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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既可保护馎饦这如假包换的秦相嫡孙,又可引蛇出洞,看看刑氏和南梁在得知秦氏后人下落后会有作何反应——若是能引得鹬蚌相争,让我从旁观望,那就再好不过了。
香橘犹自愣神,我催促道:“快去把霜橙唤来!今日顺天门鼓响前,朕要出现在挽晖阁。”
挽晖阁位于永巷深处,平素幽僻少人行走。唯有每到日落前,顺天门上开始擂响即将进入宵禁的五百下鼓声,宫中臣工退班回府,城中百姓各归各坊。与此同时,后宫的嫔御内侍闻鼓而动,前往挽晖阁进行秘密交易。
半个时辰后,我以轻纱遮面,站在挽晖阁前庭,望着院中人来人往、做买做卖,若非我此行另有筹谋,眼下定要洋洋自得于我的私盐司做得好大买卖。
四名内监于廊檐下一字排开,接手各色物事并一一记录在册,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这位小娘子,你倒是想好没有?要是不卖就请闪闪,没看后面那么多人等着!”这声呵斥,引得周围众人尽皆侧目。
“等等我没说不卖的,再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女子声音甜润柔婉,仔细品味那句末尾音,尚余几分荏弱的稚嫩。
我循声望去,只见此女通身嫔御装扮,身着半旧的湖色素纹裙袍、头戴浅青帷帽,正自捧着裙带上系挂的一枚羊脂双凤佩玉,纤细柔白的指尖几乎可与那佩玉融为一体。
旁有一老成内监忙制止同伴,躬身笑道:“物品一经出手,恐再难寻回。奴才见贵人似有不舍之意,贵人不如暂且回去,想好了再来?”
“我想好了!我是要把它卖了的”她虽这样说,可就是不住手地摩挲着佩玉,分明舍不得卖掉。
我忍俊不禁,百年难遇的竟生出恻隐之心。我正要上前问话,就听见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问:“阿翁,不知永和宫风柳送来的私物,是否已卖出?”
我耳尖微动,偷眼瞄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眉目清秀的小内侍。我略一思索,记起他是华妃宫里伺候专门文墨的侍监。
“卖是卖了,不过还剩下两幅绣品未得买主”,私盐司早得了吩咐,立即有人将出两串钱并一个缃色绫绢的小包袱。
“多谢阿翁。”风柳并不去清点钱数,只顾低头仔细检视那块儿用来包裹绣品的绢帛。
帷帽遮挡下我斜睇风柳的一举一动,心中如遭蜂蛰——华妃置身全然陌生的未央宫,身边陪嫁侍儿被尽数遣散,她竟还能做到从容自若、游刃有余的收伏外人以为己用!
也难怪对梁皇久存不臣之心的竟陵王父子,放心她远嫁大夏。
风柳并未看出绢帛有异,正要拎了钱串离开。我看准时机迈步前行,与他擦肩而过。
“易物。”我刻意低柔了声音,同时递出一物。
本已伸手来接的私盐司内监见了不由倒吸气一口冷气:“这是!”
我略抬高下颌,手中之物在夕晖中凝蕴光华、耀人眼目,轻而易举引得在场众人的驻足观望。
之前那名老成太监双手接过,声音里透着小心:“不敢动问贵人,此系何物?贵人须知道偷盗内廷之物,可是要诛”
“放心!此物名唤九涵凝曦环,系我家传之物。皆因我近来急需钱用,所以只好忍痛卖掉它换银。”
我话音未落,就听旁边那半旧衣裙的女子颇有戚戚焉的轻声叹息,配合得恰到好处。
私盐司内监不过是象征性的警告一句而已,背后有紫宸宫的支持,内廷什么样的珍宝是他们不敢接手的?
闻言内监提笔准备记录:“请问贵人尊名?现居哪一宫?”
“”我没有立时作答,挽晖阁前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这个被尘封在重扉层掩深处的名字被道出,必将掀起惊天巨浪,席卷前朝与后宫。
第264章 小狐()
于一庭静默中,我听见我略带沙哑的声音悠悠道:“濡尾殿,小狐。”
风檐下四名侍监面面相觑,半晌疑惑道:“濡尾殿?在哪一宫?从未听过这处殿名”
他们自然无从听说,因为这处宫殿,自始至终就没真实存在过!
——原丞相秦孤竹女孙降生当日,秦相曾手占一卦,得易经六十四卦之末,卦名未济。
据说秦相大喜,因其卦象为“小狐渡河,濡其尾”,故尔名之为稚狐,字之曰濡尾——后来小狐被太皇太后接宫中长住,嬉闹时夏斯阙就经常很不厚道的唤她为“湿尾巴的狐狸”。
相门公府小姐的闺名,自是不会宣之于众,所以这未央宫里听说过“濡尾”和“小狐”的人,屈指可数。我今日故意提起,只要让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
“只管照我说的写,九涵凝曦环若寻得买主,到时我自会登门收取银钱。”我声音虽轻绵,可语调中却难掩上位者发号施令时不容置疑的威仪。
我看着他提笔记录,突然指出:“名字写错了!不是湖水的湖,是狐狸的狐。”
我感到身后有两道来自华妃宫里小内监的视线正紧盯着我看,我佯作不知,匆匆交付玉环取了押据,转身离去。
我沿永巷前行,眼看就要行至尽头,忽然听见有人连声唤道:“姐姐!姐姐请留步!姐姐?”
我当然不会将这么性别鲜明的称呼和自己混在一处,因此只管继续前行——出了永巷便是御园,此刻驼羹和鹿脯正在御园天子夹道里候我。
那声音停了一停,再度响起:“小狐姐姐!”
我蓦地止步,侧身回望,认出是刚刚在挽晖阁捧着一枚羊脂佩玉难分难舍的女孩,于是冷声问道:“有事?”
“我唤了好多声,姐姐都未听见!”她小跑着来到我面前,虽已气喘吁吁,却还是略福了福身,“姐姐有礼。”
“免礼。”我下意识去扶她臂弯——这是我平素在妃嫔见驾时的习惯动作,当我的手指碰到她衣袖时,我才后知后觉我逾矩了。她与我同为嫔御打扮,该平礼相见才对。
好在她没觉出有异,见礼后便即说道:“我见姐姐那枚玉环流光溢彩,想来不是凡品。姐姐刚刚说急需用钱不得不卖,我这里倒还剩些银钱——虽然不很多,可若能缓了姐姐的急,姐姐就不要卖那枚玉环了,实在好可惜”
她吐字既轻又快,就好像一弯经冬入春终于解冻的潺潺溪流在我耳畔流淌,而其中夹杂的“姐姐”,便是未及融尽的冰凌,冻得我嘴角抽搐。
我瞟一眼她腰上空空如也的深青裙带,没好气道:“你的佩玉,终于肯交付出去了?”
“唉”她愀然而叹,稍显稚嫩的嗓音却作老气横秋之腔,违和感十足。
我险些笑出声,忙掩饰地轻哼了声:“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出手?”
我转身继续前行,她亦步亦趋跟在我身边,怅然道:“没办法的眼看宫中就又到裁制夏裙的时候了,我要是不花银子打点好宫闱局那些人,便没有好看的襦衣罗裙、织锦绣裳,自然也得不到皇上的看顾。”
原来她做这些是为了见我?我心里有些感动和怜意,缓声问道:“你很想面君承宠吗?”
“我才不想!”她冲口而出,语气里满满都是怨念。
我无语,这丫头莫非失心疯了不成?说话全然前言不搭后语!
“姐姐勿怪”,她极快的福身致歉,“我是这样想的,若没有皇上宠幸,我就不能像昭仪姐姐那样害喜;若没有小孩,皇上就永远都不会晋封我到嫔位,可后宫里只有正二品以上的妃嫔才能见到家人。”
我:“”
她绕来绕去,彻底把我绕晕了。
“所以”,她用力点头,帷帽垂幔亦随之轻颤,“为了能早一天见到阿娘,我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宠幸!”
她那里信心满满,我却觉得很受伤,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不知这后宫里还有多少嫔御,是怀了这样的想法浓妆淡抹、缓歌漫舞,以致欢娱君前!
我白她一眼,忍不住泼冷水:“我看你都还是个孩子!你懂得什么是宠幸?”
“那姐姐可有被皇上宠幸过?”她突然问道。
我气噎,朕宠幸朕躬?除非朕疯了!我不语,她轻拽我衣带,大有我不作答便誓不罢休的架势:“姐姐?到底有没有?”
“没有。”我快速而又含糊的嘟囔一声。
“那就是了!姐姐还没被皇上宠幸过,又怎知皇上不会宠幸我?”这话她竟说得理直气壮。
我无力扶额,只想尽快甩开她。
这时天子夹道已遥遥在望,我总不能带着她一起进去吧!
“你”我正要同她道别,她突然回头张望:“姐姐快看!后面那人一直跟着我,这都从挽晖阁跟到了御园”
“别回头!”我低低呵止,加快步伐,变换路径转向御园西北的密林走去。
她走着走着,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那人跟的不是我,而是姐姐?”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冷声暗嘲。
这时我已行至密林前,略站了一站,耳听得顺天门上鼓声嗵嗵,我说道:“时辰不早,眼看各处宫门即将下钥,你最好还是速速回宫!”
言讫,我举步入林,她在我身后惊呼道:“那林子进不得啊!姐姐!”
她说的不错,这个时候,确是不宜走进林中。
春日里草木繁盛,枝桠横生;林下小路,交错杂芜。若不熟悉林中地势,极易迷路——虽说兜兜转转上个把时辰也可出去,但宫门封禁在即,永和宫的那个风柳,也要有这个胆子跟进来才行!
想到此我冷笑一声,愈发加快在林中穿梭的脚步。幼时我常与小狐来此嬉闹,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自己大致走到了什么位置。
就像眼下,虽然前方已看似无路,可我不疾不徐的披开横行藤蔓、搴起丛生枝条,便现出我那处搭在林深之中的蒲桃架。
第265章 紫茸()
这时候日才下壁,月未上轩;钟鼓迟迟,林深寂寂。
周遭景致变得影影绰绰,我自袖中摸出夜明珠,莹莹光晕下照视着曾经结伴同游的所在,流水无情,又是一年草木自春。
“小狐”我鼻中酸涩,缓步向蒲桃架走去。
就在我最无防备时,猛可里就听“哎呦”一声,有人重重撞向我腰间。
我被撞,向前一个趔趄,夜明珠脱手而出,与此同时帷帽坠地。
“姐姐,那个内侍只跟进来几步,就不敢再跟了,早就走了!”她因我甩脱了风柳,声音里难掩满心雀跃。
我扶住被撞疼的后腰,站直身暗自磨牙:“他走了,你为何还跟着我?”
“我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林子里”我不用看她的眼睛,只听她虚飘飘的声音,就知道她所言并非实情。
见我久不回言,她只得声若飞蚊轻哼:“是茸儿迷路了,反正也找不到回去的路,还不如跟了姐姐来作伴。”
我突然问道:“你进宫多久了?”
“有两年多了,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原路返回,难道你不会吗?!”我真心替她发愁。
谁料她竟振振有词:“我出来时还是天朗气清,现下日落西山,而且眼看就要下雨了,如何还能找到来时的路?!”
我无奈叹气,路痴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不认得路,还自以为理所应当。
她只当我是畏惧宫规严惩,出语安慰道:“明日我和姐姐一道去朱雀宫领罚就是!姐姐放心,有茸儿在,淑妃不会不留情面的。”她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
“你和淑妃,交谊深厚?”这后宫中能得淑妃李华予以姊妹相待的,似乎也只有我咬咬牙,竭力阻止自己去想那个名字。
“我们两家本是通家之好,阿爹又曾拜在辅国公门下,不过我阿兄同李三公子相看两厌,却都很喜欢茸儿!”说到这里她乍然惊喜的低呼一声,从我身边蹿过,带起一路烟尘。
我看着她直来到蒲桃架前,蹲身拾起一物,拍拍上面灰尘:“姐姐,我好像捡到一颗夜明珠!”
“妹妹还真是红鸾星动,鸿运当头!”我快被气吐血了,夜明珠为异域进贡珍宝,哪有这么容易捡拾的道理!
“要是早知道能在这里捡到夜明珠,我就不用卖掉佩玉了,姐姐的玉环也可保住!不知明天去要回,还来不来得及”
她原本轻快的语调里有淡淡的怅然,看来是极珍爱那枚羊脂双凤佩玉的。
我在心里暗暗记下。
她背身而立,抬高捧珠的右手,照视蒲桃架左右端详,若有所思道:“这里看上去很熟悉,我好像来过”她突然猛省道,“我想起来了,我在这里碰见过皇上!”
“你见过朕你真的见过皇帝?”我的心陡然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