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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扇,打得膀子发酸。
媳妇来表孝心,丽娥也不咸不淡的。她自己是没有后家的,被父母卖掉后就形同孤儿了。进了蒋府后,她只得形影相吊。好歹生了一个儿子又是靠不住的,所以丽娥倍觉势单力薄。她曾想通过联姻壮大自己的力量,哪晓得老爷挑上这么一个没米没柴的亲家,而且看那亲家母的嘴脸,定是那种占不到便宜还会倒惹一身骚的角色。丽娥的心便不存什么指望了。
这媳妇倒是挺会来事,上次老爷生辰也为自己挣回了脸面。不过她嫁进来大半年了还未见喜。等她哪日肚子鼓起来了,才算真正办了一件好事。到那时给她一个笑脸也不迟。假若对她好些,她就翘了尾巴,爬到自己头上来作威作福就坏了。
三奶奶好莲能干得紧,老爷身子骨弱了,也蛮会偷闲,家里大半的事都交给了好莲和二少爷兰轩。所幸一个无后,别看这当儿倒是呼风唤雨,得意十足。哪日一了就百了了,挡不住丽娥什么。另一个是没母的,他的娘也不会从土里钻出来争宠。两个都是儿子,老爷也不分彼此,对孱弱的大儿子梅鑫还是挺关心的。
丽娥每日吃香喝辣,穿的是绫罗绸缎,还可以抽着大烟,这样舒舒服服的养老日子,不枉年轻时苦争了一场!她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反角,要不是担忧被逐出府,她能以身犯险么!昧良心的事干一次就够了。大奶奶去世开初那一年,自己夜夜噩梦的滋味也同样难过!
慧珍出了婆婆的小院,看见春巧已经提着食盒在树下等着了。两人会意一笑,便同往紧邻着的另一个小院进去。
老爷房里的佣人带了两人进去,就见三奶奶正在堂屋会客,老爷可能又躺下歇息了。好莲谢过慧珍的好意,留她坐下。慧珍见有客人,便推辞要走。好莲却送了客人,说要去一趟兰园,叫慧珍等着一道。
慧珍说天热日头毒,三娘请坐轿子过去。好莲道后园子里浓荫遮蔽的,也晒不到哪儿去。两人好久没有单独叙话了,趁此机会聊聊。慧珍自是欣喜,便马上应了,并打发春巧先行回了梅园。
三奶奶好莲对这个二房的媳妇别有好感。慧珍嫁进这蒋府是福是祸,好莲自是清楚,开初就对她存了怜悯之心。相处下来至今,明白了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但又没有什么歪心坏肠,还时时顾全大局。聪明人便与聪明人惺惺相惜。
但凡是个人,总有那么些时候,有心事要向旁人吐述才快。好莲今日这心中有一点郁闷,因天气热辣,更是不能藏于心了。
她不能说与老爷,会给他徒添烦恼。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可以说上知心话的。恰巧碰上慧珍,这又是一个心密嘴严的体贴之人,她便开口道:“老天要给我一个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有一个说体己话的人。”
打三奶奶邀约她一同走的时候,慧珍便觉察出三娘的用意,此刻她便顺口接道:“承蒙三娘厚爱!要信得过慧珍,就把那烦心事说说。慧珍帮不了其它的忙,让三娘舒舒心也好,免得大热天里憋在心底伤了身子!”
好莲听得好似三伏天牛饮了一海碗冰镇乌梅汤,她便敞开心怀,说道:“你知道,因老爷信得过我,这家里让我管了不少的事。却也因此招了不少的妒嫌。因此我好莲行事也分外谨慎。”慧珍默默点头附会。
“这四房人物,就我还有些后家的人在。他们时常向我讨些生计,我常推三阻四,伤了之间的情分。我心中也有愧疚,这才把一个侄儿说到了二少爷的金铺里。可那孩子不上进,他私下在抛新金饰的过程里添加了“王水”,偷偷克扣顾主的财物,进了自己腰包。结果被一个老伙计发现了,今日便来告了我。他敬我公正严明,并没有先捅到二少爷那儿去。你看,我这就是去投案认罪的。哎!”
三奶奶好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慧珍心有戚戚:“没想到三娘也有这些烦恼。慧珍还以为自己最惨了,三娘见过慧珍的后母吧。您这还好,是晚辈。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可以教他改正。”
好莲摇摇头,不认同慧珍的说法:“他是我的晚辈没错。可是我要对他做了什么,众人自然就会当着是对他父亲做了什么。我这个侄儿,看来是有些花花斜肠,不能再呆在那个位置了。我还得去求二少爷放过这一回,另外给他安排一个事干,教他没法做那些偷鸡摸狗的。”
慧珍心思有些微动,她吞吞吐吐地问道:“那……这个位置是不是就空着了?”
好莲笑带深意地问:“怎么?你有想法了?”
慧珍期期艾艾地回道:“呃……慧珍的哥哥倒是一个老实憨厚的!慧珍的嫁妆有几亩薄田,但他哪会下地种田呀?只会识文断字,也不会做点小生意。最近在给他说媳妇。如果他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自会说到更好一点的女子。”
好莲会意地点点头,说:“我们做女人的,能为后家出点力就尽力。如今我到了这样一个位置,反而不好说了。你那婆婆,可是瞪着一双大眼在暗处盯着我呢!其实我也没想得那么复杂。皆因心疼老爷,怕他操心劳累!我要争那些有什么用?我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好莲苦笑了一下,“你大可把这话转给你婆婆,叫她少费那些心思,轻松度日吧!”
慧珍嘟起了小嘴:“三娘轻看了慧珍。慧珍是那乱嚼舌头之人吗?况且各人有各命!懂不懂得惜福也是她自己的一种命!”
好莲爱怜地捏起慧珍的粉脸,嗔道:“是啦!这么好的媳妇不懂得珍惜也真是苦命哟!”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慧珍抬脚往左走,好莲拉住她:“你哥哥的事,转背就忘了?”慧珍迟疑了,要她身子走进兰园,被大少爷梅鑫知道了有好下场?
好莲以为她羞于向二少爷启口,便许诺助她。慧珍不想错过这个难逢的机会,况且再挣扎摆脱,也会叫人起疑。于是她低头咬牙随三奶奶好莲去了兰园。
任凭你处置
慧珍壮着胆子,提着一口气,挺胸收腹地走进兰园,却被告知二少爷不在。她当场就松懈下来,气也吁出口。肩背也随之缩回了原位。三奶奶好莲见她的模样,误以为她是丧气失望,就说:“不必担忧你大哥。改日我向二少爷提提,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一定会准允的。”
慧珍巴不得,赶紧谢过三娘。要跟一个怪怪脾性的人求情,对于她可真是难跨过去的沟壑呢!两人出了兰园,道别后各自回了。
慧珍穿行在绿荫婆娑的游廊里,不知疲倦的夏蝉在树叶间噪鸣:“知了……知了……知知知知……”它埋头苦叫,知了自己夏尽命逝的命运,拼着时间向世人吟唱自己的悲剧。
慧珍折断路旁悄然生长出来的一根青茅,把茎杆塞到牙间细细研磨。有清鲜的微甜,回隐着点点苦涩,还混夹着阳光的暖烫。浅浅地冒出一股忧烦,在心里打结,绕来绕去,终不消去。
畏惧二少爷!这是无需置疑的。他冷淡犀利,拒人以千里。言语轻薄又带刺藏针,把相对着的人逼迫进尘埃,惴惴不安,唯恐生错。离他远远的才是上策,最为安全保险。可是,慧珍不得不违着心,强着自己去面对他。
二少爷与大少爷不和,闭着眼睛都看得到。虽然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程度,可其间的敌意也在暗潮涌动。慧珍想法子要缓和他们的矛盾,一家子还是和和睦睦的好!可是与二少爷仅有的几次接触,都令慧珍自觉渺小卑微,深感自己的力量无异于螳臂挡车。
尤其萝仪山庄牡丹地一事,更让大少爷对二少爷恨之入骨了,自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丈夫开始也多疑起来。往后还怎么调停?这回她铤而走险,背着丈夫悄悄给二少爷和佩云牵绳搭线,使二人成功约会。二少爷多少也会记着这一好吧!
慧珍啐出口里嚼成筋筋索索,毫无汁液的茅茎,有些无奈自己的孱弱。不过情形或许还有转机,佩云小姐跟自己的交情好。以后她就是二少奶奶了,两个女人走得近了,两个男人还会远么?想到这里,慧珍的心门有些敞亮,也升起了一丝盼头。往后也不必当面跟二少爷打交道了。还是远远躲着好!
不过——一丝细细的恐惧,如一只鳖虫在慧珍心里隐秘的一角慢慢噬咬:万一——二少爷一旦知晓了自己生母之死的秘密呢?但是转而她又笑自己,二少爷那么多年都没有知道,难道吴妈还会再一次偷偷念经,被二少爷偷听到么?
心中的包袱卸下,脚步也轻快起来,她马上就要回到梅园了。
却瞟到前面一个微昂着头走路的背影,不是二少爷是哪个?
日头正烈,刺人眼目。慧珍抬起手来挡在前额,细眯了眼睛。
他薄薄的衫、裤,在风的吹拂下轻柔地蠕动着,却始终被牢牢地缚在他强健的身体上。这会他隐入了一片树荫,强光顿时被稠密的树叶筛成了细碎的片,洒在他身上。
他这会儿不像平时那般疾快的大步,却是慢吞吞地往梅园晃去。一副要去又不去的模样。
慧珍揣度着二少爷去梅园的目的,心里有些担心。因她促使二人见了面,难道二少爷是来向自己致谢的?梅鑫正在家里卧着,要是被他晓得了,自己的老婆居然在帮二少爷做这等私会的事……慧珍不敢往下想,张嘴想大声喊住二少爷,却没有那个胆。她尽快看了一眼四处,见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就提了裙摆,朝二少爷的方向飞奔去。
二少爷立在前面不动了,看那背影,好像一只手在拿着扇子敲打另一只手。最后他好似下了决心,一个健步就要踏进梅园。慧珍后面瞧得心惊,急中生智地拾起地上一根小树枝,闷头向二少爷砸去。
树枝落到兰轩的身侧,岔了他的行动。他偏过头来,看见是慧珍。哼!要审的人就在面前,他也就不用进梅园了。不过她为何要用树枝砸自己?
看见二少爷调头向自己迎了过来,慧珍急忙也转身向相反的方向疾行,弄得二少爷一头雾水。他没好气地追了起来,要去一把揪住慧珍。依他往日的脾性,早就要对她一阵毛吼了。偏巧今日他还真不想让多的人遇见,可真是恼人!
慧珍还在慌慌张张地撤退,她不知道往哪里跑,好像有人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慧珍只得一头钻进就近的假山洞里。她的两只小脚已经被石子路硌得生疼发热了,还得回头看看那个人追了来没有。
她提着裙摆,全不顾及形象,逃命似地跑了。二少爷却还得小心着自己的体面。要他龇着牙,划刨着两个胳膊在园子里飞跑?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大步流星地疾走着,也落下不了多远。远远望着女人的身影在湖边花树里时隐时现,像只惊慌逃窜的兔子。
突然,斜刺过来的小道上冒出两个人。因为灌木挡住视线,两边的速度又快。一下子都被撞倒在地了。只听“咚”的一声响,一只大木桶滚落到地。里面“哗哗哗”地倾洒出来一片莹白透亮的冰晶,一下子把阳光吸进里面,发出耀眼的光芒。
二少爷歪坐在地,左膝盖在地面的小石子上磕破了皮,热辣辣地疼。他顺手拾起一块冰坨子,贴在疼处敷起来。两个抬木桶的婆子并没有摔到,只是事发突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望着落得到处都是的冰块发楞。随后见着撞到的人居然是二少爷,才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二少爷兰轩哼了一声,并不计较,他撑起身来,问道:“这么多冰块要抬到哪里去?”
婆子畏缩地回道:“二奶奶房里去。”
“做什么用的?”
“奴才不晓得,吴妈传的话。”
“那还不快些。”
“是!二少爷。”婆子们赶紧起身,七手八脚地把冰块重新收回桶里。扁担穿进桶把,蹲下身子一使力就抬起来了,继续赶路。却又听见主子发话道:“都弄脏了,还抬去?重新去冰窖里取过。”
“是!”婆子身上起了一层冷汗,这沾上泥土渣滓的冰块要送去二奶奶房,还不被责斥得狗头淋血!两人抬起冰块又往来处折回去。
“真真傻得紧!这作废的冰块又费力抬回去作甚?还不倒在湖里,空着桶回去。”两个婆子的头横竖已经昏了,分不清前后左右。在原地里转了半圈,方找到湖的方向,才依了二少爷的话把桶里的东西倾倒进水里。
抬桶的人走了,二少爷才顺着湖边的寻去。这一会功夫,慧珍已经不见踪影了。
慧珍跑得浑身出汗,呼吸也不畅,胸脯子剧烈地起伏。一半是累的,一半也是吓的。她藏了一会儿,又凝神打听了周围的动静,好像比较安全了。这才软瘫在一块石头上,翘起一只脚,脱了一只绣鞋,想把里面的一颗小渣滓给抖出来。
“跑得掉么!”一声冷哼,一个身影忽地闪进洞来。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