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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只是没有机会见到,今天一见,确实是年轻有为。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啊!”
唐人杰心想,什么荣幸哟,其实防火防盗防记者,还有一躲,应该是躲律师,律师来到,就是官司在召唤的节奏,避之不及,只好敬之了。
他们甚至召集了社区的在家领导,在装修高档的三楼会议室里,两个主要负责人给唐人杰自豪地谈起三社区的基本情况、发展现状和远景规划。那情形好像唐人杰是某级领导前来视查,在听他们汇报工作。
有几次,唐人杰想打断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是受村民张民安的委托,来谈他准建证借用赔偿问题。但是我发现,他们那节奏,真接是排练好的,滔滔不绝,自己根本插不进话,他们已经习惯于以这种方式接待客人,只好耐心地听他们讲完。
“村里现有居民2082位,2004年全村收入1。1亿元,人均纯收入37582元,全村基本实现了全民免费医疗,幼儿免费入园,60岁以上的居民每月都发放养老金,每年还组织村民外出旅游,对于取得的这些成绩,我们觉得……”
典型的某级领导作报告,唐人杰感觉自己必须要打断他们了,否则一下午听不完,“三社区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这都是在村委的正确领导下,特别是与在座的两位当家人的努力分不开,我代表我个人,对二位表示崇高的敬意。”
说完了,唐人杰转到老张的事上,“在发展的过程中,也产生了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妥善处理,将直接影响到村里下一步的发展,也不利于和谐社区的建设。比如,村民张民安提出,当年村里曾借他的《宅基地建设许可证》,但是后来一直没有归还,致使本人没有建房,因此,得按现有政策,赔偿其七十平米房子两套或人民币一百四十万元。”
唐人杰将复印好的老张的借条和授权委托递给书记和主任,王主任一看就急了,“不行,李律师,不能开这个口子?你不了解村里的情况!现在村里类似老张这种问题的有三十多户,当年为了获得更多的补偿,拆迁消息出来后,一夜之间盖起了多少房子?都想用临时搭建的简易房换楼房,哪有那样的好事呢?村里有的是钱和房子,但不能给他们。”
唐人杰正色道:“老张的情况和这些不一样,村里借了他的准建证没还。”
“借了不假,可他房子根本没建,谈什么补偿?再说,他家的老房子拆迁,已经补了,还要什么?区里定的统一政策,有证(农村宅基地使用证)无房,有房无证,都不补偿,必须两样同时具备,然后才签协议。”主任同样有理有据,其口才并不比自己这个律师差。
赵书记严肃地说:“我插一句话,唐律师,你不知道,村里对张民安太照顾了,知道他儿子下不了床,所有政策都对他倾斜,当年选房时,没让他抓号,看上哪套选哪套。逢年过节,米面油都给他家送,区里每年的困难户慰问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去年考虑到他儿子的特殊情况,村里除了承担医药费外,还额外拨给生活费每月1700元,我们觉得够可以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真不知道他老张是怎么想的!”
赵书记意思很明确,老张受到组织隆恩,不但不知感恩戴德,就是刁民一个。表面上看,他说的也有道理,村里已经做到仁尽义至了。但是作为一个法律,唐人杰不得不说:“这是两回事啊,照顾他和借他的准建证不是同一件事!”
那两个人听唐人杰这样一说,对视了一眼,由王主任接口道:“没什么区别,老张提的补两套房或一百四十万元的条件根本不可能,他愿意告去告!唐杰师,虽然我们钦佩你,但钦佩不是无原则,我们有组织纪律,有正斧政策,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
话还算说得客气的,客气中带硬,看来谈判是谈不下去了,一点余地没有。没有办法,唐人杰只好告辞,他们也客气地把他送了出来。
出了村委会,唐给老张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谈判的情况。老张说:“唐律师,你到我家里来吧,咱们当面谈,村委会后面这栋楼的2单元301。”
唐人杰按老张说的,来到他家,进了门大吃一惊,房子里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地上摆满了东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房子还是毛坯房,除装了门,没有其他装修。门后还有几样农具渔网,表明他们曾经的身份。和楼外光鲜的外表相比,里面还处于原始阶段,你不得不承认,虽然住上了高楼,他们依然是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的身份并没有因为住上楼房而改变,让唐人杰突然想到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老张好不容易给唐人杰腾出沙发的一角,一个还穿着棉衣的老妇人从里屋出来,应该是老张的妻子,她眼神痴呆地看了下他,转身进去倒了一杯水,那个杯子很久没洗了,黑乎乎的,让唐人杰第一感觉想呕吐,第二感觉就想掉泪。
老妇人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去忙了,唐人杰也没心思喝水,无意眼睛一间卧室的门开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躺在床上打游戏,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天色不早了,唐人杰捡重点给老张介绍了和村里谈判的情况,问道:“村里给了你那么多的照顾,都属实吗?”
老张叹口气,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眶流出,他沙哑地说:“是,这些都是属实的……”
老张儿子在结婚后六年病死了,遗留个孩子,媳妇也在儿子死后两年跑了,老张夫妇和孙子相依为命。大概是六年前,老张的孙子张顺刚考上大学,那年的暑假,他从学校回来。村里正在举行一场篮球赛,村民和当时的乡派出所的民警联谊,那场球村民赢了民警,警民联欢,大家非常高兴,一起到村里的渔夫酒店吃饭,大家夸张顺球打得好,喝了不少啤酒,回来时坐着村里的皮卡车,人多,张顺坐边上,不知道怎么颠了一下,张顺从车厢掉了出来,伤了腰椎,帝京沪上的医院都去了,最终没有站起来。
“要不你考虑一下,现实就是这样,和村里的关系僵了,以后的日子……”唐人杰听完劝说道,设身处地地想,打完官司,老张一家还得在村里生活下去,真要结仇了,这日子确实也不好过。
老张问:“你是律师,那么我问一下?我顺子从车里摔出来,村里有没有责任,他们给生活费护理费是不是应该的?”
“详细情况我不了解,感觉村里有责任,但也不是全部责任,主要还是顺子喝了酒,防范不足。”这些都是奇葩案例,没有现成的条文可以照搬。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事就这么处理了,我很感激村里对我的照顾。”老张也算通情达理,接着,他又充满疑惑地问:“可这个和借我的准建证有什么关系呢?”
“是两个法律关系,我想好了,既然他们不愿意谈判,那我们就起诉,虽然有关拆迁的案件法院不立案,但我们打借用物不归还的赔偿,该立案吧?”
“好好,我等你的消息,有什么事您给我说。”
第283章 非典型协商(二)()
随着对案件接触的不断深入,唐人杰对老张的案子也渐渐有了清楚的认识。对于损失的评估,也有了想法,当年的准建面积是13×15平米,起诉后,委托评估,并不是不可能。不提拆迁,也不提置换,就提借用物不还的赔偿。剑走偏锋,也只能如此了。
唐人杰写好诉状,规避任何拆迁与补偿的字眼,诉讼请求就一条:依法判令被告归还原告准建证(或折价赔偿)。
唐人杰和老张到法院去立案,立案庭的法官开始问,准建证是什么?为什么没有归还?归还不了,如何赔偿?说来说去,还是说到拆迁与补偿。法官说:“有规定,拆迁的案件一律不立案!”
老张一听就火了,嚷嚷道:“什么规定?你拿出来我看看,龟腚龟腚,王八的屁股!”
法官可能这种情况见多了,一句话也懒得说,任老张一个人去瞎嚷。
唐人杰把老张拉了出来,他知道争吵不解决问题,立案法官说了不算,任你喊破嗓子,她自巍然不动。
唐人杰劝老张:“这可能是个理解问题,你先回去,我想办法找找庭长,解释一下,这并不是个拆迁案子。”
老张生气地走了。
晚上,唐人杰找到阳春雪,把在三社区谈判的情况与案子的理解给他讲了,并希望他能联系找一下立案庭的庭长。
阳春雪爽快地说:“好办,立案庭的庭长刚换,是原来检察院起诉科的邵谨,我的师妹,明天下午我们去找找她。”
说完了,她又问:“永庆玻璃破产的事怎么样了?”
唐人杰说:“材料差不多了,很快能递到法院去!”
阳春雪说:“这才是大事,老张的事能办到什么程度就办到什么程度,不可太认真。虽然三社区是独立的民事主体,不存在利益冲突,但毕竟是王岛街道办事处的下属,搞僵了不好。”
第二天下午,唐人为和阳春雪去找邵谨。阳春雪和唐人杰过我最是西北政法大学毕业的,她还是校友会的秘书长,司法系统的校友担任什么职务,她都清楚。
去之前她和邵谨联系过,邵谨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大家一起寒暄了一阵,讲起共同的母校,邵谨只比阳春雪低一级,又比唐人杰高N级了。当年来阳城时,还是阳春雪接的她。她称阳春雪为师姐,叫唐人杰师弟,说以后有工作上的事尽管找她,唐人为看时机来了,就掏出老张的案卷给她。
她看了一下,把案卷退还唐人杰,为难地说:“这还是涉及拆迁,现在有规定,一律不立案啊!”
“这不是拆迁,是请求归还借用物。”唐人杰试图狡辩。
“一个意思!”邵谨也很精明,根本不会中套。
“你们把问题全推出去,法院不解决,那让老百姓到什么地方去告状?无纠纷不过问——法官不得以法律没有明确规定而拒绝审判!这是一条法理学原则。1445年在法国,有一群破坏谷物的甲壳虫被人起诉到法庭。法庭立案进行审判,最后只是这些甲壳虫因没有遵守法庭传唤出庭,诉讼被取消了。当年看到这个案子,觉得很可笑,现在想来,有其正当性,不能把公民的诉权剥夺了,要保证一个人告状的权利!”
“法律上还有长臂管辖呢!”邵谨摇摇头,接着调侃中不无讽刺地说,“按说这个案子在美国法院也可以起诉,你去吧?”
长臂管辖权是米国民事诉讼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当被告住所不在法院所在的州,但和该州有某种最低联系。而且所提权利要求的产生和这种联系有关时,就该项权利要求而言,该州对于该被告具有属人管辖权(虽然他的住所不在该州),可以在州外对被告发出传票。说到这份上,唐人杰真接无语。所谓有理走遍天下,其实首先是要给你说理的地方,有理也求必走得通。做一件事需要一千个理由,不做却只需要一个理由。
不过邵谨这句话倒是突然间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也想起了贾作桢说的某句话,既然嘴不能说,那么有机会,用脚该可以了吧。
邵谨调头对阳春雪说:“师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到这儿一个月,你的事我真的是办不了!”
唐人杰还想说,阳春雪打断了他的话,“别为难师妹了,最近还有个破产的案子,条件是符合的。”
“那没问题,你们把材料递来,按程序走。”邵谨爽快地说。
从法院出来,唐人杰失望至极。阳春雪说:“把那钱退给老张吧,他的案子我们不办了,不就五万块钱吗?”
唐人杰正色道:“不是钱的问题,世界靠三样东西支撑:正义、真理和公平。我们都是法律人,在推进法治进程中出一份力,这是我们的责任!”
阳春雪皱眉道:“你说的这些理论,我比你懂得少吗?理论要和实际相结合,特色,你懂的。你啊你,都执业两年了,也弄出了点小名气,怎么还和上学时一样?”
虽然跟阳春雪来求邵谨立案,唐人杰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法官为什么这么骄横?都是这帮人惯出来的,前进一步很难,退守半步往往失守千里。正常的事不正常办,法治环境如此之差,与这些点头哈腰的律师不无关系。
“操…他妈的。”感觉很生气,却不知道是在骂谁?
阳春雪还算大度,也不计较,笑笑说:“这样吧,改天我去找找办事处的领导,看能不能调解一下,给老张一点钱。”
唐人杰喊来老张,把找邵谨的情况给他说了,“法院的门是堵上了,要不我把钱退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