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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得见,不说万分吃惊吧,却也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
殷朔之平日里无事便会写一些小词小曲卖给一些跑江湖卖艺的歌女艺人,还会编一些鬼话连篇的奇谈话本给一些说书座谈的老先生,一声惊堂木成了众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因着这些词呀曲的多是在三教九流以及平民之间传颂,是以牧山先生的名头几年来竟是响当当亮堂堂,惊艳了不少人。
不过也正是因着他那或婉转缱绻,尽诉哀思的词曲对了许多闺中妇人的心思,有许多人便是猜测这牧山先生定然是一个颇具才情的将老妇人,不然又怎能将那哀怨愁思诉的那样淋漓尽致?
而也有人因着那词曲之中磅礴通天的浩然大气,金戈铁马的铮铮之音,猜测这牧山先生定然是个历经了生死,历尽了人间沧桑的垂暮将军,不然怎能将那瀚海般的正气声声敲进众人心头?
只不想,他不是那闺中怨妇也并非那垂暮将军,却是这么个年纪轻轻的俊朗青年人,当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萧思尔在杨勇过来的时候便是自动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刚好借由一旁高大的石狮子挡了一些她的存在感,她听着殷朔之他们的对话,大概知道殷朔之其实也是个名人。
而杨勇和杨爽似乎都很崇拜他,虽然她并不晓得那‘牧山先生’究竟是因何而出名,但那一曲‘山川尽’她却是听杨广弹奏过的,确实震撼人心,原来那便是他作的。
只是当下的情况,萧思尔却无法再想那许多,她担心杨勇和杨爽会认出她来,因此她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如今她是真想一转身便离开了的,只是她若是真这么做了,对殷朔之而言却也实在失礼。
加之她瞧见杨勇,往昔里心头盘亘的一些东西又是悄悄的蠢动起来,她正纠结不晓得怎样才能见着杨勇一面,不想这误打误撞却在这里碰着了,可是见是见着了,她又该怎样传达一些她想要同他去传达的东西呢?
“这位是?”萧思尔正思索着该怎样与杨勇搭上话,不想杨勇也留意到了她,朝着她微微揖了一礼,并不算唐突的问殷朔之。
“这是……舍妹。”殷朔之转眼去看萧思尔,顿了顿后解释了一句。
“妹妹?我怎不知你还有个妹妹?”杨勇与殷朔之交往了多年,这般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吃惊的不行。
“我没与你说罢了。”殷朔之将杨勇的吃惊直接忽略了,不以为意的笑了道。
杨勇见殷朔之如此,想到这许多年来他倒是极少听到殷朔之提及家人,只唯一一次听他说了自己的母亲,只说是风尘中的女子。对此杨勇大概也就知道,殷朔之作为妓子所出的孩子,在家中定然是没甚地位可言的,他便是不再多问。
思及如此杨勇觉着他有个妹妹,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萧思尔带着帷帽,那薄纱挡了她的容貌,加之殷朔之并未拆穿她,她便是瞬间心安理得的成了他的妹子,朝着杨勇和杨爽盈盈一拜。
第41章:撒娇()
“舍妹刚上得京中来,旅途劳顿了多日,想是累的,所以今日恐不能与二位多叙了,改日若是有机会,在下做东在这翠扬楼宴请卫王与太子罢。”
杨勇三人站马路边谈了一阵,殷朔之瞧着日暮西沉,顾及到萧思尔的处境,便是朝杨勇、杨爽二人道了不是,又约下下次再续的话。
“倒是本王唐突了,只觉今日突然得见牧山先生,心头激荡难平,见谅见谅。”杨爽拉着殷朔之问了不少的问题,此时才想起来一旁还站着他的‘妹子’,本着礼仪也不该再耽误别人,所以朝着殷朔之揖了一礼又给萧思尔也揖了一礼。
“既是如此,不如让我送朔之兄与舍妹回去吧?”听殷朔之那样一说,杨勇也颇为歉然,朝着萧思尔揖了一礼。
“无妨,我们先才吃了一些东西,如此走回去,正好消了食。”殷朔之言之有理的推脱了杨勇的好意。
萧思尔在一旁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又觉着今日巧遇了杨勇,却并没有找着合适的借口与他说话,有那么些个可惜,但真叫她去说,她想着似乎又不知怎样去开口。
难道她直直白白的告诉他,说杨广想要夺他的储君之位,让他小心着他云云?
萧思尔想着,依着杨勇的那性子,她说了他定然也是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不是白瞎的把自己送出去当个靶子给人戳吗?真蠢。
只想到这里萧思尔又无端的叹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做呢?
“怎么?”听着萧思尔无端的叹息,殷朔之不明所以。
萧思尔瞧着杨勇他们策马离去的背影,回头看了殷朔之,摇了摇头,“我们该走哪里回晋王府呢?”
萧思尔的的语气有些低沉,又有些不甘愿,但又像是认命了一般,让人听着便也跟着纠结起来。
怎地又开始纠结了呢?
“想听曲子么?”殷朔之微叹,既然她不想回去,那便不回去罢。
“什么曲子?”萧思尔的心思果然被殷朔之给带走了。
“卿香苑的头牌,雪儿姑娘唱的‘乌衣巷’,京城一绝。”殷朔之眼中带着向往,咿咿呀呀便是哼唱起来。
“……剪烛愁断情丝难却,伊人窗前素衣谁怜,秦淮间又是莺莺燕燕,小楼前盼朝朝圆圆……”
“你写的词?”萧思尔听着那调子,却也是那么个样子,随即问他。
“嗯,怎么样?”殷朔之笑问她,也不晓得是问她愿不愿意去听那头牌姑娘的曲子,还是问她这曲子的词。
“词很好,曲儿也很好,只是啊,我这一身打扮,估计那卿香苑的妈妈没等我进门便是将我轰出来了,所以还是……还是改日吧!”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萧思尔已然将殷朔之当成了自己的好友,如今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不过心情倒是不显方才的纠葛了。
而今杨广才十四岁的年纪,他想要夺了储君之位还早着呢,所以她也不必那样着急,且有许多东西也并非她着急便能着急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便从长计议吧!
“嗯,也好。”殷朔之听着萧思尔如此一说,那语气大有重整旗鼓的意味,心下微微好奇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想法,不过这种事他也问不得,微微一笑应了她一句。
“出来晃了一整日,也该回去了。”萧思尔摘下头上的帷帽递与殷朔之,沉暮的余晖留着一瞬如血般的色泽,在萧思尔的脸上印出一个妍妍的笑意,点漆般的眸子弯如新月,竟是叫殷朔之瞧得微微失了神。
“也是”接过萧思尔递来的帷帽,殷朔之回过神,敛着眸子点了点头。
依旧是那一步之遥的距离,殷朔之在前,萧思尔在后,两人朝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只是让两人未曾想到的是,还未走过一条街的距离,便是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将而来。
迎着余晖,萧思尔抬头去看,便瞧着不远处策马而来的几道身影,但因着那残阳光照,她并瞧不清来人的面貌,直到马蹄声近,高头大马上的英俊少年堪堪扯住了缰绳,马儿长鸣一声抬起了前蹄,重重落下之时扬起了万点尘埃。
“王妃——”文曲于马背上翻然落下,身后跟着廉贞与禄存,三人单膝跪于萧思尔面前,惶惑难安。
“本王来接你回府。”马背上的少年郎翩翩然落于萧思尔的面前,唇角的笑意醉染了残阳余晖,生出那么些迷人的温柔惬意,只叫人一眼便是忍不住沉入那柔情弥海之中再不愿醒来。
可萧思尔却晓得,这不过是外人眼中他所做的那一番戏,当不得真。唯一真实的只有那柔和之中稍带的料峭寒意,直如那万把冰刀,一刀一刀将她戳成个马蜂窝,才是他的本意。
“有劳王爷了。”萧思尔盈盈一拜,早已习惯了他的此般伪装,不过是做戏罢了,他会,她也是会的。
“今日却是有劳牧山先生帮本王照顾王妃了。”杨广看了萧思尔一眼,转身便是朝着殷朔之揖了一礼,明明是寻常的口吻,可萧思尔却无端端从中听出了一丝森寒,她心头一凝,思及恐怖。
“今日得亏牧山先生相助我才得以脱离困境,事后又想着我虽来了这上京之中,但却从未领略过此地风光,所以才求了牧山先生做向导,也算是游览了一番长安繁华,此中未有叫人回府通报却是我的不是,王爷可莫要怪罪才是。”
萧思尔往前迈了半步,几乎是本能一般将殷朔之往身后挡了一挡,接着便是笑意妍妍,如同撒娇一般朝杨广说了一句。
此间她才顾不得晋王妃那持重有序的形象,她须得让殷朔之赶紧脱身才是正理,不然他若是落在杨广那个暴君手上,还不晓得会遭到怎样的结果,而这一切全是因着她之故,这怎么能行?!
杨广见过萧思尔的怯懦与倔强,也见过她的隐忍与张狂,可而今说好的成熟稳重不见了,她却大庭广众之下捏着嗓子学那娇滴滴的柔弱女子朝他撒了一娇。
她……
第42章:杀了()
萧思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被冷脸的杨广扔进了院子里,只奇怪的是那时候她想的竟不是自己接下来的结果会如何,而是杨广这厮明明年纪轻轻,却是从哪里来了这一身的怪力,抓着她的手腕,几乎能将她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被杨广摔开之后,萧思尔揉了揉自己的手脖子,瞧着院内的人都识趣的往院外去退,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恬着脸朝杨广道了一句:“我错了!”
杨广倒是没想到萧思尔一来便是这一句,挑着眉梢看她,她的负隅顽抗呢?
“我不该贪吃贪玩儿在外头给你丢人!”杨广挑着的眉头让萧思尔心头发虚,可如今正确的认错态度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但杨广这混蛋的面前,对和错本就没有多大的意义。
萧思尔不按套路出牌,杨广被她这正经八百的严肃认错态度弄的有些力不从心,瞅着她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说说,他都带你去哪里耍,吃了哪些东西?”默了一会儿,杨广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也不看萧思尔,自顾自捻了桌上的杯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下午那会儿他一回府便得知萧思尔不见的消息,那时候他竟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那样心慌的去寻那面铜镜,可当他瞧见那铜镜好端端躺在盒内之时,他心头又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还在这个地方,那他便是掘地三尺都能将她寻将出来。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出动了北斗所有的人寻了半日的光景也未曾寻得到她,这确是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她的能耐来。
先前在寻萧思尔的时候,武曲回来交给他一根染着马血的绣花针,并告诉他下午他们马车的马儿受惊,实是有人做了手脚,而那暗中之人武功竟是比武曲还要精妙,竟是让他在跟踪之时眼睁睁丢了踪迹。他晓得这也怪不得武曲,毕竟他的武艺是以近身的搏斗为长。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广却不得不重视起来,有人在寻他晋王府的麻烦,及至后来他寻得萧思尔,发现她竟是跟殷朔之在一起,这便让他不得不对殷产生了怀疑。
多年前杨广曾与殷朔之有过一面之缘,晓得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牧山先生,那次他一介书生模样被一群穷凶恶极的悍匪围着,却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堪堪为自己说道了一条安泰的康庄大道来。
那时候不仅是杨广身边的护卫吃惊不已,就连两世为人的杨广也是惊叹于此人的才华,想要将其收入麾下,只后来他手中事务繁杂,且又自那之后再难觅得‘牧山先生’的踪迹,方才将此事搁下,不想今日竟会以这般状态见到此人,实是不知天意如何。
只是今日遇着这许多事情,先是有人创了他们马车,后又是萧思尔忽然的消失,且这一过程便是漫长的一个下午,她们竟是去做了什么呢?
“上东街的糖醋里脊,绣春路的芝麻酥饼儿,下南街的十里香思百花饼,游子巷的老麻抄手……”
萧思尔一口气说了不下十个下午吃过的那些个小吃小食,而杨广听着她气儿都不喘的报了这么一长串的名字,脸色当真说不上好,等到萧思尔意犹未尽的停顿之后才冷冷的扯了嘴角道:
“晋王府是苛待你了么?”
“那倒是没有,各有各的好嘛!”萧思尔谄媚的笑。
“你们一个下午都在吃?”只想到萧思尔跟着殷朔之吃遍了长安城许多他都没吃过的东西,他心头便是窝上了一团吞不下吐不出的火气。
能够带着萧思尔这只只晓得吃的猪还能躲过北斗那许多人的追寻,杨广觉着那殷朔之的本事,还真是有够大的。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