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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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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眉心一抖,直觉此事与我有关。果然,就听繁若迟疑着说道:“今日奴婢听宫中内侍宫女们都在传言,圣上晨起时自漪澜殿出来,散发赤足,身上只裹覆了衾单,形容不整走过内廷。”

    谁料唐紫茸颤声道:“赤足行过内廷?那多凉啊”

    我点头,当时确是凉可透骨。

    “小姐!”繁若哭笑不得着制止,又继续道,“之后就听说姜容华被圣上贬作宫奴、文刺罪印,永闭长门舍中。”

    “姜姐姐?!”唐紫茸失声惊问,“怎会这样?姜姐姐做了什么?总要有个缘由吧!”

    “无人知情。姜容华并非主位,所以只要圣上口谕即可处置,不必明旨传谕六宫”

    我已无心再听下去,只觉心头有火却无从发泄——先有唐紫雕被贬平康奴籍,而今又出了姜纫秋这桩事。这下好了!她对我的成见愈发深了!

    外间不知何时安静下去,我想了想,起身向外走去。

    唐紫茸正左肘支案、左手托腮独自坐在外殿。她紧咬下唇,乌黑晶亮的眼眸因恐慌而不住地左右摆动,稚气未脱的脸上隐有悲戚,我见了更觉于心不忍。

    “茸儿。”我轻唤了一声,走过去依旧坐在她对面。

    她惊觉,勉强笑笑,端起盛有枇杷露的青釉荷边碗给我:“姐姐快趁热喝了吧。”

    我没有立即就接,只定定望着她的眼眸问道:“茸儿,你可还想盛置华服,承宠君前?”我这一问,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是我眼下我最在意的。

    “我不知道我怕”她声音柔柔细细,如同猫爪轻轻挠在心上。

    “你怕?”我自她手中接过枇杷露,皱眉问道。

    唐紫茸轻点下头:“皇上喜怒无常,我怕一人获罪,殃及爹娘和阿兄。”

    茸儿心无城府,岂是姜纫秋可比!就算她言行逾矩,我也不忍心怪罪于她。

    然而我和她虽对面而坐,这话我却不能解释给她听。我只好苦笑着低头吃枇杷露,就在这时我听她说道:“之前就听人说伴君如伴虎,谁知我们姊妹碰上的,还是一只失心疯的大虫!”

    “咳咳”我被呛,咳得直冒眼泪。

    唐紫茸忙起身替我捶打:“姐姐慢些吃,别呛住。”这害我咳个不停的始作俑者犹自不觉。

    “你也吃。”我舀起一匙银耳凑在她唇边。

第270章 同榻() 
茸儿的眼睛忽的闪闪发亮,迟疑了下艰难摇头:“这是给姐姐做的,茸儿不吃。”

    “嗯?”我声音上挑,又将羹匙向前递了递。

    她没忍住,极敏捷地啄去一块儿银耳,嚼得有滋有味。

    一碗银耳枇杷露,被我和茸儿推来让去,直吃到入更后雨急风骤。

    我斜倚在内殿那张螺钿榻上望着窗外的暴雨如瀑,东南方向不时划过的闪电似要割裂夜空,这雨今夜若不停歇,恐怕明日的曲水流觞就又不能如期举行了。

    唐紫茸走到窗前,挡住我的视线:“姐姐请在这里安歇,我让忘归收拾出外殿”

    我立即打断道:“不必麻烦了,你这长榻足够睡下我们两个。”

    “姐姐不知,我平时睡觉极不老实,阿兄说别人是打醉拳,茸儿是打睡拳!繁若和忘归都不敢和我睡。”

    “她们不敢,我敢!”我忍下坏笑,“今夜我就是要和茸儿同榻共眠。”

    我说要同榻而眠,唐紫茸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时突见一道霹雳响彻殿宇,她一边关窗一边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便睡下吧。”

    她掩好窗子回身,不由惊讶的“咦”了一声,不可思议道:“姐姐这么快就躺下了?”——前一刻我还斜坐螺钿榻旁抬眼望天,她不过一个转身,我便已御体横陈。

    我看着她的眼睛,装得无比认真:“走了这半日,累了。”

    她点头附和:“茸儿也累了。”

    我向里侧挪动了下身子,拍拍旁边,大有反客为主之势:“既是累了,那就快些上来吧。”

    “姐姐稍等,我还没除衣。”说着话,唐紫茸便开始卸妆。

    我斜眼看着她卸去钗环,而后脱去襦衣、自解罗裙素来妃嫔侍寝,都是由宫闱局的积年女官教引,待妃嫔收束妥当后,方被送至我面前。我何曾像今日这般,从旁看得仔细?

    这时唐紫茸已褪去亵衣,露出里面系着的朱红软绫抹胸。我只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咕咚”一声,重重吞咽了下口水,这时才意识到被我忽略了一事。

    “姐姐,我来了。”唐紫茸已手执烛台,向寝榻行来。

    不好!我眼珠转了两转,随即抖开大被,用被口紧紧掩住口鼻,只露出眼睛。

    她已走到榻前站定,举高烛台照视下来:“这是怎么了?姐姐这样,不觉得憋闷吗?”

    我指了指她手中烛台,拧眉低嗽数声。

    唐紫茸看看手上正黑烟升腾的蜡烛,便明白了——宫闱局见唐贵人无宠,连带着她寝殿里用的蜡烛都只给杂质极多的油蜡,这种蜡点燃一段时候,就会冒出黑烟,直能熏得人口鼻发黑、眼泪汪汪。

    当下她点点头:“姐姐且先借些光亮宽去外袍,茸儿再挪开烛台,可好?”

    当然不好,很不好!我可不想露出马脚!可我既已领教了唐紫茸的执拗,知道对她的任何坚持,都不宜直接驳回。

    于是我迟疑半晌,闷声闷气道:“害羞。”说出这话,我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唐紫茸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猛坐起身,趁她不备“呼”的一下吹熄蜡烛,殿内顿时陷入一团漆黑,黑暗中我听见她抱怨道:“姐姐怎就把蜡烛吹灭了!茸儿还想秉烛夜话”

    “你刚刚不是捡拾到一颗珠子么?放在枕前,正可照亮。”我提醒道。

    “对啊!”她恍然,“茸儿竟忘了捡到夜明珠的事!”

    一阵风刮过榻旁,我知道这是她跑去寻珠子了,我坐在黑影中,无声又得意地笑了。

    不一时唐紫茸捧了那颗光华流转的夜明珠回来,安放在枕前。于是不大的寝殿里,尽笼于溶溶水光里,便似满月行至中天,银霜遍洒。

    我这时才肯从容脱去外袍,重新躺好——夜明珠置于枕前,利用珠光投射到下颌打下的阴影,正可遮挡我的喉结。

    茸儿掀开大被被角,躺在我身边。我于枕上转头,见唐紫茸安静的仰面平躺在那儿,她光洁的额头下,眼眸如一泓天泉水,净澈无尘。一握乌丝随意搭在肩头、撒在朱绫抹胸上,红黑对比愈显张扬大气

    “姐姐看茸儿做什么?”唐紫茸感受到我的注视,也转头看我。

    我故意挑逗:“我在想,我们这样同榻而卧、同枕共衾,倒像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恩爱夫妻。”

    她思量了下,突然说道:“我听说民间嫁娶,都是夫年小而妻年长,如此说来,茸儿是丈夫!姐姐是新妇!”

    我暗自好笑,她这是彻底颠倒了雌雄!当下我只宠溺地笑笑:“好,今晚我便依你。”

    唐紫茸以为不过是姊妹间的玩笑,闻言大喜过望,侧躺向我试探着唤道:“娘子?”

    我也侧过身去,竟当真低低回应了一声:“夫君。”

    一时之间她笑得花枝乱颤,长榻都被震得吱吱作响,我暗自咬牙,这动静!

    “夫君?”我又唤了一声。

    “不是都唤过了么?娘子怎的还叫为夫?”她不解看我。

    我眯了眼睛,邪邪一笑:“既已定了夫妻名分,你倒是来做夫君啊!莫不只是个银样镴枪头?!”

    “哈?”唐紫茸不明所以,傻傻问道:“什么?”

    我忍笑忍得艰难:“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郎君,你倒是来恩怜妾身啊!”

    她未经人事,眼中既有慌乱又存了好奇:“怎、怎么怜?”

    鱼已咬饵,我心情大好:“想知道?那你也唤我一声夫君,我便告诉你!”

    “夫君!”我话音未落,她已极爽快的叫了一声。我也听得极是受用。

    “娘子”我哑声唤道,伸出双手握住她双肩,柔性用力使她依旧躺平,接着这个动作我已俯身向她。我略略低首,在她耳畔细细述说云雨之事。

    唐紫茸随着我的述说,大睁的双眸里流光溢彩,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脸颊染上一层恰到好处的红晕——那是自然而然的含羞,绝非轻狂造作女子的酸羞可比。

    ——后来,每当我念忆茸儿时,她那一夜的情状如在眼前。后宫女子环肥燕瘦、各具姿态,可在花开未开的时节被我捧入掌心,在我的精心呵护下徐徐绽放她最娇艳花朵的,只有唐紫茸,一人而已!

第271章 夜啼() 
“当真如此?!”茸儿听我说完,既信又疑,既惊还羞。

    “嗯!”我认真颔首。

    谁知她突然眯起眼睛,邪邪笑着,学了我适才的模样:“若真是那样,你这‘夫君’岂不是也成了‘银样镴枪头’么!”说着,痴痴地笑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心头顿时烧起熊熊大火,她这娇憨之态无心撩拨才最是要命!

    我哑声道:“娘子,为夫是不是银样镴枪头,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我呼吸陡然加重,口鼻喷出热气。今夜我虽留宿下来,可是否该与茸儿成就枕席之事,我原还顾虑重重。可眼下已是顾不得了,只好明日事、明日再去心烦。

    唐紫茸许是察觉我神色有异,颤声道:“姐姐你怎么这么看着茸儿?好像要把人吃掉似的”

    她说对了!食色,性也。美味在前,见而不食,是要遭天谴的。

    这时一道疾闪划过,殿内瞬间亮如白昼,随即一声暴雷惊响,震得门窗晃动。

    我耳膜被震疼,茸儿亦吓得瑟缩起双肩。

    我抱紧她:“别怕,我有办法让你听不见雷声。”

    说完我俯身下去,正要凑近她耳垂儿,雨夜里突然响起一阵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似可穿透嘈杂的雨声雷声,直达于我心底。

    我无端感到心悸,正待侧耳细听时,唐紫茸霍然坐起:“这是思思在哭”

    她全然忘了,我在上面!我被撞,直接滚落下榻,而且还是脑袋着地!

    “姐姐!”唐紫茸后知后觉我被她推下长榻,忙扒在榻边沿,低头看我,既感歉疚中又忍不住好笑。

    我示意无妨:“你刚刚说,这是椒丘公主的啼声?”思思经常这样夜啼吗?

    唐紫茸点点头:“小公主可能是被刚刚那声巨雷惊吓,以致啼哭不止。”

    我不再说话,默默起身行至窗前,背身负手而立,痛苦地闭上眼睛。

    周慧那时常含泪敛愁的水眸,她临死前哀怨不甘的陌生眼神,还有我的珠郎离去时在空中用力挥舞他半握成拳的小手这些伤恸过往,如在眼前!

    在权力争逐里降生、长大,我学会六亲不认,学会比我的敌人更狠毒无情,我可以用仇恨去化解仇恨——然而悲伤,该如何化解?

    谁能告诉我?!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隆隆远去,雨势也淅淅沥沥的转小,孩童哭声在这静夜里就愈显嘹亮。

    我打开窗,近乎自虐的仔细听着——思思,你可知?你这一声声的啼哭,便是一把把的尖刀,扎在父皇心上!

    唐紫茸也跳下床榻,随手揽衣在身,走到我身边担心道:“刚刚那阵暴雨惊雷也就罢了,现在思思还是哭个不住,若是扰了充媛娘娘的安寝,那就糟了”

    “怎么?”我立时捕捉到她言中的未尽之意,“难道崔锦华对公主不好?”

    我想我此刻周身散发的森寒之气,足可令朝中的紫袍公卿望而生畏、战栗觳觫,然而唐紫茸却对此视若无睹,始终淡然自若。

    “先前静充媛对小公主还不错,可也不知为何,自从去年入冬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有时思思哭闹的狠了,静充媛便不准乳母喂食,说是饿得没了力气自然就不会哭出声了”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愤怒与悲恸到达极点后的木然,仿佛有一只利爪正在用力抓挠我的胸口。

    茸儿半低着头,软糯的语气里充满怜惜:“小公主太可怜了,才刚出生阿娘和双生哥哥就舍她而去,纵有一个九五之尊的的阿爹又如何?恐怕早就忘了这个女儿!堂堂皇室公主,反不及被阿爹阿娘爱如掌珠的碧玉小户之女。”

    我胸口如遭重锤,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喉咙里泛起淡淡甜腥。

    唐紫茸见状忙扶住我,连声急问我怎么了。

    半晌我勉力压制住上涌的气血,对她摆摆手:“我没事我要去看看孩子,茸儿,你可知椒丘的居处在哪儿?”

    茸儿立时说道:“椒丘寝殿,就在前院正殿的东厢,我和姐姐一起过去。”

    “嗯!”我重重点头,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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