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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心里焦急,口气不由得不善了起来:“还要了解什么?”
“……”
“都是他们家的人,寺卿觉得言家人可能会说出不利于言时的话么?”吴永嗤笑一声,淡然道,“罪证确凿,还请寺卿秉公执法,将言时押回审讯,替小妹出口恶气。”
陆灵呆楞了许久,半晌才讷讷道了句:“……掾属所言甚是。”
陆灵至今仍不相信,她心悦之人会为了保守自家大逆不道的秘密而妄加杀戮。
见她一脸不情愿,秦琮索『性』顺水推舟道:“寺卿似乎不愿审他,那本将军就替你代劳了,如何?”
她的心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但陆灵的脑子很清醒,她知道,饶是她百般不愿审问他,这却是言时唯一的一线生机。
——如若他是真的遭人诬陷入狱的话。
“不——”
但,不待陆灵反驳,秦琮已是带着灿烂却疏离的微笑“贴心”地替她揽下此重责大任:“寺卿身为女子却日理万机,一刻都不得闲,本将军看着实在有些心疼啊。”
陆灵其实很讨厌旁人拿她女子的身份说事,就算清楚秦琮只是在找理由,她还是感到十分不适。
“此案事关辅军将军府,由本将军亲自审理,就这样,不劳寺卿再费心了。”
“大将军!”
“好了好了,不论是要陛下旨意还是谁的,本将军统统替你弄来就行了?”
陆灵反感地瞪向他,却在秦琮强行结束了与她的谈话后颓丧地垂下头。
即便此事她占了理,但最后闹到陛下和太后那儿,秦琮只要命他们写道旨意,她还是只能『摸』『摸』鼻子妥协。
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秦琮说了算。
“走,吴掾属。”秦琮笑道,“该去辅军将军府将人押回审讯了。”
……
当陆灵趁着夜潜到辅军将军府的后院时,竟是意外见到了文容媛。对方正安静地坐在秋千上,月光柔柔的洒在她面上,季夏的夜风将她垂落的一绺发丝吹动。
“是陆寺卿么?”
文容媛倒是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陆灵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文容媛面前,朝她行了一礼。那女子则没有要邀陆灵进屋的意思,回礼过后,两人席地而坐。
“寺卿请直言此来所为何事。”
文容媛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陆灵本想出言宽慰,但思及清晨那封信即是文容媛所书,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想来想去,陆灵最终只轻描淡写地复述了一遍今日发生之事,而她的所有话最终停格在对方幽深的双眸中。
半晌,文容媛轻轻问了句:“你信么?”
“信什么?”陆灵先是反『射』『性』地回问她,而后又有些激动地强调道,“我……我当然相信尊夫,要不也不会来这一趟了!”
文容媛挑了挑眉:“我是说,你相信我么?”
“呃,这……”陆灵垂首,“我信。”
“……人是言晖伤的,我也没想过他会这么丧心病狂地嫁祸给兄长。”文容媛又道,“我需要你帮忙。”
“怎么帮?”
“吴央现在伤势如何?可会伤及『性』命?”
“剑伤已经包扎了。但剑上淬了种名为寒浊的毒,有些麻烦。她现下还在昏『迷』,大夫用『药』草吊着,应是没有『性』命之危。”
“寒浊?”文容媛连忙追问道,“此毒有办法可解么?”
“解『药』有,但不好找。所需的各种『药』材极其珍贵,又四散在各处,大卫、江南、西蜀三国皆有,可能需得向早年随武帝游历四方的老臣问问。”
文容媛面『色』难看地应了。
她想,言昌一定有,不过他愿不愿意拿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灵蹙眉道:“若找不到解『药』,人大概也醒不过来,你应是希望她做人证?”
“是。”文容媛点了点头,“顾好她,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亲眼见到言晖行凶之人了,若是能解了寒浊之毒,我们便可还原那日的真相。至于解『药』之事……我再想想办法?”
“嗯,可是……”陆灵又问,“你不是说动手的是吴央的夫婿么?若是她顾念夫妻之情,不愿说实话,那可怎么办?”
文容媛柔和的眸光忽地锐利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让陆灵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绝对不会。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绝对不可能原谅他。”
第75章 其之七十五()
送走陆灵后; 文容媛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回房睡个好觉。而她的身体也难得地很听话,躺在柔软的榻上便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但直至翌日她睁开眼; 发现床榻上左边的位置一片空『荡』时; 还是有种浓浓的不安感袭上心头。
昨日秦琮和吴永来兴师问罪的模样她尚历历在目,吴永心焦; 秦琮则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望着言时平素不离身、现在却莫名其妙落在他们手上的挂饰,文容媛先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后突然明白了过来。
言时看起来什么都不清楚; 她却在猜到言昌的心思之后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两人; 言昌镇定自若地让秦琮押送言时回去审讯,全然不在乎这可能是个死局。
——当然,或许他在将玉佩交给言晖的同时; 就已经有了牺牲这个大儿子的心理准备了。
在秦琮将人押走之后,吴永走近她,轻声对她道了句:“我错看他了。”
吴永的声音很轻,文容媛却从中感受到强烈的失望之情。
她想对他解释隐藏在重重构陷下的真相;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半句,而吴永似乎只是想发泄情绪一般,落下这句话之后便拂袖而去。
朱绾气得与言昌当场大吵了一架; 而后竟是收拾了包袱,喊了下人备车就直接回朱家去了;沈如诗只深深望了文容媛一眼,便挽着言晖的胳膊进屋去。
她则默默退了出去,一整夜坐在那架秋千上发呆。
现在回想起来; 言时好像还真曾对她说过他尚有一劫,却未曾提及这劫难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该死。
思及此处,文容媛面对着眼前的铜镜,几不可见地轻叹一声。
一旁的棠梨正替她梳妆描眉,见她愁眉苦脸的、心情似是有些郁郁,遂轻声宽慰道:“夫人,公子既是被人冤枉,定能洗刷冤屈,您就别忧愁了。”
“棠梨,你不懂。”文容媛叹道,“咱们家与上大将军不睦,即使阿时有冤,秦琮也不会放过他的。秦琮现下可能正对他用刑,意图让他屈打成招。”
“啊?!”
棠梨其实拿不准秦琮与言家的关系,两边在表面总是互敬互重,在她看来秦琮就只是单纯替陆灵审案而已。
犹豫了下,她又道:“夫人还是放宽心,指不定事情没有那么糟。长公子不是与大将军交好么,指不定他能帮得上忙……”
“也许。”
文容媛按了按额侧,心想文宣楚早已和言时撕破脸,不知他有没有可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帮这个忙。
“夫人,要不咱们上市集去晃晃?”
文容媛摇首道:“没心情。”
棠梨眨了眨眼:“可是您答应了昕小娘子的,她说您答应过她,要上街买冰糖葫芦给她吃。”
“……好。”
即使文容媛一点心情都没有,答应了女儿的话还是得履行的。再者,她待在府中亦毫无头绪,与其在这困坐愁城,还不如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思考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妥协道:“你去喊昕儿过来,就上街去。”
……
在文容媛有意安排、严厉禁止看顾言昕的下人『乱』嚼舌根下,言昕丝毫没受到昨日的事情影响,依旧无忧无虑。
言昕扎着两个抓髻,身着了件桃粉『色』夹袄,灵动的眼眸盯着她瞧。
牵着女儿的小手,文容媛漫无目的地走在洛城的市集。迎面而来的行人熙来攘往,小贩吆喝着叫卖,『妇』人同他们讨价还价,一派热闹的景象。
似是感受到她的勉强,言昕嘴里含着方才在路边买的冰糖葫芦,一路乖顺地跟在文容媛身边,只好奇地四处张望。
文容媛本以为今日的行程会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但事实好像不是如此。
行经卖布匹的小摊子前,文容媛无意间听到了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正叽叽喳喳地碎嘴说话,音量大到她想忽视她们都没办法。
“你有听说么?那个言中丞涉及杀害自己的弟妹,被大将军捉去审讯了哎。”
“可不是么?”另一个女子停下了挑选布匹的手,一张俏脸满是鄙夷,“听说他们家想谋反,那位吴夫人不小心撞见了真相,结果言中丞居然不顾亲人之情,毫不犹豫就杀人灭口了。要不是他的挂饰落在现场,这吴夫人可就死得冤了。”
少女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绢子,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唉,这么个一表人才的男子居然是杀人犯,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呵呵呵呵,不瞒妹妹说,我年轻时还想嫁给他呢,呼,真是幸好……”
讲得好像言时看得上你一样。
文容媛忍着想上前给这俩八婆一人一拳的冲动,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悦地拉着言昕就想离开。
“母亲,她们口中的‘言中丞’可是父亲么?”
“不是。”文容媛『揉』『揉』言昕的脑袋,细声道,“昕儿还想去哪儿?娘带你去,别留在这儿了。”
那俩少女听到她们对话,惊愕地转过头来,嘴唇微张。
“呃,言中丞的夫人?”
“好像真是,就是那个什么郡主的女儿嘛。”
“生得倒是好看,可惜有那种夫婿,想必也是个蛇蝎心肠的主儿。”
“嘘,人还在这呢,走了啦走了啦……”
“……”
虽说两人咬耳朵的声音不算大,可这些话却是恰到好处地传到耳里,如一把利刃『插』在她心上。
而这两人刻意的态度,也成功让她的怒气升到最顶点。
文容媛顿时有些不能忍了。
“夫人夫人,莫要与这俩莽『妇』一般见识……”棠梨忙劝道。
文容媛冷笑一声:“既是莽『妇』,我又何必留面子?”
而且照她看来,这两位还真不只是有眼不识泰山的普通莽『妇』。而言时被押到大将军府审问的消息,也传得很快,快得像是有人刻意散布一般。
“姑娘留步。”
可文容媛正欲说些什么,竟然已经有人开口替她怼了回去:“两位姑娘既是识得文夫人身份,不该道歉一下么?”
是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身着一袭轻便的衣衫,看起来不似裙装,倒像是江湖中人。
而这道嗓音清脆中带着点男子的爽朗,也意外地十分熟悉。
“道……道什么歉呀?”
“其一,吴夫人没死,杀人犯一词实是言过其实;其二,大将军正在审讯中,案情仍有转圜余地,两位姑娘言谈间直接将言中丞打为罪人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说着说着,那女子揭下了遮住她脸孔的面纱,朝文容媛福身行了一礼:“你说是,文夫人?”
面对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人”,她很自然地回了一礼。可待她接触到对方带笑的眉眼后,文容媛不由得愣在原地许久,久久才回过神。
第76章 其之七十六()
棠梨也认出她来了; 俏脸上满满的惊讶。小洛但笑不语,一双眸子只盯着那两位出言不逊的少女瞧。
待那俩姑娘灰头土脸地跑了,她很自然地开口道:“好久不见了; 这你女儿呀?”
“呃; 是啊。”
“生得倒是好看。”
小洛蹲下身朝言昕做了个鬼脸,小姑娘先是见到陌生人有些紧张; 但只一会儿便被逗得咯咯直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说及此处,文容媛细声道; “你不做男子打扮了么?”
小洛环视着周遭喧闹的人群; 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如何?”
见文容媛不大愿意的样子,她压低了声音:“有关尊夫入狱的事情,我想我应该能略尽绵薄之力。”
文容媛猛地抬头; 连忙示意棠梨带着言昕自个儿逛一会,不待小洛反应,便拽着她步履匆匆地进到附近的酒楼去。
……
说起来还真不巧,最近的酒楼即是上回分别前相约的金乡楼。她俩先是愣怔半晌; 反倒相视而笑,大大方方地执手进门订了一间雅间,状似十分亲热。
几年没来; 金乡楼也翻修了一番,文容媛还意外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