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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之情欲求之,使之忍而不顾。故用之治人,则祸其人。夫人之生也,莫病于无以遂其生。欲遂其生,亦遂人之生,仁也。欲遂其生,至于戕人之生而不顾,不仁也。不仁实始于欲遂其生之心。无此欲,必无不仁矣。然使无此欲,则于天下之人,生道穷促,亦将漠然视之。己不必遂其生,而遂人之生,无是情也。故欲不可无,节之而已。谓欲有邪正则可,以理为正,以欲为邪,则不可也”。此为戴氏主意所在,自比于孟子不得已而言者。吾闻朱子之言曰:“饮食,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则朱子所谓天理,亦即欲之出于正者。与戴氏谓“欲其物,理其则”同。未尝谓凡欲皆不当于理也。人之好生,乃其天然不自已之情。自有人类以来,未有能外之者也。世固有杀身以成仁,亦有杀以止杀者。彼以为不杀其身,不杀杀之可以止杀之人,则于生道为有害。其事虽出于杀,其心仍以求夫生也。自有人类以来,未有以死为可歆,生为可厌者。戴氏以为宋学者不欲遂其生为虑,可谓杞人忧天之队矣。若谓欲遂人之生者,先不能无自遂其生之心,则又有说。世无不肯舍其身而可以救人者。盖小我之与大我,其利害时有不同。于斯时也,而无舍己救人之心;亦如恒人,徒存一欲遂其生之念,则终必至于戕人之生而不顾。此成仁之所以必出于杀身;而行菩萨行者,所以必委身以饲饿虎也。彼行菩萨行者,宁不知论各当其分之义,固不当食肉以自养,亦不委身以饲虎哉?不有纯于仁之心,固无以行止于义之事。彼行止于义者,其心固纯于仁。所以止于义者,所能行之仁,止于如此;不如此,则转将成为不仁。故不得已而止于此,而非其心之遂尽于此也。心之量,适如其分而已;及其行之,未有能尽乎其分者,而戴氏所谓戕人之生以遂其生之祸作矣。故以纯乎理恒人,宋儒未尝有此;其有之,则宋学之末失也。至于以纯乎理自绳其身,则凡学问,未有不当如此者。抑天下之人,使皆进于高节则不能。诱掖天下之人,使同进于高节,则固讲学问者,所当同具之志愿。而非天下之人,真能同进于高节,天下亦决无真太平之望也。
戴氏谓“老释以其所谓真宰、真空者为已足,故主去情欲勿害之,而不必问学以扩充之。宋儒之说,夫老释之说,故亦主静。以水之清喻性。以其受污浊喻气质。宋儒所谓气质,即老释所谓情欲也。水澄之清,故主静,而易其说为主敬存理”云云。主静之说,发自周子。其说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盖以人之所行,不越义。而二者名异而实同。义所以行仁,而仁则所以为义立之体。无义固无以行仁,无仁亦无所谓义。当仁而仁,正其所以为义;当义而义,亦所以全夫仁;所谓中也。止于中而不过,则所谓静也。何以能静,必有持守方焉,则程子所谓主敬也。主敬而事物至当不易之则(宋儒所谓理)存焉矣。宋儒所谓静,非寂然不动之谓也。戴氏之说,实属误会。
戴氏谓“宋儒详于论敬,而略于论学”,此亦宋学末流之生。若程朱,则“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两端固并重也。抑进学亦必心明而后能之,故反身自勘之学,终不能不稍重于内。戴氏曰:“圣人之言,无非使人求其至当,以见之行。求其至当,即先务于知也。凡去私不求去蔽,重行不先重知,非圣学也。”此说与程朱初无以异。又曰:“闻见不可不广,而务在能明于心。一事豁然,使无余蕴。更一事而亦如是。久之,心知之明,进于圣知,则虽未学之事,岂足以穷其知哉?”此说亦与朱子一旦豁然贯通之说同。天下事物,穷之不可胜穷,论明与蔽者,终不得不反之于心也。然与戴氏力主事物在吾心之外,谓心知之资于事物以益其明,犹血气之资于饮食以益其养者,则未免自相矛盾矣。
戴氏谓“心之能悦懿德,犹耳目鼻口之能悦声色臭味。接于我之身气,辨之而悦之者,必其尤美者也。接于我之心知,辨之而悦之者,必其至是者也”。夫口之同嗜易牙,目之皆姣子都,耳之皆期师旷,亦以大致言之耳。鸱枭嗜鼠,即且甘带,人心之异,有不翅其若是者矣。谓义理之尤美者,必能为人所悦,其然,岂其然乎?乃戴氏又曰:“理也者,情之不爽失者也。凡有所施于人,反躬而静思之,人以此施于我,能受之乎?凡有所责于人,反躬而静思之,人以此责于我,能尽之乎?以我絜之人则理明。”故曰:“去私莫如强恕。”
第77章 中国文化史(1)()
夫历史者,为一种社会科学,为世故人情之较深切之常识也。研究之目的,不外打通眼前之人情世故而已。然事由直接经验,恒不能顾及全部,见其大者,必当知其小而推其大,通大小之事而为一。
研究历史之目的
“现在不能说明现在。”
历史者,所以求知社会之所以然,必注重于文化。不可偏重一二端。
“现在不能说明现在。”常称于今世之史学上。夫历史者,为一种社会科学,为世故人情之较深切之常识也。研究之目的,不外打通眼前之人情世故而已。然事由直接经验,恒不能顾及全部,见其大者,必当知其小而推其大,通大小之事而为一。人多信任故知,鲜任新交,苟不得已,亦必探求新交之履历。此何故者?盖现在所以为如此之人,非偶然之事,亦非起自现在。其深受过去种种之影响,而为已往历史所规定矣。固不能以现在说明之。任故知,求新交之履历,不外知其过去而已。社会亦如是,研究历史,即研究过去社会之事实,所以求知现社会之所以然,通眼前之人情世故。此则所以研究之理由也。
何谓文化
文化之定义,研究史学与社会学者,各有不同,大别之可分为二:(1)视文化之范围过狭。仅以学术、文学、美术、宗教等为文化。若文化人、文化事业等名词,颇通行于社会,成文化之通俗意义。实则不然。盖社会之种种,不在狭义文化中者颇多。仅注意学术等一方面,即不能将社会作为整个的研究。(2)视文化之范围过广。凡一切人为之事,概谓之文化现象。其意即谓有意的。然有意之事,不仅人为,一切生物之所为,亦莫不有意。既不闻有动物文化等语,则凡属有意之举动,亦不能谓之文化现象。今依据相当之理由,折中言之,而得以下之文化定义。
人的特色,使用工具,故不待机体的进化。其所以能使用工具,由于:(1)手足分工。(2)手之拇指与余指相对。又人之脑特别发达,能构成概念。人之发音器官发达,能造成繁之语言——其扩大者为文字。故人不但能改变自己以适应于环境,且能改变环境使适应于自己,是谓控制环境。又人系一种社群动物(对家庭动物而言),凡事皆以群力为之。——此为人与猿极重要的区别,几与四手及手足之区别相等,因猿之群居本能,比之于人,殊不足数。
文化者,人有特殊之禀赋,能制造使用工具,有良好之交通工具(语言)所造成之控制环境之共业(见商务本文化进化论)。因而人之行为纯粹从机体来看,不在文化范围之内。但人之行为之殆全部机体都只供给能力,其以何形式而出现,几全视乎其文化。故文化之范围极广。
前人以为天下之事,一动一静,故社会亦一治一乱,为不易之真理。实则其过重视机体,而混超机体与纯机体为一。盖整个社会可以此动而彼静,一治一乱,仅能谓之社会之病态。
中国文化之起源
世界各民族之分歧,由于文化之相异,而生活之不同。世界之民族,能自言其缘起者,率由开化较早之邻族为之记述。吾国开化极早,无可借镜。而民族缘起,必在有史以前,既不可能求之故书,仅能求之于考古发掘。故近二十年来之说,可资采取,前此则无甚价值。
民国十二三(1923~1924)年,河北房山县周口店发见古人遗迹,考古学家名其人为“北京人”。推究其年代,约距今四十万年。此只能证明中国地方,有甚古之居人,不能言其与中国民族有何关系。民国十年(1921),辽宁锦西县沙锅屯,河南渑池县仰韶村,十二三年,甘肃(西南部)青海(东部),发见古人遗迹。专家言其人之骨骼,与今华北人同(同种族)。此种遗迹中,有彩色陶器,与亚洲西南部、欧俄、意大利北部相似。
民国十九年(1930),山东历城县城子崖,廿年,滕县、日照县,浙江杭县等地发见之古迹中,有黑色陶器。此为沿海江、河下流之一种古文化。名之为“黑陶文化”,若以此为中国文化之基本,则中国文化系起于东部,江、河之下流。然若无更古之文化发见,则“黑陶文化”当为中国文化之起源。可以下列诸点证明之。
1。自黄河流域以北,石器时代的情形,近来略有些明白。大约漠南北各为一种。自黑龙江北部经朝鲜北部至黄河流域又为一种。此种石器,多与鬲(三足土器)并存。鬲在考古学上,为中国所独有,为鼎之前身。'前一种为渔猎遗迹,后一种为农耕遗迹,可推之与中国民族相衔接。'
2。又考古学上中国之古迹,与太平洋沿岸诸地相类者颇多。
3。在历史上。(1)中国食以植物并鱼为主。'湿热之地,植物繁茂,故多以植物为主,寒冷之地,则多以动物为主。'(2)衣以麻、丝为主,而其裁制宽博。'湿热之地,衣多宽博,寒冷之地,衣多短窄。'(3)宫室以木为主。'以木为架,起自巢居,以土为墙,起自穴居。'(4)货币以贝为主。'用金后最著者钱,钱有孔,犹仿贝制。'(5)宗教上敬畏龙蛇。'龙蛇皆水属'皆足见其文化起于东南湿热之地。(6)人所聚处曰州。
如前所述,中国文化起于东南江、河下流沿海之地,似无疑义。'愈古之民族,其受地理之影响也愈甚。是以古代开化早前之民族,必沿海,旁大河,土地肥沃,温湿之地。'惟近来作此主张者,不能分别中国人与马来人(古之越人,越亦作粤),亦是一病。
1。在文化上,古代中南北分为三派。'古代文化,多就地理之纬度而不同。'而处置头发之方法,恰为其表征。即北族辫发(亦作编发),南族断发,'亦作祝发,断、祝音近,古通。又作披发、被发,披、被,皆为囗之假借,囗,假发也,有离字之义。'中原冠带。此俗古人执之甚固。盖由来已久。'论语宪问,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左传,哀公十五年,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皆可见吾国古代视冠带之事甚重。盖一种风俗,传之既久,则常带有神秘性矣。'
2。又越族之文身(包雕题言之。雕题,即脸上刺文),'越族特异之俗有二:一曰断发文身,二曰食人。征诸后世史乘,地理学家所谓亚洲大陆之真缘边者,无不皆然。而在古代,我国沿海之地亦如是。中国古谓文身之故,即因入海可避鱼害。清阎若璩笔记载,广东省城孙禄文身事,即谓因下海取珠故。则古说亦为可信。'入中国则为黥刑。盖初以异族俘虏为奴隶,后乃施诸本族之罪人。'古不知劳力之可贵,故得俘虏即杀之,而本族之有罪者,则以逐出本族为最酷之刑。以古依族为生,逐出后他族又不容之,不啻置之死地矣。及悉劳力之可贵,则获俘虏以为奴,而本族之罪人,亦以为奴隶,而侪诸异族,乃亦黥其额以为识。五刑之黥,本与文身为一事,即起于此也。'此二者,可证中国与马来,决非同族也。
3。又马来之族,最重铜鼓,吾族则无此物。中国民族,就古史观之,似起于今山东。古书说九州,每州皆方千里(1000平方),略与禹贡之州相当。禹贡之九州,约当今江、河二流域之地。但此系一说。'前人以此九州,即为尧、舜、禹时之土地。实则不然,经近人证明,禹贡所述,盖战国时学者以意区分,最早亦仅在春秋时。'淮南子地形训言:“九州之大,纯方千里。”(纯即边,谓以横直线相乘)'纯,深衣之边。引申之凡边皆曰纯。'则合九州,只与禹贡一州相当。蒙文通说(见所作古史甄微),其正北之济,即在齐地。而尔雅释地言中有岱岳,则泰山为古中国之中心,其说是也。然则古九州,大略不过今山东之地耳。
说文川部:“州,水中可居者。昔尧遭洪水,民居水中高土,故曰九州。”此为州之古义。古“州”“洲”一字,亦即后世之“岛”字。'州,古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