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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煎熬的僵默中,他强迫自己发出声音,用不逊她的凉薄的语气回答道:“是,我亲手杀了他。”
凛鸢坐起来了些,收回淡淡注视他的目光,又轻声问:“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不曾。”柳元鹤下手很快,这点毋庸置疑。
得到满意的回答,凛鸢昂首绽出一抹迷离的笑容,“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结束了墨染的痛苦,让她获得了安然。
然后呢?
柳元鹤不主动说话,更不靠近,站在十几步开外,能够清晰捕捉到她细微表情变化的地方,他一味的看她,打量她。
长久无言。
“这么说,你是来找我的?”不知过去多久,凛鸢才恍然大悟,“想知道什么呢?还是有话要问我?”
其实刚将他送走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日子,几年,十几年,她都会不时有所等待。
冥冥中,总觉得这个儿子一定会在某天,她最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然后质问她为何要抛弃自己。
当那样的几年,十几年慢慢的过去,直至今日,凛鸢早就忘记那种无法形容的期待的滋味……他来了。
她的毫无防备和想象中的措手不及却完全没有。
努力的酝酿了下,愧疚感,抛弃亲生骨肉后一时的痛苦,还有每到夜深便萌生想亲自将他寻回的冲动……再也感受不到了。
凛鸢再度无力的笑起来,脸容变得惨白了些,“看来我比想象中凉薄,你应该恨我。”
这就是她的回答。
仿若化作了石像的柳元鹤蓦地一怔,然后深深地、深深的往胸腔吸入一口寒彻刺骨的空气。
……
入亥时,街上越来越喧嚣。
凉都的百姓太会闹了,光是尊儿在酒楼坐的这半会儿功夫,楼下这条大街上,醉汉们打了三架。
现下,隔壁的茶馆和对面的棋社不知为何对上,两家老板刚捞起袖子,准备领着一干伙计动手,舞龙队伍从街头敲锣打鼓的涌过来,把两边的人马从中分开。
然后在队伍的最末尾,尊儿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的向这边走来……
第626章 还不错的结果?()
柳元鹤身着浅紫色的银丝绣纹锦袍,头顶别致精美的银冠,在拥挤的人潮中走得徐徐不急,泰然自若。
你看着他,欣赏他,便是种享受。
他与其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一样,气质高贵,卓尔不凡,而在同样的尊美之余,又多出与众不同的妖冶。
比惊鸿一瞥更震撼,直击人心,长久难忘。
也难怪妙珠会一直将九千岁的脸容视为她心目中的第一,妆容下的他妖娆魅惑可与君芙媲美,褪去脂粉又堪比披上冰魄的白色花朵,冰清玉洁不沾尘埃。
想到此,尊儿笑笑,妙珠的眼光向来无可挑剔。
只这夜看到柳元鹤的刹那,她的心倏的悬空,顿时不安起来。
他只身去往宫殿找凛鸢,结果……如何了?
趴在酒楼三楼视野开阔的窗边,看着他渐渐行近,她努力想从他越发清晰的脸容上寻出答案的蛛丝马迹。
他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多大的区别,无喜无怒,无惊无惧,故而很容易就能一眼把他和周围的人区分出来。
这是长年身处深宫练就出来的本领。
对于生活在权利中心的人来说,掩藏情绪是保住性命的第一步,柳元鹤早已炉火纯青。
尊儿拿不准,觉得他好像眼含笑意,又似乎还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情绪里,只好问身旁的玉昭,“能不能琢磨出什么来?”
他是柳元鹤的亲信,跟随在身边多年,更是个机灵鬼,至少比她强点?
玉昭认真端详了会儿,遗憾摆首道:“要是往日小人还能才猜三分,今儿个真是丁点儿头绪理不出来。”
毕竟九千岁是去见生母,凛鸢会对他说些什么,母子间可否会看在血缘关系冰释前嫌,都是未知。
身为忠心耿耿的属下,玉昭最希望的莫过于云开雾释,可……也只是他期望的而已,哪里敢妄下定论。
片刻,柳元鹤站定当街的转角,在他们视线正下方,随后昂起脸望来。
视线相触,未等尊儿询问,他眉眼间扬起清浅的笑,朝她招招手,“下来,我们逛逛。”
他笑了?
满目温和柔软,润物细无声,戾气已然褪得无影无踪。
所以她能不能认为,他得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结果?
……
凉都城的百姓玩乐的花样不比京城少,若要拼个心理素质,前者稳赢。
万尊儿呢?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她连贫嘴的心情都没有。
刚得知小白失明失聪的时候,她也像这样不安纠结过,可小白尚能通过调理恢复,柳元鹤的心伤难愈,生不得差池。
难得,她底气不足。
无言的走了一会儿,身旁的柳元鹤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停下看她,“若是因为本座的心情将你为难个透,让腹中的孩儿都跟着郁结,那本座的罪过就大了。”
这话音,语色,听起来很轻松愉悦?
尊儿的心放下一点点,“你……”
没事?
还是该问他,心结是不是结了?
“想问就问,不过我还没想好告不告诉你就是了。”说完,他迈开步子。
如沐春风的背影,看起来状态真的很不错啊!
第627章 迫切与矜持之间()
他的笑,让人不自觉多出期待。
尊儿连忙跟上去,“你知道这世上最该遭天打雷劈的事是什么吗?”
柳元鹤侧首看向她,眉端微有浅蹙。
“是吊胃口!”她认真的对他告诫道。
柳元鹤冷声一笑,有恃无恐,“老子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没做过?因为吊你胃口就要挨天打雷劈?”
冤!
那张紧绷的面皮下,到底掩藏了身为恶人多狠毒的心啊!
尊儿咯咯的笑起来,“九千岁说得是,不过若连你都认为自己从前不太好,往后改回来便是。”
他先轻笑,再讽刺,“就算本座一改往日狠辣手腕,主动向世人示好,远的就不说了,你家宰相大哥定第一个将本座的善言善语当砒霜,我又何必?”
况且,九千岁实在不屑逢迎讨好这一套。
话到此,尊儿悬起的心已然放下大半,“我说的‘改’不是让你委屈自己迎合谁,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试另一种方式。打个比方,你送给小孩一颗糖,他会记住你是甜的,愿意接近你,可若你打了他,他会记得痛,往后再见你必然绕道而行。”
在她看来,给人留下善意的模样,总比让人觉得你是个威胁要好。
柳元鹤骂了她一句‘虚伪’,流转着华彩的眸色闪烁了下,主动问她,“真的那么想知道?”语气中不乏炫耀。
“求大人为小的解惑!”天地良心,尊儿都好久没对君慕白狗腿了好吗!
他傲然昂首,唇边飘出回味绵延的笑意。
走了一会儿,似自个儿高兴够了,才道:“我和她相貌很相似,比起在皇宫里皇上藏起来的那副画像还要像。”
当然了,他们是母子,他是凛鸢在这世上唯一的亲骨肉。
尊儿听后便也露出安然笑容,与他同乐乐。
柳元鹤边走边道:“我去到的时候,她正独自在寝殿里饮酒。哦不,我当先同你说另一件事,你好像知道我师父是墨染,他没来得及练无暇决第十章,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过就算来得及,我也不想给他。”
喜怒无常的九千岁是真任性!
“……然后呢?”她问。
“凛鸢舍不得杀他,便将他锁在寝殿的密室里,让他每日吃人引血维生,我去之后便先为他做了了结。”
当年把柳元鹤寄养柳家,又在他幼时把他送进宫里,全是墨染的安排。
对此人,仁至义尽。
听到墨染的下场,令尊儿震惊的不是柳元鹤干脆利落的杀了他,而是他吃人引血……
初次来凉都,在宫殿外见到墨染时,她和君芙等一众人无不被那天人之姿所惊艳。
假如柳元鹤没有及时练无暇决最后一章,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人已死透,别想了。”
思绪被清冷的话音打断,尊儿看了柳元鹤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少见。
是一种趋于迫切与矜持之间,但又不得不倾诉的喜悦。
按捺着的。
他当然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眉飞色舞,像深宫里只有这点乐趣的老宫女一样。
顺从他的心思,她问:“女皇知道后,有没有怪你?”
第628章 痛到麻木()
柳元鹤又将身形顿下,步子就和心情一样,走走停停,跳跳跃跃,说不清楚上次这样的愉悦是哪时。
但至少此刻很快乐。
身为深度傲娇的倾听者,尊儿以极高的职业素质努力扮作‘求你快说下去的’的模样,专注的催促:“快说啊!”
这一刻,你的视线就是镜头,一定要让对方感受到十足的关注度,他才会再度开口。
否则……他会把自己憋死的。
对这一套,柳元鹤果真很受用,嘴角扬起安逸的弧度,轻缓的步伐继续迈起来,悠悠然道:“她当然没有怪我,相反,她还谢了我。她说自己没有勇气结束墨染的性命,只敢把他锁在密道里用宫女喂养他,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对于凛鸢来说应该是件痛苦的事。
将心比心,假如有一天妙珠也变成那个样子,尊儿定会将她锁在秘密的地方,期待有一天她还会醒然。
凛鸢……看来并非想象中无情无义之人。
“她见到你的时候是不是很惊讶?”
“当然!”回答得毫不犹豫。
似将那画面重新回想了一遍,柳元鹤自得道:“终归是个女人,即便身为漠狄女皇,胆量却少得可怜。”
快听听他的语气,堂而皇之的嘲笑他的亲娘?
“此话怎讲?”尊儿更加好奇了。
“简单的说,这些年她也是想见我的,只是不敢。”
因为愧疚,因为亏欠,因为胆怯,因为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
简单的说,凛鸢每天都在想念着她身在祈国皇宫的儿子,每天都在漫长的后悔中不知如何是好,永远都欠缺一丝挽回的勇气。
她恨自己!
“她说,以为我此生都不会主动见她,更甚原谅她,她亦不曾奢求过。”
何来资格奢求?
“她说,之所以没有再孕育任何孩儿,是因为已经有了我,总会想起我。”
这样的‘有’早已失去。
“她说,她每次派使节前往祈国都是为了我,她想知道关于我的所有。”
见面太奢侈。
毕竟,她对自己的儿子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啊……
她终于知道了,醒悟了,痛了?
那么,如今柳元鹤先找到她,暂且将两国纷争和从前发生的种种抛之脑后,只言母子之情,是不是还可以试着延续下去?
听到这里,尊儿心潮澎湃,都快把自己给感动了。
哪里有那么多仇那么多恨?
只要下定决心斩断过去,向彼此敞开心怀,很容易的对不对?这样活着也比从前那样快乐对不对?
就差一点点了,只是一点点而已。
现在挽回,不晚!
见她泪光闪烁,连睫羽都在颤动,柳元鹤的步子三度停下,然后,倏的冷笑起来,尾音化作比寒气更加冰凉的尖针,扎进他的心里。
痛到麻木。
精致的五官因而有轻微怪异的扭曲,才刚舒展柔和的眉深深蹙起,在眉心间形成永难抚平的沟壑,明亮的眸瞬间浑浊,充斥着悲凉的猩红。
“我骗你的。”笑得比哭难看,他说:“刚才那些话,全都是骗你的。”
第629章 终于,走上毁灭之路()
大街上依然喧嚣不止,满眼的人,满目喜庆的红色灯笼。
耳边充斥着各种不同的声音,远处锣鼓的热闹,孩童们跑着闹着的嬉笑,身旁酒馆外小二的吆喝,对面戏台子上歌姬的唱腔……
然后这些声音慢慢的开始破碎,变得微不可查,让你与世隔绝,成为这世上最可悲最孤寂的人。
尊儿怔怔看着柳元鹤,眼中涌动的热流难以置信的来回轻荡,犹豫着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落下。
听错了?
抑或者是……他在对自己说笑呢?
可是竟然,在柳元鹤眼睛里,比她先一步夺眶。
原来那个叫做‘眼泪’的东西他也有,只是从前不屑不甘更不愿轻易在人前流泪。
就算他连完整的人都不是,更做不成男人!
他也知道有泪不能轻弹。
骨气比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