塞到她痛哭不止的嘴里,“老大不小了,别再任性,然然啊,”
再也吐不出气息的喉咙,逐渐阖上的眼皮。
“宗林?”白素然尝着那颗药的苦涩,趴在他胸口撕扯,痛裂,“我爱你呢,你听见了吗?这么多年我怎会不爱你,全部依托都是你啊,你可曾明白?睁开眼睛再让我说一遍,再听一次可好?你一定会欢喜的,宗林,宗林,宗林啊宗林我不要你去,我不知一个人该如何在这世上存活,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云卿默然地站在黑影下,那漫天火光的山林背景下面,她看到哭的像个孩子的妈妈,她捶打着已经是一具尸体的男人,歇斯底里,哭声震野,痛声绵长无休止。
她便知道,妈妈的心是属于谁的了。
那年贝加尔湖畔,他其实策划了很久,可她只顾着对他权利的反叛和对他命令的扛扼。
其实这些年对他不够冷不够热,皆是因为此。
那天是春,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春风沉醉的夜晚,贝加尔湖很漂亮。
他们执行任务后换掉衣服,他特地给她穿上了裙子,拿了一把吉他,生了火,湖水在黑暗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远处黛山如雪,他唱了一首歌,目光鲜少能露出那样的温柔,冲她笑时,她未领情。
后来搂着她跳舞,下跪求婚,她皆是被动,只是那场求婚最终被追杀过来敌人破坏。
他抱着她一跃,跳入贝加尔湖深处,艰险却游刃有余的逃生,在水中,他吻了她。
那是将她大火烧伤救活投入雇佣兵训练后的第六年,他才碰她。
宗林,如若我早些懂你,那六年都不会浪费,这二十年也会更美满,是不是?
此生得你所爱,不是不幸福,是太幸福,可是,懂得太晚。
我的爱,在我的怀里。你的爱,在你的眼底。
444:他们回国,把她留在泰国?!(。com)
云卿感觉在混沌中漂泊了很久,如水一般窒密的空间里,冰凉,有一个重量一直将她往一个方向托引,疼痛,麻木,疲惫至极而对面的方向却有朦胧的光亮
她试图呼吸,冲破封闭的喉咙,让气体输入进来。
“呃!”突然的光乍泄了进来,她呼吸粗喘着,猛然醒过来。
头顶的光白得刺目,一会儿就被人挡住,断断续续的进入眼帘,刺得眼球很痛。
“呼呼”她的身躯猛地打挺,几乎就是那一瞬间,强自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陆墨沉妈妈!”
她目光四晃,溢满惊慌,眼中仍然是最后那片火光冲天,硝烟战火
“miss?”
“我在哪里?我”她不由分说突然爬起来,才摸到手抓住的是床,一片白色。
滴滴答答
身前有人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又来了好几个人,她不断地问这是哪里?她看到了一片白色,她情绪激动不安,对方说得话她却听不懂,耳朵嗡嗡的,眼睛只看到她们的嘴巴不停的在动,然后慢慢看到她们穿着淡蓝色的衣服,头戴着帽子。
是护士。
再看清她们的长相,配合说出来的语言,云卿深深喘息着明白过来,她在医院。
“这是缅甸还是泰国?其他人呢?”
她们为难的看着她,说再多叽里呱啦的她也听不懂。
监护仪上的数据上升,护士着急地连忙按住她的手背,针头移位了,另一个赶紧指了指她的肚子。
云卿浑浑噩噩的低头一看,病号服被掀起来了,大大的肚皮上贴着连线的电路图。
她倏尔就停止挣扎了,这会儿才察觉到肚子隐隐锐痛,和在那山间奔跑时的感觉一样,宝宝
护士们小心翼翼的将她扶着,重新在病床上躺好,挪动的器械一一归位。
云卿逐渐找回了清醒,和理智,望着风格迥异的病房屋顶,嘶哑烧干的喉咙慢慢发出英文,“我病了多久?”
当地的护士很质朴,来回对视,反复交流,跟她指了一个三。
三天?!
她竟然昏睡了这么久,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脸色发白,记不起到底是怎么晕厥过去的,总之最后的闪影只看到妈妈抱着那个男人伤心欲绝,还有大片的火光。
好像季斯宸冲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但是半路上倒下了。
她当时冲进正门里面,是怕白素然会死,也没来得及在机舱外面等陆墨沉被救出来。
还有季云庭
一切的情况,她都不知道,此刻脑海里是个零。
他们人都去哪里了?这间病房里没有中国面孔,为什么丢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心里惴惴不安,急的要吐血,偏偏身体根本不能动,自己的呼吸也很虚弱,带着氧气罩,脑子很钝。
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过了多久。
终于,病房门口,阿关出现了!
云卿瞪直了眼睛,感觉呼吸突然从高空降落了数米,眨了下眼,盯着满头大汗的阿关跑进来。
他身后带了医生,在交谈,一面细声喊她,“云小姐?可苏醒了?你真是吓得我半死,醒了就好,就好啊!”
医生掀开云卿的呼吸罩,开始给她做检查。
云卿喘着气赶紧说话,“这是泰国哪里?”
“还是清迈。”
“他们呢?在隔壁吗?”
“不,陆总和季少的伤势太重,最严重的是季老,必须紧急运送回国内,这里的医疗条件相对很差,耽误不得一秒钟。”
季爸爸没有死吗!
她瞪大眼睛,心底颤了颤,太好了,当时以为就无力回天了,因为呼吸都没了好久
云卿缓缓摸向剧烈涌动的心口,咬着唇,“那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当时你晕厥的情况很严重!长途奔波受惊受伤等等,你肚子里的宝宝差点没了,那时焦头烂额的,军医只有两个,根本不够用,而你现在也绝不能长时间飞行啊,权衡利弊,只能先把你留在这里,云小姐,你别见怪,你的身体和宝宝更要紧,现在你是一点都不能动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
云卿愣了愣,扭头看医生的脸色,也明白了自己身体问题的严重性。
她攥紧手指,几乎没心思担忧自己,只是追问,“陆墨沉的伤势呢?我这三天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好吗?当时伤的很严重,也不知道耽搁了救援的时间没有”
“这三天国内更加焦头烂额,三位重病伤患,可想而知,我也时时刻刻追问,品媛小姐说陆总紧急做了手术,挺是挺过来了,但72小时的危险期不可避免,受伤部位多,还要陆续接受手术,他也在昏迷中。”
云卿那颗心啊,落地一秒,又悬挂起来,反反复复仍然是煎熬。
阿关说季斯宸的伤势重一个等级,最难以确定的是季老,太严重了,即便挂着一口气,谁知道最终能不能活下来。
她也立刻就问到妈妈白素然。
还有她昏厥后,当夜在缅甸境内那个据点的后续事件,那么浩大的一场厮杀啊。
阿关说,“你的母亲当夜消失,她服用了解药会假死亡一段时间,兰宗林给她做好了最后的安排吧,有亲信运送她,应该是按照之前的路线返回意大利,当时陆总受伤昏迷,我们这边凌乱不堪,也就没来得及拦住,特工做事都非常快,隐退无形,只有那个叫阿宋的,被季少的特战兵俘获了,留下唯一的活口,本来要押送回国,但泰国缅甸军方当夜就赶过来了,这么大动静的枪击战,不可能掩埋得住。况且兰宗林一个fa组织的部长,他的死讯会在黑暗世界以及各国政府中掀起不小的消息。”
“这么一想,他应该是特意安排你的母亲假死这一事。”
云卿听着,也有些明白了,难怪当时那个大恶人那么着急给了她药,也没伤害她。
而且还说了一句:你帮我照顾好她吧。
445:养好伤,赶着去见他(。com)
后路都在紧急中安排好了。
他应该是,很爱妈妈,云卿不了解当年个中详情,但也能依稀感觉出来了。
“兰宗林应是将白羽玲的尸体假做成你母亲的,因为昨天缅甸警方公布了那处据点所有的女性尸体,除了女特工,竟然有白羽玲,可能是事先运过去的,兰宗林把什么都想到了,就看警方和各国政府,相不相信那是兰夫人了。”
云卿沉默的听着,点点头,不知道妈妈要‘假死’多久,是不是真的运送回意大利了。
她担心着,心里好多好多事情,对诸多人的担心,令她根本无法平静。
但是也没办法,依照医嘱,她还得继续在这里呆着,任何移动都会波及肚子里的宝宝。
一晃又过去两天,她下面还是有点流血,虽然胎动能测到,但宝宝明显虚弱了一些,都不怎么与她交流了。
她的生日,也在独自一人的养病中就这么过了。
到第五天,陆墨沉才从国内给她打来第一给电话,激动得她眼泪盈眶,呼吸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