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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道阴阳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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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肆安自吐了一口鲜血,便昏昏沉沉的晕睡了过去。忽的仿佛入了神仙境界一般。

    定睛一看,自己正身处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

    且看那宫殿。云顶檀木作梁,玉璧明珠为灯。柱础是雕鹏黄金打造,帘幕是东海珍珠串成。正房摆着六尺宽的沉香木美人床,床边悬挂着软清香雪玲珑帐。秦砖汉瓦,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之能事。

    苏肆安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儿能住进如此一般的宫殿。正欲四处走走探个究竟,却忽的听见有许多人在怒骂,吵嚷。

    苏肆安迎着声音寻去。竟看见一个身穿后清满洲旗服的年轻女子,正被几个凶狠的恶婆子捏开嘴巴狠狠的灌着毒酒。而旁边的玉石七宝椅上正端坐着一个容光溢彩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时还笑出声来。

    “你怎么不叫王爷来救你了?你怎么不和王爷浓情蜜意了?贱人,最终还是我在这高蓬暖座上亲眼看着你死。”

    苏肆安忽一恍惚,又是一阵眩晕。竟看到那已被灌了毒酒七窍流血而亡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他的面前。

    却看那女子,穿的珠光宝气,头上,胳膊上满满的都是翡翠,珠玉的首饰钗环。一身朱雀锦罗服,搭着个藏青窄口细绸毛皮坎肩,蹬着双月白缎绣竹子花盆底元宝鞋。身量面条,细腰削肩,鹅蛋脸型,弯眉月眼,着实端妆大气。

    那女子先是行了后清宫廷女子的束手礼。甩了三下手绢。便缓缓道来。

    “小女子赫舍里·扎愠,本是宗肃亲王侧福晋,因受宠承恩,被正福晋瓜尔佳氏所妒忌。瓜尔佳氏常年无子嗣,我进府三年终孕一子,她便更把我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瓜尔佳氏买通了我的婢女,诬陷我与人苟合为奸,并诞下孩子。王爷不分是非,便欲鸩杀我与我的孩子。我心念幼子,连夜让我陪嫁的奶妈王氏带着孩子逃走,自己便被灌下毒酒赐死。”

    赫舍里氏说着,语气平淡。脸上无喜无怒,尽显大气与端庄。苏肆安看着赫舍里氏竟不自觉的想到了李五。

    李五古灵精怪,整日里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就是她那偶然的一颦一笑,却能时时牵动自己的心鉉。

    “公子。”

    赫舍里氏唤他。苏肆安这才回过神,思虑良久,道:“不知夫人是要诉冤报仇?可是我想夫人死了也有约七十多年,那宗肃亲王和瓜尔佳氏也早该死了,夫人还有什么仇怨?”

    “王府的女人,谁有手段谁便活着,谁若输了谁就该死。同是女人,我哪有什么恨的。我只是思念我的孩子,我死后如今七十三载,魂魄飘零无依,我只是想寻他,再望一眼他的模样。”

    赫舍里氏说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平静的表面下,却埋藏了一个思子情深的母亲对孩子七十三载的思念。

    苏肆安也知赫舍里心苦,却还是问道。“夫人,您与贵公子已分别那么久,也不知他流落到了哪?这可怎么去找。”

    “衢州府龙丘县立新桥下第一家,是我奶妈王氏的祖屋。望公子万万切记。”

    苏肆安一抬眼,那赫舍里氏却已远去。而自己周围忽的着起一圈的火。

    “好热,好热。”苏肆安不禁喃喃呓语。

    银川听着苏肆安正说着梦话,忙把他叫醒。喂他喝了两杯温水,又照看他睡下。

    第二日,苏肆安觉得身体好些。又怕惊动了别人惹苏三虎担心。便让银川不要对外人声张,银川一一应下。只是每日偷着给苏肆安熬药,煮一些补肝血的粥,送到苏的房里。

    李五本也担心苏肆安的身体,昨夜在房中更是一夜未眠。但碍于男女有别,却又不好多说。只得每日自己在房中陪着大黄念了几遍《道德经》图个内心安稳。

    又过几日,苏肆安便又生龙活虎起来。苏一直记着那日梦到的赫舍里氏,便急忙找来李五和大黄商量对策。

    李五觉得,应先到龙丘县探个究竟,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七十多年,终归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几人又合计着叫来了周得意,总觉得没了他倒也少了些热闹与鬼点子。可这次,周得意却又因凤瑾的事推辞了。

    原来那日苏三虎过寿,众人吃完饭后,周得意的几个婆娘和苏三虎的几个姨太太便一起打起了马吊。

    周得意和苏三虎顿觉没有意思,便拿了两壶烧酒,又让厨房做了两碟小菜送到三虎的书房,二人继续再喝。

    苏三虎的书房桌案上正有一沓刚刚卡好印鉴的妓女证。当时的政府规定,但凡从妓者必须要办理统一的证件,方可从业。

    “呦!得意,你上回说徐州枪毙案里边儿牵扯的那个窑姐。你猜她长个什么模样?”苏三虎神神秘秘道。

    自从上回周得意给他讲了那徐州府子杀父案,苏三虎倒是上了心。正赶上下头送来了欲办理的妓女证和档案,还真让苏三虎把那大逆不道的窑姐给找出来了。

    “你看,长得还真他妈俊。”苏三虎乐呵的在那沓妓女证里抽出一张递给周得意。

    周得意定睛一看,那证件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凤瑾。

    “怎么会是她。”周得意不禁喃喃自语。

    周得意虽然娶了四个女人,可没有一个是他心甘情愿娶回来的。大多是迫于周母的威严,为了家里的生意。才被迫联姻的。

    周得意自诩也是个翩翩公子,定要找个绝色的红颜知己才能与自己相配。

    第一眼见凤瑾,周得意便认定了凤瑾就是自己要找的绝色。他可以不在乎凤瑾出身风尘,但是他万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不顾人伦礼法的红颜祸水。

    自此,一连几日,周得意都思虑此事,反而食不甘味起来。

第21章 张皮() 
却说苏肆安和李五带着大黄一齐去了龙丘县,一路倒是有说有笑。两人到了龙丘县,也没找住所,径直去了立新桥。

    立新桥下第一家,果然有间房子。那房子是芦苇混黄凝土砌的,因年数已久,衢州又多雨。房子已经浸泡破败的不成样子。

    苏肆安和李五来到了房子前,房屋门口前坐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那老妇人一头银白的头发,工工整整的在脑后盘了个疙瘩幾。

    脸上皱纹一道道的仿佛是用刀雕刻出来的。看着身板还算壮实,捂了件打着补丁黑布长衣。正一个人盘着腿坐在门槛上穿辣椒。

    苏肆安见了,心想也着实可怜,便蹲下问道,“奶奶,您高寿呀?”

    “什么?我大舅?我大舅早死了四十多年了。”

    那老妇人打岔道,因为牙掉的没剩下几颗,一说话,嘴里还有些漏风。

    苏肆安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大娘耳朵不太好,便又大声喊到。“老人家,您是姓王吗?”

    那老妇人看着苏肆安张着个大嘴,正跟她说些什么,便卯足了浑身的劲,认真的听着。

    “奥,你想要尝一尝啊!尝吧,自己家种的辣椒,辣的很。”老妇人说着随手摸起一个大个的红辣椒,递给苏肆安。

    农家人,粮食蔬菜皆不丰足。却是难得的淳朴大方,全然不同的些生意人一般斤斤计较。

    李五在一旁听着又是好笑,又觉得苏肆安是在办正经事,不该当着他的面笑出声。便死死的憋着忍着。

    苏肆安想着是不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便声嘶力竭的在那大妈的耳边喊到。“大娘,你能听清吗?”

    那老妇人听了扭过头冲着苏肆安一瞪眼,反而嗔怪倒。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这小伙子真是的。把老太太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李五见了,实在憋不住笑。便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一阵。直到苏肆安实在没了办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站了起来。

    “大黄,怎么办?”李五摇了摇随身带着的宝葫芦。

    忽的那葫芦自己崩开了盖子,从里面弹出一张符纸来,

    “我这有一道入音符,你拿着贴到那老太太的后背上,她便能听清你们说话了。”

    苏肆安看着葫芦,埋怨大黄到。“有这好东西,你怎不早些掏出来。害得我嗓子都要扯哑了。”

    苏肆安偷着把入音符贴到了那老妇人的后背上,两人说明了来意,那老妇人也放下了手中的辣椒,渐渐地道来。

    这位老妇人本姓许,那宗肃亲王府的奶妈王氏是她的祖母。那老妇人回忆着,眼中不时闪烁着一丝柔和的光,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多年前一般。

    “那年我才十三岁,刚刚许了人家。我祖母是宗肃亲王府侧福晋的奶妈。我们一家子都以此为光荣。我记得那天,是个傍晚,我娘刚生下我妹妹不久,还没出月子。我就在院里的井边打水,祖母回来了,还抱了个孩子。爹见了,就问她那是谁家的孩子。祖母也不言语,就一人抱着那小娃子在炕上盘着腿抹眼泪。我娘见那小娃子是个男丁,也是没出月科的。便舍下自己亲姑娘去喂他。又因为那男娃的屁股上有个小手指尖那么大的红胎记,所以我娘就一直管他叫红娃。”

    “那后来呢?那红娃去哪了?”苏肆安继续追问。

    那老妇人摸着苏肆安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这孩子,你容我想想,七十多年了。对了,后来我就出阁了。十三岁嫁人,二十岁就守了活寡,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熬,不知不觉一辈子就熬过来了。”

    李五见那老太太又犯了糊涂,便也蹲下,拉着老人的手,两眼含笑的问。“那奶奶,那个红娃呢?奶奶还记得么?给我们讲讲”

    那老妇人见李五那般伶俐,跟自己未出阁前活脱一个模样儿,便又笑着说道。

    “乖女,听奶奶给你讲。后来,红娃长到五岁,祖母便把他送人了。不是因为养不起他呀!祖母是怕红娃在这个家里受委屈。那时全家人都吃不起饭呐,红娃正是贪长的时候,没粮食呐!”

    “那您祖母把红娃送哪去了?”

    “好像是苏州,一个大户人家。别的我也记不得了。”

    ……

    苏肆安和李五知道了红孩的去处,便匆匆回了衢州府。

    若说从衢州府到苏州府全程共约七百五十七里地,要经金华,绍兴。穿杭州,嘉兴。路程着实遥远。

    苏肆安回了参军府忙忙叫银川收拾了行李,说是要出趟远门。又不顾周得意正心猿意马,暗自神伤,强迫的把他也要带走。

    苏肆安心里计较些,没有周得意的绿王八壳子车,和周得意这么个司机。他们几人还真是怕到不了苏州。

    三日之后,苏肆安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开车直奔苏州。

    三人到了苏州,先是找了间吃住一体的干净客栈住下。可苏州这么大,又过了这些年,要想找一个人哪那么容易。

    几人先是休息了几天,又整日游逛了些日子。过了约半个月,却是摸不到一点头绪。

    一日,几人正在客栈楼下吃饭。忽的听见一阵评弹声响。紧接着便是一段凄惨的唱词。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梦长。

    贵妃独坐沉香榻,高烧红烛候明皇。

    春江秋月凉凉夜,玉弓怎奈荒草长。

    梨花满地珍珠泪,想思不抵故人香。

    高力士,启娘娘,今宵万岁幸重阳。

    娘娘听说添愁闷,懒洋洋自去卸宫妆。

    将身靠到龙床上,短叹长吁泪两行。

    想正宫,有甚花容貌,竟把奴奴撇半旁。

    衾儿冷,枕儿凉,见一轮明月上宫墙。

    劝世人切莫把君王伴,伴驾如同伴虎狼,君王原是个薄情郎。

    倒不如嫁一个风流子,朝欢暮乐度时光,紫薇花相对紫薇郎。”

    李五是北方人,自幼在长白山长大,哪听过这苏州评弹。不自觉便听入了神。忽的评弹声断。凄凄惨惨,倒勾出了李五些许涟漪。

    “这是何人在弹唱?”李五问店小二。

    那客栈伙计闻言,忙答应着。

    “不敢瞒姑娘和二位爷。是个老鳏夫,叫张皮。儿女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孙子,半年前去外地做生意,到如今也没回来。我们掌柜的见他一个人可怜,便让他平时在我们店里弹唱些小曲。挣些米钱。”

    苏肆安最是心软,听见一个那么年长的老人无个依靠,便觉得十分可怜,忙让店小二把那张皮请来。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把那张皮带来了。

    却看张皮,也有七十多岁,整个人佝偻着。像个晒干的虾米一般。

    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棉袍子。衣服在身上晃荡的有些大,应该也是什么人送给他的。头上没几根头发,还扣了个瓜皮小帽,样子有些滑稽。可眼睛却还有神,走起路来也硬朗,身体不错。手里提拎着一个破旧的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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