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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得的是种怪病,殿下为其请来名医,却是束手无策。”棠梨思考了一下,回忆道,“传闻是,那日太子妃故去前,曾挣扎着要纸笔,最后却只写下个‘宁’字。”
文容媛猛地抬起头:“宁?”
“是的。关于此‘宁’字众说纷纭,有人说太子妃倾慕远在临城的宁王殿下,有人说太子妃是在预示大卫再不得安宁——”
文容媛微微摇首,示意她别说了。
都不是。
棠梨又问:“奴婢斗胆,小娘方才信里写的是……”
“一些无关紧要的,有机会再与你说,嘘。”她轻声嘱咐道,“方才问你的事是下午表弟本要对我说,后来却忘了的事儿,不追根究底我睡不着啊。”
“奴婢晓得了。”
“这些话太子殿下不爱听,放在心底就好。”
见文容媛面『色』苍白,棠梨连忙随意寻个理由退下,让她自个安歇着。
“等等,你先替我取了纸笔过来再回偏房。”
“是。”
打发了棠梨,她将手臂靠在案上,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文容媛好像可以理解,洛琹瀚为何会笃定地认为她得知真相后会出手相助,许乔音又为何会“病故”了。
因着与先帝的血缘关系,文氏一向是皇帝最倚重信赖的盾牌,无条件地为各任皇帝守护疆土。
可是如果未来的国君,并非陛下血脉呢?
那封信里头清清楚楚写着,故去的林夫人在蒙卫帝宠幸之前,曾与宁王秦璋有一段短暂的『露』水姻缘。
而秦衷,则是林夫人与宁王之子。
第19章 其之十九 痕迹()
“小娘,纸笔取来了,要写什么?”
“替我写给言公子,随便写,写首情诗也成。”文容媛懒懒地摇了摇团扇。
言时和她约定过,只要下定决心要蹚这浑水,就捎封信给他。
棠梨点点头,思考了一会之后才下笔,只写到一半后忍不住感叹道:“要是胭脂在就好了。”
不似棠梨幼时颠沛流离,待得成了将军府的丫鬟后才跟着文容媛断断续续认了些字;胭脂的字一向娟秀好看,棠梨与之认识时便看得出,她流落街头之前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文容媛一愣,夹杂着些许不悦地问道,“怎么提起她了?”
“胭脂的伤已经全好了,她昨日尚问了奴婢,您是不是……不待见她。”
“怎么会呢?”文容媛微笑着摇头。
“既是如此……”棠梨突然想到了文容媛的请托,忙补充道,“胭脂这半个月来,只有和母家的兄长通信,绝无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母家兄长?她是哪家的?”她追问。
“据奴婢所知,胭脂本姓容,不过并非老太尉府上的人。”
文容媛点头表示理解,示意她继续说。
容太尉家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流落到她府上当下人,除非是失散的孩子之类的,但听棠梨所述亦不大像。
“她本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只余一名兄长在……”棠梨思索许久,终于茅塞顿开,开口道,“哦,在镇国寺修行。”
镇国寺?
那座兴建于层峦叠嶂之间,平日人迹罕至的佛寺?
胭脂现在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旁门左道的心思,只有这个貌似遁入佛门的兄长不知是真是假,待她派人查查这个姓容的僧人再下定论比较好。
文容媛暗暗记在心上,挥手道:“我知道了,既然伤势好了就让她回来侍奉吧。”
重生了这么久,既然她都可以暂时心平气和地面对言晖了,当然没必要再为难个前世只是被他当枪使的婢女。
只是,胭脂背后的人啊……
文容媛知道,言昌让言晖训练的那些死士只是冰山一角,一定还有其他合谋接应的人。
上一世的那位神秘人一定不只是要她的命这么简单,他们有更远大的目标。
而前生,她的死亡只是一切的开端而已。
唔,不过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文容媛知道她的夫君一向温和忠实,不可能参与谋逆;那对于她的死,以及父亲兄弟的计划,言时到底晓得多少?
*
旭日初升,柔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悄悄洒在言时的面上,早鸟在窗外的榆树枝头啁啾鸣叫。
他一向是个自律的人,每日睁开双眼时,皆恰好是卯时二刻。
言时掬了冷水洗把脸,本要回书房继续昨夜没读完的部分,直到流火将他的黑『色』官服拎到面前让他换上,言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已经有事做了。
几日前,言家接到陛下的旨意,让年方十八的他入仕,是为黄门侍郎。
而不光是他,年龄相近的朱炎及洛琹瀚都接到了旨意,只不过后者貌似无意于官场,洛侯府很快上了折子婉拒。
上一世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和好友做了同僚,而今再经历一次,竟还是有些恍惚之感。
因着涉足十八年前逆案的几人皆是年方十七八的少年,当今卫帝一登基便下令改了律法,规定男子加冠后方能入仕,大大拉长了士族子弟赋闲在家的时间。
言时觉得,这是卫帝做的最任『性』且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决策之一,直到现在才改回来……确实是晚了。
流火替言时系好了腰带后,从衣袋内取了两封封柬好的书信,道:“公子,有两封写给你的私信,要现在看么?”
言时点头:“也好。”
用随身带着的匕首拆开封套,是一首七言诗,誊写的字迹有些生硬歪斜。
见言时蹙起眉,跟着凑过来的流火不由得惊叹道:“这字……还真丑。”
“……”
“天啊,是燕歌行。”流火捂住嘴,‘啧啧’两声,“公子,莫不是您在外头金屋藏娇的女孩子听到您要成婚了——”
“瞎说什么呢?”他抬手拍了拍小厮的脑门。
面对这一首没头没尾的怨『妇』诗,言时直接跳到最后,才从署名看出是文容媛写给他的,仔细一看才接着认出了棠梨的笔迹。
“啊,原来是文小娘寄的,真是对不住。”流火尴尬地挠挠头。
他也一下明白了过来,只是尚有些困『惑』。
言时素知她习『性』,若是文容媛不想自己执笔,便会让身边另一位侍女胭脂代写,一般是不会轮到棠梨的。
而且上一世她明明与这些人从无牵扯,怎么现在会答应救东林王?
是什么地方已经被他浑然不觉地扰『乱』了么,或者是她也……
言时用力甩了甩头,不可能吧?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如此地光怪陆离,还有可能有第二个人经历吗?
“公子?”流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
“您再不拆另一封,当差的时辰要迟了。”
“……”
言时不再磨叽,果断地扯开另一封被他冷落许久的信件,却赫然发现这信根本不是写给他的。
言晖贤弟亲启。
陌生的字迹让言时有些不安。
身为交友圈大量重叠的俩兄弟,阿晖交好的对象他都有一定的交情,看了几个字就晓得是哪家公子寄过来的。
“瞧瞧你怎么办事的,”言时好笑地挥了挥手上的书信,“这是写给阿晖的,怎么就拿给我了?”
“……小人一时不查,没看清。”流火讷讷道,“那……小人这是放回去,还是?”
“我……我瞅瞅吧。”言时有些心虚地回答。
身为一个君子,理应不该偷窥他人私隐,只是……
他知道弟弟蛰伏在暗处那颗躁动的心。
虽然皇帝为人刻薄,但言时并不赞成推翻他,更无法苟同阿晖未来的所作所为。
随意看了大半,皆只是无关痛痒的寒暄,并无任何有异之处。言时正要在心里嘲笑自己小题大做,却在不经意瞥见最后的署名后,胸口为之一滞。
容展。
“流火,这封信……”
“嗯?”
言时本要说“烧了”,但仔细想了想之后,出口的话是:“拿去封好,哪儿拿的哪儿放回去,绝对不能让阿晖知道我动过。”
第20章 其之二十 暗卫()
过了几日,文容媛收到了言时的回信,是文宣楚代他转交。
对此,文容媛蹙起眉表示:“为什么是你?”
“怎么,你跟他什么时候要好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文宣楚抱着他养的黑猫,状似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
“……没有,长兄想太多了。”
她摇摇头,接过信往一旁踱了几步才拆开。
然而,文宣楚趁着文容媛低头拆信的空档,跟着凑了过来,低声在她耳畔道:“任凭差遣。”
“啊?”她先是一惊,而后迅速地会意了过来,“你看过了?”
“看过了。”他面『色』一凛,认真地问道,“所以,要差遣什么?”
“你,你就不能当作我们只是在——”
呃,调情?
“你不是这种人。”文宣楚眨了眨眼,重复道,“嗯……应该不是。”
“……”
“但阿时更不可能是。”文宣楚平静地望向她,招了招手,“所以,不管你们搅入了什么计划,都跟为兄说吧。”
见兄长表情凝重,全然不似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文容媛只得对他吐『露』实情。
她说得很慢,文宣楚亦听得认真,没有出言发表意见。待文容媛将前因后果彻底解释完,却只见兄长面上已漾起浅淡的微笑。
“怎么?”
“所以,阿嫣是觉得东林王比太子更适合当皇帝么?”
“不,我觉得——”
秦衷太适合了。
他将天家无情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比起太子殿下,阿嫣宁愿是东林王”。
良久,文容媛才讷讷道。
陛下的其他皇子里头,东海王已表明了自己就只是打仗的料,东离王是个病秧子,余下的都只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卫帝实在没有太多选择。
“我亦是与你持同样的看法。”文宣楚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发感慨道,“即使琮表兄与太子殿下交好,我依旧是……看不惯他。”
好好的怎么又提秦琮了?文容媛撇了撇嘴角。
“但是这江山,太子殿下是继承定了。”
他见妹妹一脸不高兴,只接着上头的话分析道:“纵观朝中几个有影响力的士族,许氏、姜氏扶保太子;朱家、吴家支持东林王,言家作壁上观。乍看之下势均力敌,但是……”
“咱们那些叔伯宗亲自然是认定陛下亲立的太子。”她接续了他未尽之言。
“是啊,东林王能仰仗的仅有陛下宠爱,可再多的宠爱也都比不过沈皇后养子的身份。”
语尽,文宣楚敛下眼眸,沉默良久。
他们自是晓得帝后感情深厚。卫帝亦不止一次向重臣们说过,除非沈皇后先他而去,要不大卫将来的继承人一定会是她的孩子。
“……听长兄这么一说,东林王根本就如俎上鱼肉嘛?”
秦裴感觉就是没什么心眼的人。而他身边的家伙……文容媛思考了一会,总觉得亦是没半个斗得过秦衷。
“未必吧。”文宣楚笑着摇摇手,“既是交代你不必烦恼旁的事情,他们应是自有计策,阿嫣也别费心了。左右东林表兄往日待咱们不薄,出手相救亦是情理之中。”
“嗯。”她应道。
文宣楚蹲下。身松开手,黑猫一溜烟地跑了。
“我先走啦。”说着,文宣楚又从衣袋内取出一个小布包,对她道,“对了,二舅已经到洛城了,他托我转交这个给你,说是秋祭之后再一块见面。”
二舅……
文容媛应了声心事重重的“哦”,待得见不着他的背影,才倚着廊上栏杆坐下,有些悲伤地抿起唇。
似是能感应到她不佳的心情,黑猫不知从那个角落窜了出来跳到文容媛的腿上,翻了个身在她腿上撒娇了起来。
文容媛『揉』『揉』它的头,顺着她抚过的黑『色』短『毛』,小家伙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还有一旬便是秋祭了。
文容媛解开了布包,里头毫不意外地是她爱吃的芙蓉酥。
她已是第二次收到这份礼,但二舅对她许下的这个约定,终究是没能履行。
他在秋祭后进宫与舅父饮酒一叙,却再也没能出来。
此案最终并没有水落石出,众人对此讳莫如深,史官工笔也只有“齐王薨于洛城宫中”寥寥几个字。
有太子妃和小李子的前车之鉴,她很直觉地认为,二舅的突然死亡,亦很可能和太子殿下有所关连。
或许是与宁王交好的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