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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圣上,华妃娘娘的朱砂安魂汤饮已煎好,请娘娘服药。”医佐捧持漆盘,进殿奉药。
华妃的近身侍女雁儿忙走过去接了药碗,准备伺候华妃进药。
“把饮子药给朕”,我轻声吩咐,意思是要亲自喂华妃喝药。
雁儿将碗递呈予我,先是小心翼翼扶华妃靠着迎枕半坐起来,随后躬身退出寝帐。
我以手背试了试碗壁,觉得并不烫手,便一边喂华妃喝药一边说道:“朕遣往南梁的吊唁使今日还朝了,据秦皇后宫里人描述,皇后去时非常安详”
有泪水掉落在药碗了,我取巾帕替她擦泪:“别哭,宁儿为南梁皇后哀毁骨立,为人子女者做到这个地步已很难得。秦皇后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华妃抽噎着,用力点头。
“宁儿不是曾对朕说过,以前思念阿娘的时候就会数星星,数着数着阿娘就会进到梦里?”
药已喝尽,我将碗放到一旁,手掌覆在她荏弱的肩上。
宁儿抬起一双泪眼,鼻塞气阻的“嗯”了一声。
“那是因为”我紧握住她双肩,希望借助这样传递给她力量,“那些逝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宁儿,长安城或许不及石头城里的星汉灿烂,可星与月,都可追随人千里万里”
我尚未说完,华妃忽然紧紧抱住我的脖子,似乎只有这样才可让她安心。我微怔,随后慢慢环抱住她,一下一下的轻拍她后背以示宽慰。
之前喝下的那碗安魂汤饮逐渐起效,我感到肩上略沉,侧头看去华妃已沉沉睡去。
我轻轻扶她躺回枕上,俯身替她理顺发丝,无意间抬眸却见她枕前放了一卷纸页微微泛黄的画轴。我不禁好奇,宁儿雅擅丹青,该是何等妙绝的墨宝,才能得她珍而重之放在枕前?
想到此我随手拿起画轴,悄无声息的走出寝帐。
汤圆汤饼见我出来,请示是否回宫。我只扬了扬手中画轴,他二人立时心领神会,也便凑过来一同观画。
卷轴在我面前徐徐展开,我凝神看去,谁知一望之后,再难转眸!
第247章 酷似()
触目所及,是一片正当花季的梨林。
梨枝上有如层雪堆覆,梨花瓣漫洒了一天一地,几乎要从画中喷薄而出。
林下成蹊,蹊上少女尚未及笄,身着浅红单衫,腰系朱红百褶裙。万千青丝自在垂洒腰际,几片如银似雪的梨花瓣飘落在她头上身上
她轻牵罗裙,似是要躲进梨花丛中,让人无从寻觅。但又如精灵般挑逗,故意转身回眸,一双点漆双眼眼角上挑,顾盼神飞。
她分明唇畔噙笑,可又烟眉微蹙,让你猜不透她是喜是恼,却情不自禁为画中人的情绪所牵动,恨不得倾尽所有,只为博她一笑。
双鬓鸦雏色,单衫杏子红。
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抬手轻抚画中女子的雪肤花容,我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眼角眉梢、皓齿朱唇分明眼睛中是不含纤毫杂质的纯净,可唇角笑靥却自然流淌出万种风情。
世间怎会有这般美好的女子?
画卷展至尽头,露出笔力刚健的墨书题字——琼儿及笄礼前,延请丹青圣手凌忆枚绘制。琼儿意态,得以描摹入微。顾谓百年须臾、风华刹那,聊以画容记琼儿芳龄永驻于兹。
我看着题字之下钤盖的秦丞相私印,再回头去看画上女子,对她的身份已是了然于胸。
琼儿,正是南梁皇后秦氏的闺名,难怪梁皇可以做到二十余年尊宠皇后,虚置六宫!绝世皇后,果然名不虚传。
我平生好酒兼好美色,见画中佳人意态天真婉媚、气质浑然天成,自是再难移开视线,恨不得将她的眉目笑靥铭记于心。然而我越看越觉眼熟,竟是似曾相识一般
“这画上美人,倒有些像后宫的姜容华。”汤饼从旁说道。
我下意识去看汤饼,汤圆也于此时怒瞪汤饼,汤饼自悔失言,忙低头垂手不敢出声。
我歪头觑眼,审视画中的绝世皇后,这一次我刻意忽略她令人目眩神迷的气韵,只看相貌姿容。先前汤饼没道破时还好,眼下我边看画像,边在脑中勾勒纫秋的容颜,两下相较,居然有八九分相似。
我盯着画卷长久出神,双眉不觉皱紧,一颗心却不住的往下沉。
怎会这般相像?!
我恍惚回到紫宸宫,一路上若有所失。
“主君回来了。”馎饦的这声淡然问候,使我猛然惊醒。
一俟回神,我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传召姜容华来见!”迟疑了下我又说道,“此事不必知会内侍省派遣彤史女官。”——不知会内侍省,便是没有召幸妃嫔侍寝的意思。
馎饦早察觉我神情有异,此时又见我立命传召容华,不由急急望向汤饼汤圆。御前近人久有默契,不过几个眼神相互交递,就可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馎饦上前劝道:“主君”
“不必说了!”我打断馎饦的话,心坚意执道,“朕要独坐静思,尽数退下!”
言讫我径直走向庭院里的石鼓凳,再不理会众人。其实当我意识到纫秋容貌酷似南梁皇后的一刻,我便已痛下决断。然而决断易下,要想全然无视由此引起的失意酸涩,就要艰难多了。
我坐在石桌前,抬头仰望枝条葳蕤、粉苞攒聚的海棠树,我点点头,这样不是很好么?纫秋系姜逢之女,如今姜逢升任御史中丞,前朝与后宫,一向都是相互影响又相互牵制,凤仪宫已频频遣人往来漪澜殿,此时送走纫秋,堪称明智之举。
我虽这般宽慰自己,可心中还是若有所失。初见至今的场景历历在目——
西市茶馆外耀目迷离的杏花摊前,衣袖翻飞间的皓腕凝霜雪;
初入宫时她被我冷落,未承恩已失宠,可她却浑不在意,锦裙凤簪、缀以红宝,嬉笑逞怀、毫无心肝儿;
漪澜殿里只凭三言两语就将我惹怒,随后又摸出铜镜要我自看是不是瞪起人来左眼大右眼小,令我哭笑不得
纫秋或许不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挑动我的喜怒,而当面对我的雷霆震怒,她始终可以做到淡然处之、从容应对。
“主君,姜容华奉召见驾。”鹿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懵然回神,却见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卷泛黄画轴,我适才无意中竟将华妃珍藏的南梁皇后行乐图带回了紫宸宫。
纫秋近前浅浅行礼:“皇上。”
“容华过来坐”,我示意纫秋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与我隔桌对坐。
她悄然坐下,却不时抬头痴望海棠枝桠,唇角露出自然笑意。
我鲜少见她有真实情感流露,不由怪道:“一树海棠,也能让你欢喜若狂?”
“皇上何曾晓得海棠深意!”纫秋一双秋水明眸熏染笑意,“古有一女有所思,‘愁登临、海棠开后,望到如今。’春日迟迟,妾原以为今春又要如这女子一般愁望海棠,熟料海棠未开,已蒙君召,是以心下不胜欢喜。”
我心下愀然,纫秋的意思我已明白——随着刑天辞去太尉之位,外朝确立全新格局,我正逐步实现乾纲独揽、政自帝出的夙愿。而在后宫,眼下我可以再无顾忌的宠惜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与她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当我看见南梁皇后妙龄时缦立梨花雨中的卓尔画容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此我顺手拾起卷轴,以一端轻轻挑起纫秋下颌,浅淡一笑:“让朕看看”
市井初见时我曾手持扇柄用这个姿势调戏她,当时我信誓旦旦要她做我的妾;现下我依旧保持这个姿势看她,却是准备将她拱手送人。
我仔细端详着纫秋的容貌,像!实在是太像了!我越看越觉揪心。
“怎的还是这般登徒子习性!”纫秋一如当年,抬手拨开我手中卷轴,却见我脸色渐转凝重,她不由敛容问道:“皇上似有烦忧,莫非与妾相关?”
我紧紧握住画轴,轻声道:“姜氏听旨!”
纫秋稍显迟疑,察言观色似已预料到什么,她缓缓起身,绕过石桌在我膝前跪下,抬眸凝视着我。
第248章 抗旨()
四周弥漫着春日里草木蓊郁润泽的气息,我却感到胸口如絮乱麻。
“御史中丞姜逢之女姜氏,纯孝美善,性婉德馨。朕嘉其德行,封临琼郡主,遣嫁南梁石头城,命宫闱局协同礼部承此婚仪嫁妆。钦此。”
我竭力保持着平和的姿态,若是忽略我说到最后两字时失控的颤音,那么我也的确可说做到了沉稳淡漠。
纫秋歪头盯视我的眼睛,烟眉轻蹙,嘴角抿起一个耐人寻味的自嘲冷笑。
那一刻,我和她一坐一跪,距离之近,直可望见对方眼瞳里各自的倒影。然而我们望向彼此的目光,却缈远如隔山河
“钦此?你今日见我,就为这事?”纫秋眼神里充满质问,“我在漪澜殿等了两年,最后就等来一道遣嫁石头城的圣旨?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她摇摇头,深感不可思议:“简直是荒唐之极!”
我听她语含嘲讽,并未动怒只觉心下凄凉,于是侧过头避开纫秋执拗的注视,冷声道:“姜氏,还不领旨谢恩?”
——年初贺隼受命出使南梁,回来后私下禀报,南梁宫闱气氛诡异,梁皇神情恍惚终日若有所失,皇太后则正紧锣密鼓的筹备选看仕女充实内廷,而竟陵王父子时常出入宫闱。
当时我便萌生了寻一酷似南梁皇后的灵慧女子遣嫁石头城,在问馎饦索要秦皇后行乐图无果后,不料却在华妃处得见当年卷轴,纫秋竟像极了绝世皇后的倾国容颜。且她入宫后从未承幸,这莫非就是冥冥天意?
我正想入非非,就听纫秋涩声道:“臣妾,抗旨。”
“放肆!”我虽做了二十年的傀儡皇帝,可还从来没有人胆敢公然抗旨。被她如此轻巧的无视君威,我的愤怒可想而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可知抗旨不遵,当如何处置?!”
“不过是霆击而死,我便承了你这君恩!”纫秋端端正正叩首在地,“臣妾,请皇上赐死。”
我怫然起身,本欲以姜氏父母族人逼其就范。但我才刚扯动嘴角,就见几滴水珠自纫秋脸颊坠落,落在地上消失无踪。
她哭了?
我迟疑着伸手,在她脸上抹过,她滚烫的泪珠迅速打湿我的手掌,我叹息一声,重又落座,深深感到独对此女时的无力感:“你”
“妾想问皇上一语,天下女子何止千万,为何、为何偏偏是妾,遣嫁南梁?!”纫秋边哭边说,以致声咽气阻、泣不成声,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递过去卷轴:“你且自看。”
她抬袖抹去眼泪,接过卷轴急切展卷看画。我稍稍低头,静默凝视着她。
最初看清画面时,她表现出与我一般无二的惊艳,但她随即发现端倪,薄唇微动,却又欲辩忘言。她看看画中美人,再看看画卷左侧的题字,不知为何眼中浮上悲凉。
我从旁观望良久,终于探身向前,左肘支在膝上,右手握住她左肩——甫一碰触到她,我才发现她浑身抖如筛糠。
“南梁皇后早殁,梁皇情痴,悲伤难以自抑。”我徐徐劝道,“朕无意中得观秦皇后妙龄时画像,你也看到了!若非你与南梁皇后形貌酷似,朕又如何舍得?”
纫秋含泪哂笑:“佳人命薄,君王情重!依妾浅见,这位绝世皇后虽盛年早夭,可此生得遇良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不理会她的贬损挖苦,顾自说道:“朕意已决,自即日起朕将命女官去漪澜殿教习南梁宫廷仪规。你入梁宫后要先成为梁皇宠妃,而后自会有人接应你。”
纫秋逐渐从慌乱中恢复冷静,只见她眸光忽闪,试探问道:“难道你想让我效仿西子,行美人计?”
想明白这一点,她不待我答言,语气里充满希冀:“皇上,若是可以另寻一女,相貌毕肖南梁皇后,那么臣妾就不用远嫁石头城了,对么?”
我正迟疑间,就听她语速极快继续道:“臣妾有一妹名唤蓉润,皇上也曾见过。蓉润年方十四,正值将笄之年,且臣妾家遭变故时蓉润尚年幼、不知世事,故尔性情较臣妾柔婉,与画像形神俱似!皇上不如遣嫁蓉润!”
我闻言心生反感,我尚且为救兄弟不惜出入生死之境,她却眨眼间就可舍弃亲妹,其狠心绝情远胜于我,这样的女子,委实不宜再留在宫里了
我迎着纫秋满怀期待的目光笑了,双唇轻碰:“不妥。”我对她眼中蹿动的火苗视若无睹,近乎无情地说道,“你既已言明这是美人计,就应该知道,形神兼备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