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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身边,能看着他一两眼,我也知足了。”
佩云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女人甘愿如此放低自己的身价,去求一个无望的未来?可,一道闪电突然惊魂夺魄劈开来。她——张佩云,不也在做着同样的蠢事么?从对他一见钟情的时刻,她就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也会爱着自己。
朝朝暮暮了这么长久的时日,她的心已慢慢冷却,体温也逐渐退烧。总弄算明白了一件事:那个瑰丽的美梦,是时候该醒了。
佩云的心疼得突突地跳,她对还在哭泣的兰姿说:“你尽管哭个够吧!他是半点都不会怜悯的!甚至——都不会看见你的眼泪!”说完,她掉头离开了书房。兰姿擦拭着泪水,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掂量着二少奶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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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梆子敲打得清脆悦耳。二少爷兰轩踩着鼓点回园了。园里依旧是烛光摇曳,红烛一如既往地流着泪花在等盼着。可是,候在烛旁的人儿却一个都不见了。兰姿反常地没有迎来伺候,佩云也早已上了床。
难得的清净,难得的心宁,兰轩轻松地梳洗,脱衣上了床。不曾想面对墙壁躺着的人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瞪得清亮,一点睡意都没有。
出于以往的经验,兰轩没有回望女人,也不开口说话,他俯身挨近蜡烛,鼓起嘴,要吹灭它。
佩云轻声叫道:“别忙!”
兰轩住嘴,提起被角,几下便拱进被子里。自己闭上了眼睛。
脸上似乎有温温的鼻息扑来,一下一下的,仿佛撞上蛛网的飞蛾,折断的翅膀在无助地拍打。兰轩的眼睛继续闭着,但是总觉着一道如刃的目光在刮刺着自己,脸上的肌肉都不由抽抽了。他无奈地睁开了眼。果然佩云已经半抬着身子,斜向自己的被窝靠来。
“你还没有睡?”他假意问道。
“为什么要赶走兰姿?”佩云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兰轩不耐烦地回道。
“呵呵!何曾为我做过一件事?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佩云苦笑道。
“你到底要怎样?横竖都不对!”兰轩有些恼了。他和她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每回聊不到几个回合,就有一个人要发怒。
“什么时日该赶我走了呢?”佩云幽幽地问道,“那个女人等急了吧!”
“说什么疯话?累了,想睡,不和你吵了!”兰轩猛地起身,终于还是将蜡烛吹灭了。屋里马上一片漆黑。
“说中了吧,把脸躲进黑暗里藏着。”佩云冷冰冰地说着,话里全无丁点热气。兰轩的反应让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心里真的有一个女人,他甚至懒得撒谎来否定自己的话。
兰轩紧闭着嘴,看样子不想搭话了。
最初的黑散去,眼睛渐渐适应了夜里的模糊。朦胧的月光稀稀地透进来,男人的侧面像刀劈斧削一样地坚硬。还是照样美得让人心神摇弋,可是佩云的心此时却恰若古井水,生不出一丝波痕。她低低地自语道:“你的心,比那磐石还要僵硬十分。”一抹热泪滑落下来,湿润了她的鬓发。
和离
一日晚,佩云又到梅园来找慧珍唠叨。
这回,佩云才从林城回来不久,给慧珍捎了一条粉黄绒球的网状披肩。秋风咋起时,披在身上又漂亮又防寒。
慧珍无比羞愧,感激说:“姐姐总是这么念着慧珍,慧珍真是无以为报!”
佩云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些小玩意。你送我的翠玉耳环才真贵呢!”说着,佩云惆怅道:“东西是轻,情谊才重!这府里上下都不耐烦我,我清楚得很!只有慧珍你真心待我!”
慧珍看着佩云自嫁入蒋家,慢慢少了开心的日子。人慢慢地清减,话也渐稀,大不似刚刚见到的那样一个活泼灿烂的女子。慧珍念及自己的遭遇,便黯然神伤道:“我们女人,过得好或不好,真真就全赖嫁进的人家了!慧珍就不自提了,本在娘家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像姐姐这样的,有爹娘千般宠万般爱,也不是这样与妹妹同病相怜的?”
佩云长舒一口闷气,爽快道:“嫁得不好我认了。要这样不死不活地过一辈子,我却不认!慧珍,爹娘已经同意我离婚了!”
“什么?和离?”慧珍大吃一惊。这和离一事绝非易事。自古都是男子休妻。凭他们的喜或是不喜,随意就休了女人。被休的女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娘家,有几个不是郁郁寡欢,闭门守户在屋子里了却残生的?有一些迫于生计改嫁了,一世都被人不齿!女人整日恪守妇道,小心翼翼地避着丈夫将休书掷来。谁会主动提出和离呢?虽说现今世道,法制与风气都在逐渐转变,也听闻有大胆女子主动和离的。但对于慧珍这种旧式女子来说,也不免太离经叛道了。
“兰姿都不在了,你还吵着和离干嘛?”慧珍怨道。
“
佩云定定地盯着慧珍,看得慧珍莫名一阵发毛。
慧珍竟是不敢见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虽说上次她也是受害者。但是,有那么一个瞬间,慧珍居然会忆起那天的情形:二少爷那烫人的呼吸、骇然的心跳、那绞缠的力度,还要那令人意乱情迷的气息……过后惊觉自己的不耻,慧珍又狠狠扫了自己一大耳刮。
佩云并没有留意到慧珍的异样,她的眼神稍稍越过慧珍的发梢,远远地投到了窗外的树叶上。风动叶晃,似乎要掉落下地。
“慧珍。当初我只看了他一眼,我就爱上他了!我,是为了爱情嫁进来的!跟你并不同。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在这里找不到爱情,他并不爱我,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慧珍听着佩云满嘴的情呀爱的,有些羞赧不安。“爱情”这个词,在放许愿灯那会,她听佩云提过。但这个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么?值得佩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那个——爱是什么?”慧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是什么吗?”佩云一时也语塞了,她边想边说,“大抵……也许……初初的时候,见他一眼,心就要跳出胸来;他一笑,自己就要高兴三天。后来,吃着好吃的了,就给他留着;夜里不回来,就睡不着觉;再后来,恨不得拿刀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有时气极,就想拿包药,干脆两人一块吃了去死。”
慧珍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现在嘛,简直讨厌死了对方,巴不得整日不见才好!”
“那我宁愿不要那个劳什子‘爱情’,听着就悬吊吊的,还不如经营铺子赚到银子实在。”慧珍天真地说。
佩云爱抚地用手指刮了刮慧珍高高的鼻尖,惨淡一笑,凄凉地说道:“如此说来,一个女人没有爱情反而是幸运的事了。真不知该同情你还是该羡慕你!你从未体会过它的滋味,当然不知道那种身不由己的魔力了。哪能由你要还是不要!”
“如果有一天,它突然降临到你的头上。慧珍!姐姐奉劝你一句话:一定要两个人的心里都有对方!只一个人想是不行的!”
慧珍紧抿了嘴,埋怨的目光望着佩云:“姐姐!你讲的什么话?慧珍已经嫁为人妇,自当贞烈。慧珍从来没有想过和离,又哪会有那么一天?”
“我倒忘了,你是这个时代最后一个节妇呢!”佩云笑了,但转而又肃然起来:“慧珍,姐姐听你的话,晓得你和大少爷间并无什么爱恋之意。难道——此生,你就这样一过?心里没有半点遗憾吗?”
慧珍回头瞥了卧室一眼,房门管得紧紧的,梅鑫应该睡着了。即便他醒着,两人在客厅里讲话,又这么小声,他也听不到的。但是慧珍还是攥着佩云的手,轻悄悄地步出房间,到了院子里。
“姐姐!”慧珍挨拢佩云,两只胳膊轻轻地环上了佩云的纤腰,她的心底软暖一片,为着佩云全心全意地对自己,“能过上这样安稳富足的日子,慧珍已经知足!如若贪念太重,老天爷是会怪罪的!”
两个女子说着知心话,可却又全然不解对方的思想。慧珍很替佩云担心,但另一方面,她从心底又佩服佩云。她那么大胆,敢于做主自己的婚姻!其实,如若慧珍生成佩云那样的家境,她绝对更是一个弄潮的新女性!
二少爷兰轩很干脆地同意了佩云的和离,把林城的两家蒋字号商铺给了佩云。两人也算好离好散。佩云来跟慧珍道别时,说她会再度乘坐大船涉洋过海去英国,这回是去学设计衣衫。她要让慧珍这些女人再不穿那些袍肥袖宽的难看袄子了。慧珍自是不舍,知道易趣今年,不知两人何时才能再见一面,与她含泪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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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过去了。后花园的木芙蓉又如约绽放,与那一汪碧潭波光花影,相映益妍,还是那么美轮美奂。
小鸿龙出落得聪明伶俐,深得一家喜爱。三奶奶好莲更是把他当成第二个兰轩来有意栽培。蒋府子嗣不旺。只有鸿龙和他后母生的小妹妹珠儿。二少爷和离之后,一点也无续弦的打算,整日还是那么浅浅淡淡。二奶奶眼巴巴地盼着慧珍的肚子大起来。可是看着儿子也垂垂命不久也,就绝了这痴心妄想。
鸿龙的爹,三少爷宝松,某日像从梦中忽醒一样,跪倒在三奶奶的脚跟前,痛斥自己先前的不懂事,发誓此后要当家为人,望三娘成全。他如今也是两个孩儿的爹了,是该醒事了!三奶奶欣喜地把三少爷的家业交还与他,到今时今日,总算完成了老爷的遗愿。
一日,慧珍得空,和三奶奶好莲在梅园的院子里闲话。
蒋鸿龙已经四岁了,正是调皮的年龄。这会正拿了笤帚当马骑,在院子里转圈,追着春巧和梅红。他大声吼道:“逆贼!还不快快就擒?我饶你不死!”完全一派武旦的架势。这是他跟着三奶奶听戏学的。三奶奶忙唤他小声点,不要烦到屋里床上歇息的大伯。
晌午,慧珍也懒得令人煮饭。便□巧去了客喜酒楼,令人传来饭菜。她精心挑了适合三娘和鸿龙的佳肴。小鸿龙吃得满嘴流油,直叫干娘最疼他,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干娘了。惹得三奶奶爱怜地轻扫了他的小脸蛋,说道:“鬼精灵!”
饭后,鸿龙发困,呵欠一个接着一个,三奶奶便带他回去歇觉。
梅园的人也觉得乏了,都陆续进屋去卧着。
慧珍却留在院子里,坐在椅上。爱不释手地拾掇着小鸿龙的小衣裤。因三奶奶说近来眼发花,做起女红来很不得心。她又不放心那些丫鬟的手艺,要慧珍帮着做做。慧珍挥舞着针线,专专心心地弄着。
院外一阵急急沉重的步伐走近。慧珍抬头一看,是二少爷兰轩。两人又是好久不见。慧珍有意躲他,常常远远地就避开了。
兰轩仍是神采奕奕,气宇非凡的样儿。独自一个人后,他就好比被放生到河里的一条鱼,游得无比欢畅!他常常邀约一些狐朋狗友,往那林城的新山庄,去打猎玩乐。把白若冠玉的脸皮晒得黝黑发亮,身架也越发强健了。一眼看去,竟添了些匪气。
他常常不归家,把兰园当做客栈一样。
所以突然一见,有点恍若隔世一般。
慧珍一愕,右手的针一歪,正正刺入了左手食指。一颗血珠随即冒了出来。兰轩见她受伤,便作势要上前来拉她的手。慧珍着急,“嗖”地一下站起身,连退几步,提高嗓音道:“你要干什么?”吼完了马上又叫苦不迭,忙捂住嘴屏住呼吸向屋里回望。可是双腿上的针线、剪子一干物品,随着篮子掉落到青石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兰轩见她一脸戒备,就住了手说:“兰轩才刚从山庄下来,经过大少奶奶的济世医院,看见有人闹事。似乎出了人命。兰轩赶来通报一声。扰了!”说完,兰轩转身便走。
慧珍一听此话,顿时惊成石头。霎时又悟了过来。她不敢信二少爷所言真假,医院并没有人来通告。但是终究担心,慧珍大声令已经起来的春巧,赶紧地,跌跌撞撞地往医院方向赶去。
大少爷梅鑫在床上急呼,叫把他也捎上。可是梅红不听,说大少奶奶交代了,要爷小心着身子,不能闪失了。气得梅鑫连声责骂她为叛奴。
慧珍赶到医院一瞧,门外果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当中一个面色灰黑的妇人,闭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旁边一个精瘦的瘸腿男子正在呼天抢地叫着。他叫围观的人要替他做主。说他婆娘今儿上午因着了风寒,到济世医院看病。大夫给打了一针,回家后就胸闷头昏。现在变成这副样儿,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眼瞅着就是快死了的人。医院医死了人,他要报官,要一把烧了医院。医生们想把妇人弄进屋里救治,他也拖着不放,说怕医院毁尸灭迹。
慧珍打来的路上就调气镇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瞧见那闹事之人,心里一下慌了三分。谁人不晓,哪个不知呀?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