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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一面就得告辞走了,都是身上当着差事的人,等主子问起来,你要是总没影,那也没你好果子吃。
园子里地方小、规矩松,可有容与陈秉昌见面的机会反是不比从前了。
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话,又是匆匆告别。万岁爷住进来是消闲来的,可园子里守卫不比皇宫,侍卫们正是最忙的时候。
轮换着休息,朝廷里头一天三次的往园子里送折子、传消息。
就园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更不能乱了规矩。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最先问责的就是当天的侍卫。
陈秉昌急于出头,正是上赶着露脸表现的时候,只有比别人更上进的。心里虽惦记着有容,也多数时候托人打外头捎些精巧有余,而贵重不足的玩意。
要锦荣说他这兄弟是被人种了蛊,忙的脚打脑后跟儿了还惦记着小宫女。时常一个人愣神,偷偷傻笑。
有容又何尝不是,把玩个装蝈蝈的竹糜笼子或是用线穿上两个草编的蚂蚱。都系在帐子里何处荡呀荡的,看的有容心生欢喜。
偶尔也会偷偷的像陈家的事,想听陈秉昌话里提起陈家太太是个温和慈善的人,也揣测老太太估计规矩大些。
一样都是他家人,自己孝顺些,凡事依礼去办。不过还八字没一撇,有容自己害羞,觉得也挺没意思的。
日子流水似的过,太阳一抗在上顶,园子里起风吹散湖里的凉气。
宫女们也就着消了暑热这会儿,聚在一块玩。
淑妃娘娘也喜欢看她们玩,时不常的就坐在回廊底下,看她们踢毽儿。
帮着一块数,还给出招儿,也同大家一块说笑。
比如说春玲子:“你们看看这丫头手脚是多么精巧,那毽儿跟长在她脚上似的。”
完事还看赏,不独一份的,而是淑妃娘娘觉得好的都有赏。
宫女有钱也没处花去,所以春玲她得赏,主要是那份体面,别人也都对着她自此高看一眼。
有容也替她高兴,背着人悄悄讲:“你要好好的,冬青姐姐都提起你好几回,指不定回去你就能从杂役出来了。”
“那是不敢想的。”春玲子也眯眯眼的笑:“园子里的日子可真好,好的我再想起踏莎那张脸都没那么堵的慌……”
第93章 血腥气()
第九十三章
今儿是有容值夜。
她不算娘娘亲近的人,不过倒是可以守在外头预备给夏冰她们打个替换手。
可能是要下雨,这两天闷着热,人一会儿就一身汗,粘腻腻的打心里往外头烦。
有容右眼跳的看东西都重影,贴了红纸,那红纸都跟着跳。
给有容气笑了,反正半夜也没人瞧见,有容直接揪下一块半指厚的叶子来贴上。
也不知是不是眼睛跳惹的人心里燥的慌,有容睡不着起身开了门。
猛的一个小黑影扎进来,唬的人心口差点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借着昏黄的灯影才瞅清楚,叽叽喳喳的的一个灰喜鹊,没头苍蝇的围着人乱窜。
有容想把它往外撵,追着拍了好久都不成。
指不定拿下抓住了腿儿,有容手指头一撮,不禁暗暗疑惑:“怎么还黏腻腻?”凑近了鼻子一闻,浑身汗毛都站起来,后背冷汗塌了衣裳。“我的个老天爷,满下子都是血腥味……”
一块扭得都快看不出来原来色的布,满是血污。
有容一声惊呼差点叫出来,直觉有什么大事,生怕是惊动了旁人,屏气凝神的凑近了油灯看。
半颗菱角的花样子!
有容认得自己的针线,这是有次小豆子吃了莺常在赏的几个菱角,还说这是稀罕玩意,吃了一回总得留个念想,这才求着有容给他裁方帕子绣下来。
桌子上的灰喜鹊正就着半盏茶水在喝。
心回电转之间,有容忽然想起上次小豆子说他在园子认了个师傅,还有同他玩的那些灰喜鹊已经成精的那些话来。
灰喜鹊似乎是水喝的不少,左右抻着脖子消化,却在有容开门的瞬间扑棱棱的飞过来。
出去往远了飞,就在廊子底下打转,跟等着有容似的。
“定是小豆子出事了。”有容心砰砰跳的厉害,暗夜里隐约可见远处巍峨的宫殿似活过来的恶鬼怪兽一般。
宫里说神呀、怪呀的多,有容不算个胆子大的。
可人得讲良心。
有容私下自己也来来回回的想过,论身份她不尊贵,她上一辈子也没为朝廷为百姓做过什么大事,怎么就重来一回这样老天开眼的大好事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唯一能拍着胸脯子保证的就是:“她,赫舍里有容那一辈子,即便什么时候也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
人得惜福,老天爷都看着呢!
小豆子对自己是多大的恩惠,如今万一他真出了事,自己以后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小灰喜鹊时快时慢的飞,有容顾不得分辨方位,脑子紧张的绷成一根直线,悄默声的留意周围的动静。
没工夫害怕,也没法衡量自己几斤几两,即便是掺和进去又能怎么样?
其实她稍微冷静点,就能想明白,宫里禁止滥用私刑。
那满鼻子的血腥气,即便真是小豆子的。与公,见着了也不过是送他最后一程;若是与私,定然小豆子裹进了了不得的事里头,有容一小宫女,掺和进去也不过是多一个垫背的人而已。
第94章 寻人()
第九十四章
过了亭子、穿了假山,有容小腿绷僵的隐隐作痛。
脚边草木渐深,隔着纱裤一层层的,跟谁拿着什么东西划在小腿上似的,有容真是汗毛尖都吓的立起来。
听着自己喘气和心跳的声,在空旷的晚上被无限的放大。
生恐惊动的了旁人,有容手捂在心口恨不能按的她少跳两下。
一排低矮的屋檐压下来,伴着刺鼻的恶臭,终于好像渐渐听见了有人说话。
园子里最低贱的杂役,多数的是犯了大错或是罪臣子女收拢在这。
他们最苦,每天的活计脏、多、潮、湿、累都占全了。
在这儿要是得罪了掌事的太监,指不定你一整天清洗恭桶能直直腰的工夫,咽下一大碗残羹冷饭去就当是歇着了。
有容知道这地方,后背帖在一块泥强上慢慢平复下来。
灰喜鹊已经没了影儿,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打的跟血葫芦似的,没准都断气了,真真是晦气。”
不男不女的老太监声,拿腔作调的,阴冷的恨不能串起你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边上还有一个出主意的,听着能年轻几分:“往年这园子里一热闹就指不定出一回,还老规矩呗,扒了点什么衣裳往池子里一扔。回头有人查问起来,也不过就是个贪嘴去摸莲子的让水草给裹进去了的……”
有容黑夜里瞪大了双眼,他们漫不经心的谈着人命,轻而易举的像是什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呵……”老太监嗤笑出声,回身点着后头人的脑袋:“属你小子机灵,格格那还等着回信,我得走一趟。这事咱们也不放心别人,至于这扔衣裳,还是扔鞋的事就还得辛苦你了。”
听着有人走远,又好一会儿没动静。
有容胳膊上叮住了一只大咬虫,正想抬手拍死它,就听人啐了一口:“呸,你个老杂碎。领功请赏这好事怎么不说让你爷爷去,娘的,这收拾死人的活又落老子头上……”絮絮叨叨的骂着走了。
有容一个激灵,才把灰喜鹊和两个太监上说的话串联在一块,脑子里徒然清醒,冒出一个念头来:“会不会他们说的那‘死人’就是小豆子?”
她顾不上多想,下意识的远远坠在骂骂咧咧的太监后面。
眼瞅他钻进一屋子里头,一会儿又像是手里抱着什么东西钻出来。
有容一直等他走远,才仗着胆子推门开门缝,弥漫的血腥气倾泻出来。
她身上带着火石,却怕引来的麻烦不敢用。借着外头漏进来的月光打量,骤然惊呼出声:“躺在地上血葫芦似的这个,可不是正是小豆子!”
竟招了什么滔天大祸,才惹下这要命的麻烦。
自己认得路,却没把握拖着小豆子能不被人发现。
还有即便能打这出去,又该把人藏在哪,乌雅嬷嬷发现的怎么说,万一给淑妃娘娘惹了麻烦改怎么交代?
有容脑袋里裹成了一团乱麻,却唯有一件事十分清楚,那就是小豆子是一定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扔下。
第95章 池子()
第九十五章
小豆子没死,不过要是一直停尸一样的被扔在这,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浑身发冷,小豆子觉得自己迷迷糊糊都见着阎王爷,白无常还给他脱鞋,可怜他这辈子过得苦呢。
其实哪里来的白无常,是盼着他死的太监趁黑来脱了小豆子的鞋,要制造一个有人沉入水中的假象而已。
园子里引进的活水,东边园子进来,绕着一周,修建了亭台水榭的,之后还有一大片大池子荡漾着。
即便有人沉进去,沟渠不深却呈个梯子口似的往下收。边上满是绿腻腻的海藻一抓一把滑溜,底下还摇摇摆摆长满了杂乱的水草,等闲的时候是景致,可但凡人跌下来,那剩下的都成了吃人的东西,就没有一个能爬上来的。
小豆子还不知道有人给他得死,安排了相当过得去的说法。
感觉火烧一样的嗓子里终于见了点水,渐渐活过来才看清了眼前竟真的是有容来了。
夜里风大,外边吹得恭桶滚动着咚咚响,有容只觉得心提到嗓子眼。贴着耳朵说:“走,我这就带你走,别……千万别出声。”
话一说完,不等小豆子回应,扯了他手臂下死力气往自己身上抗。
哪成想小豆子关键时刻掉链子,仅有的一点力气非但不配合还死命的往外挣。
“姐……姐姐……听我说。”小豆子给勒的差点翻白眼,大喘气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
有容急的额头又见汗,可没法子,还得依话重新又将人放下。
“莺常在……龙胎不保,要……她要陷害淑妃娘娘。”许是一下说的话过多,小豆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容听的心惊,忙帮着他顺气,小豆子有断断续续的说:“我俩走不了,你……你去找人,去…快去……”
稍微冷静下来,可不正是这道理。
万一有人来查看,小豆子不在,必定会派人去追。
她自己一个人身单力薄,带着一个伤病的人压根就走不远。一旦要被追上,今晚俩人都得交代在这。
可小豆子留在这儿,时时刻刻都身处险境,她有怎么忍心?
左右都为难,小豆子又在伸手推她,无声的催促让她快走。
有容也知不能再耽搁,又掏出荷包里的两块点心塞在小豆子手里,狠下决心推门跑了。
低矮的灌木叶子沙沙作响,有容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不知跑了多久才回院子。
她不敢直接惊动淑妃娘娘,好在今晚值夜的是乌雅嬷嬷。
上了点年纪的浅眠,尤其是宫里伺候值夜的压根不敢睡,也就在困急眼的时候能囫囵打个盹。
所以有容才一急匆匆的回来,乌雅嬷嬷就已经听着动静睁开了眼,等有容呼吸急促的刚站定,对面的门知啦一声已经从里头打开。
乌鸦嬷嬷的脸木的板子一样,双眼似有光,利剑一样的射在有容身上。
惊的她脑子里一白,霎时间刚想好要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第96章 有孕()
第九十六章
有容木头桩子似的随着乌雅嬷嬷往回廊走,稍微离开几步,确认不会吵到了睡觉的淑妃娘娘。
乌雅嬷嬷才问她:“蝎蝎螫螫的大半夜乱跑,是脑袋不要了,惊到了主子,要你的脑袋。”
有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青石地上。
仗着胆子抬头一瞧,月光底下乌雅嬷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正怒目而视的看着她。
“好嬷嬷,奴婢罪该万死,实在是有要命的事……”有容心直直的往下落。
之前所有盲目的欢喜都落了空,此时唯一能盼的就是乌雅嬷嬷能看在消息有用的份上救小豆子一命,那自己挨罚也认了。
乌雅嬷嬷眼眸中冷意不减,却没有再继续逼问,这已经是给了有容开口说话的机会。
且听听,要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
这样的胆大妄为的奴才,合该拖出去打死。
小宫女浑身发抖,死死咬住了下嘴唇,直到见了血,有容自己才止了哆嗦。吞咽一口唾沫,压下去了点紧张,才将在哪发现的被打个快死了的小豆子和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