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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府兵突遭惊变,军容未见散乱,静待主帅刑岳之命。倒是骑在炭黑骊马上的刑岳,略偏过头去,百年难遇的露出迟疑难色。
眼看受惊的马群就要奔涌到青门外和东陵山之间的岔路了,我立时就明白了胡大郎的谋划。
岔路如横置的人字形,人字的一撇通往东陵山,而人字的一捺则拐进了青门。午间城中熙来攘往,受惊马群若闯进城中,必致踩踏百姓。
胡大郎知己知彼,只有把筹谋亮在刑岳眼前听其决断,才有可能握持对付刑岳的微渺胜算。
我咬紧下唇,紧张盯视着城下动静,静待刑岳如何应对。
刑岳抬头远眺如乌云压境的火马阵,又皱眉凝思,然而马群如风激电飞,容不得他长久思考。
终于我看见刑岳猛然挥鞭,喝令将士们退守青门一路。
那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半身浴火的马群冲撞进行伍中,兵士举矛而刺。
第226章 流民()
青城门下,烟尘滚滚升腾而,遮天蔽日。
受惊失控的马群冲进军中,人吼马嘶一片哀声,不时有兵卒和马横死于地,经过惨烈冲杀,数量锐减的马群被迫踏上东陵山道。
青门外霎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刑岳立即吩咐左骖将入城强行关闭城门——京师天子居,城阙九重门。若无天子令信,擅自开关城门者立斩不殆!
然而不等左骖将经过吊桥入城,又有马群风驰电掣奔涌而来。
骠骑府兵不得不准备新一轮的拦截,然而马群行至岔路,轻巧转身,前行无阻地闯进东陵山。
马群行进有序,我见胡大郎和几名胡人骑在最前排的汗血马上,后跟蒲梢、鱼目等西域名马,马尾上依旧绑了大束的芦苇,却没有引燃。
看到这里,我已猜到胡虾蟆的用意——先以火马阵引对方防守青门,而后故布疑阵打马上山。最后故技重施,再以火马阵为前锋,胡大郎和同伴则骑着擅疾驰的汗血马,撒播香饵引马下山。他把每一步都亮在敌人眼前,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刑岳若非顾虑马瘟肆虐,早已率军上山掩杀了!
但若换做是我,恼羞成怒下必定放火烧山。想到此我不寒而栗,从汤饼手里取回鹤氅裘依旧披好。
刑岳他不是我!此人遇事过于冷静,鲜少因怒失控。胡大郎知己知彼,才敢如此施谋。帝王、将帅唯有心思多变,不被外人窥破,否则任何优点都会转变成你的致命伤。
“馎饦!吩咐弓箭手,一俟马群撤离,立即放箭掩护!”我冷静吩咐,略想了想说道,“天马厩已烧毁,唯有长安东北的承华厩距东陵山较近,走吧!随朕前往承华厩!”
我又看一眼东陵山,转身匆匆走下青城门楼。
当日胡虾蟆在西市独柳前允诺为我抢马,我难免半信半疑,直至他今日驱马而来,我看着骤然充实到挤仄的承华厩,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山中群马冻饿多时,承华厩中日间也需添置火盆,每晚加两回食料!”
“天马厩里西域汗血马死伤三十余匹,蒲梢、龙文等名马被烧死千余匹。”
“御马厩里不养雌马,这样不利于战马生息,养马既要注重驯其雄健,又要兼顾繁衍名种。”
“哦对了,还有驯马之务”
承华厩主丞等官吏俱是瞠目结舌,胡大郎独自一人大步流星边走边说,我则跟在他侧后方,不时点头称是,毫无人君风范。
胡大郎说到中间恍然回神,对我笑道:“康人爱马成痴,一旦提及养马便忘乎所以,石兄莫要见”
“胡兄为何甘冒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助石某抢马?”我突然打断他,问出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胡大郎微怔了下,浅蓝色眼眸中似有水光潋滟:“在下与石兄仇弟为莫逆之交,既帮了仇弟刺杀康王僭使,又怎可不助石兄抢马呢?”
他虽语气中肯,可始终回避着我的注视,我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胡大郎显是不准备再与我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走到一匹马前,堪称怜爱地摩挲着马身。那马全身瘦骨嶙峋,有些斑秃的浅黄皮毛上沾满了泥浆雪水,模样甚是狼狈。
我看了不由嫌恶地皱眉,胡虾蟆却笑道:“这是一匹丝毫不逊色于汗血马的千里宝驹。”
我嘴角抽搐,歪头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宝驹”,它吃够了草料打个响鼻,高扬起颈项。
馎饦从旁提醒道:“胡先生当心,马瘟可能会传染到人身上。”
“怎么可能!”胡虾蟆哂笑摇头,显是胸藏丘壑,“之前东陵山里的马瘟,确是胡某手笔,大雪后自可控制得住。至于有人染疫而死,那却与我无关!”
我想了下随即莞尔,兵卒得病不过是巧合而已,只因当时人心惶惶,故尔谣传马瘟传播到了人身上。
胡虾蟆弯腰为那黄马添了把草料,又自取腰间酒壶仰首喝尽,叹息道:“东陵山原有百万马群,经此番波折损失近半,可惜了!”
我也走到马厩旁,“这些马经过几年繁衍生息,何愁没有千万之数?只是我不懂经营马务,还请胡兄帮我!”
太仆寺下虽设有六处御马厩,可也不过是特为供奉驾辇仪仗及皇族勋贵射猎之用,平素烟割雄马不养雌马,而军马的驯养方式与此截然不同。
胡虾蟆不假思索摆手道:“石兄知我一向闲云野鹤,客舍似家家似寄,哪能长久耗在你这御马厩里?不如石兄派人来和我学马场经营之道,胡某必倾囊相授。”
我脑中正自寻思御马厩和太仆寺里可有适当人选,馎饦突然自荐:“主君,可否让奴才来学?”
我望向馎饦,想起每次伴我游猎,他都是爱马成癖。前几日马瘟传播,他尤其不放心天马厩里的汗血马——何况掌控战马经营便可在军事战备上制衡刑氏,等闲怎可安排外人?
于是我痛快允准,馎饦对胡虾蟆郑重行礼:“日后还请胡先生不吝赐教!”
胡大郎爽朗应诺。
我就此吞下东陵山马群,青城门外人马厮斗,城中百姓谈之色变。内秘阁借机传言此系工匠勾结流民烧毁天马厩,以致千余宝马受惊飞奔东陵山
如此一来匠户及流民事端,自然引起朝野关注。
刑太尉要求严整匠户编制,悉数迁徙京洛一带流民发配西北苦寒之地。丞相和小管尚书则提议抚恤工匠及流民。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从朝会直闹到政事堂。我冷眼旁观,待探查朝中公卿的大致想法后,终于在仲冬时节,明旨废除匠籍,劝其归农。
修缮工事由刑部狱中囚犯充役,以制钱结算日资。能工巧匠则记名造册,给以小吏待遇。
然而流民远比匠户更为棘手,其中被地方豪绅强占田产的,自是愿意回乡。但多有游手好闲之辈逗留京洛,一味聚众闹事。我命金吾卫街使搜捕刁顽流民,远徙西北苦寒之地。
一时之间街使往来呼喝闻者心惊,我料到被捉迁徙人中必有冤屈,却没想到由此生出一番是非,伤筋恸骨
第227章 声名()
“怎么?杏昭仪还是不愿见朕么?”
我站在孙媌寝殿外,既觉无奈又觉好笑。
——大理寺雷厉风行,五日内管裕均贪墨案便推鞠审结,程维谨表奏,依律管裕均拟斩刑弃市。
我望着厚厚一摞卷宗的铁证如山,为官这些年,管尚书府当真是金银堆积如山!我想起那日朝会上管鎏评议其父的话,既羡官体风光,又恋金银满堂,方才酿成大祸。
入仕与赚钱,便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想兼而有之,自作聪明迟早自害己身。可惜这个道理,管裕均只有到泉壤之下再去独自体会了。
大理寺当廷奏议、刑部附议,管裕均数罪并罚当斩首弃市,新任户部尚书管鎏闻言痛哭流涕,我想了想,宣布顾念小管尚书颜面,管裕均以金屑酒赐死。
随着此案了结,工部及将作监官吏被悉数放出。其中大多降品留用,只除了员外郎孙胥一人。
东陵山抢马后三日,中书省传旨,原工部侍郎茅道成晋封工部尚书;原员外郎孙胥,提交管裕均罪证有功,擢为正四品工部侍郎。
当日晚些时候,我移旨后宫,杏婕妤孙氏,内德充茂、温恭有礼,册封为正二品昭仪,为九嫔之首。
我如此举措,便是有意彰显孙氏门庭。刑蕙祯假孕已是无疑,那么孙媌极有可能诞下皇长子,成为后宫里制衡皇后的一股力量。
虽然我知道孙媌头脑简单,遇事只知率意而为,委实不适合这昭仪之位。但眼下已是说不得了。
册封圣旨颁下后,孙媌只匆匆到紫宸宫外叩拜谢恩,却不肯见我,今日也是如此。
孙媌贴身侍婢阿鉴款款行下礼去,伶俐回道:“圣上,杏昭仪称孕中姿容变丑,羞于面君,请圣上恕罪!”
我听了只觉哭笑不得,孙媌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虽依旧姿仪秀美,可总不及以前的倾城之貌,她唯恐我记住了她孕中的模样,故尔就是不肯见我。
“难道诞下皇子之前昭仪都要避而不见?”我略皱了皱眉,总觉孙媌过于孩子气了。
侍婢阿鉴仰起头来,吐息如兰:“圣上该体谅我家娘娘才是!娘娘有喜时刚巧赶上孙侍郎入狱,日夜啼哭难免心情欠佳,圣上那时还为此训诫过娘娘呢!”
我听她故意提说我与孙媌前段时日的争执,心下稍觉惊异,方低头留意仔细端详。
一看之下顿觉不对!今日阿鉴身着艳紫翻领窄袖束腰的胡服,外罩翠色披帛——我记得孙媌也曾如此胡服夏装巧妙搭配,独有韵致。可穿在阿鉴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
她妆容也似经过用心打扮,眉眼间竟流露出几分妖娆。我点头,阿鉴倒也算得模样齐整,只是可惜
阿鉴见我肯低头看她,自以为得逞,于是媚笑着近前两步,我却退后两步,笑容清冷。
我负手言道:“昭仪既不肯见朕,朕就随她!尔等须尽心服侍昭仪,不得违逆!”
阿鉴错愕,半晌方难掩失望,躬身涩声道:“是,奴婢遵谕。”
我“嗯”了一声,转身欲行时又吩咐道:“待昭仪诞下皇子,朕和昭仪,少不得尔等随侍仆婢的好处!”
阿鉴哪里知道,只要我身处绮云宫,眼前便会自觉浮现孙媌那绝世容颜,不惟阿鉴,这绮云宫任何一位嫔御,都会因之失色。所以孙媌实在是这绮云宫里的照妖镜!
我率领一众侍从出了绮云宫,汤圆立即说道:“想是杏昭仪害喜之中心烦,疏于管教侍婢,才会有今日之事。”
驼羹却不以为然:“昭仪就算没有身孕,这种事她又怎会察觉得出?主君,奴才以为不如把阿鉴调离绮云宫。”
“不妥”,我略加思索便摇头道,“阿鉴是杏昭仪的陪嫁侍婢,无故调离,昭仪必定疑心。若是知道了今日之事,绮云宫都要被她掀翻!”
鹿脯驼羹闻言,无奈失笑,却也认同我所描述这后果。
我吩咐汤圆:“还是遣人暗中查探阿鉴,谅她一个小小侍婢,能生出多大的事端!”我当时确是这么想的。
我在绮云门外,一时竟踌躇犯难。孙媌害喜,我想时时见她,她却不肯见我!皇后假孕,我见了只觉心烦。淑妃因小叔外放之故郁郁寡欢。南梁皇后秦氏病笃,华妃日日夜夜在佛前进香祷告
我顿足叹息:“偌大后宫,朕竟无可去之所!可恨!”
鹿脯坏笑道:“主君难道忘了?不是还有艳昭容吗?”
“你收了昭容宫里多少贿赂?跑来朕跟前特为提说!收了银子记得上缴”,我想了想郭慕相貌,毕竟是刚从绮云宫出来,美丑相较、妍媸立现!
于是我果断摇头:“眼下去见艳昭容么?朕宁愿跑去私会胡大郎!”
我和胡虾蟆牵马经过东市平准局前聚堵的围观人群——今日管鎏将在这里烧毁户部库中的劣等绢帛,以免这些劣绢再度流通市场危害百姓。
我听见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赞许,小管尚书这把火,算是替自己烧得了名望和人心!——为区别于管裕均,百姓皆称管鎏为小管尚书,亲切和钦敬之情可见一斑。
我和胡大郎都无意凑这份热闹,牵马向市中行去,平日密集的东市因都去看管鎏烧绢,东市街巷难得清静。
我转头打量胡大郎牵着的黄马,不敢置信:“这真是那匹皮毛斑秃的黄马?”
这才几日时间?那匹惨不忍睹的黄马便华丽变身,虽还不慎雄壮,然而皮毛如缃色闪缎,经过修剪的马鬃如流苏,悬于马后颈处。
“不是它,还能是哪个!”胡大郎宠溺地拂拭马首,那马也如他一般得意,打了个响鼻,神气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