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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进去!我要见我哥哥!”
一道细嫩的童声陡然响起,因被拒之于自家哥哥门外,很是委屈。
“小娘子,现在还不能进去哎呦!小娘子莫哭、莫哭!”不用看也可想见鹿脯此时的手忙脚乱。
管鎏露出紧张神色,咳了几声后小心禀道:“陛下,这是臣妹,婴齐。”
“鹿脯——”
鹿脯应了声,将正自啼哭的小小孩童抱进室内。那孩子泪眼望见哥哥,立时就不哭了,从鹿脯怀中挣脱出来,像只鱼圆一样跳上管鎏病榻。
“齐齐!你怎的来了?”
管鎏目光严厉,但却手执绢帕轻柔地揩去妹妹小脸上的眼泪鼻涕。
“佟姆姆说了,不让哥哥待客过久,恐伤了精神。”
我和唐紫雕相视一笑,原来这小丫头是来下逐客令的。
管鎏忙训道:“齐齐不可失了规矩!尊客降临,还不快去见礼?”
“哦”管婴齐虽不情愿,却还是走过来,“管氏婴齐见过两位郎官。”
我想到椒丘,探身牵起她的小手,直牵引到我膝前,含笑逗她说话。
小姑娘小小身量裹在枣红织金云锦里,头上绾结一对儿小丫髻,随着说话时小脑袋的晃动,双髻上的朱丝流苏一颤一颤的,委实可爱的紧。
管鎏才刚担保夏可文时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若不见婴齐,还不觉得怎样。如今这被押在斧锧之间的鲜活生命就站在我眼前,我才真正体会了管鎏用心之苦、发愿之坚!
管鎏的至亲只剩下一母一妹,他竟是在用他的全部所有,痛保夏可文性命。夏可文是何方神圣?值得他这样么?
我深深望一眼管鎏,又低头问其妹道:“宫里有一个才一岁多的小妹妹,齐齐想不想和她一起玩?”
小丫头认真想想,点了下头:“想!”
我摸摸婴齐头顶,起身将她送回至管鎏身边:“管公子且静心养病,朕和紫雕不便久做叨扰。初见令妹,未曾备得表礼,回宫后朕命朱雀宫连同进宫玉牌一并送来。”
而今我膝下只有椒丘一女,难免孤寂了些。若能得这宁馨儿不时进宫陪伴做耍,倒也不错。
当日我留下山药山楂在府中诊治,径自回宫。
然而回去后我翻覆琢磨管鎏同唐紫雕之间那如同隐语一般的对话,依旧不得其解。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究竟有没有崔煊等人赞颂的颖慧。
我越想越觉心虚,整日没精打采,恍惚间听饼饵说起,平康里蝉联三年歌部花魁的羽笙娘子突然进寺断发修行,原因竟是“夏郎冤死,妾此生再不复歌”!一夜之间夏可文所作诗词歌赋风靡长安。长安百姓街谈巷议,莫不同情夏可文遭遇
我听过打个呵欠算做回应,翻身面向内壁,继续我的春困——既然想不明白,我也懒得再费思量,等到了四月初四当天,一切自可昭然若揭。
杨花飞尽,子规啼绿了山水,又是一年春归夏至。
四月初一朔日,依例天子御太极殿升座,接受百官朝拜,临朝赐冰消暑,以为初夏之始。
我走下天子玉路车,跨进空无一人的大殿后当即傻眼,人都哪儿去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四五位御史在崔子梓的率领下快步趋至御前,扑通一声跪了。
崔子梓俯伏请罪:“陛下,御史中丞姜逢和卫尉寺卿萧池在朝房大打出手,御史台不能肃正朝仪,且臣御下无方,伏请陛下赐罪!”
我立时来了精神:“是否该降罪,朕要看过才知道!崔大夫前方引路。”
有热闹看,我岂能错过?
朝房外远远望去,文武臣工们围拢在一处指指点点,与闹市中看耍猴的围观百姓并无两样。
我存了戏谑之心,走过去拍拍前面的大臣:“借光!”
那人回头看我一眼,慌手慌脚的跪了。我一路走到中间,四周臣工尽皆跪地。
萧池和姜逢抱在一处滚做一团挥拳相向,场面之惨烈不忍猝睹,我看得唇角抽搐。
随驾前来的羽林卫请示是否劝止二人,我见萧池未落下风,便挥挥袖,命羽林卫退下。
我踱至朝房门口,袖手朝里张望,里面一片狼藉,想来是这两人嫌地方局促不能过瘾,于是便将战场转移到外面来了。
第289章 国公()
我点点头,抬袖示意诸卿平身。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坐在了朝房的高门槛上,斜着上身歪倚门框,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槟榔扔进嘴里。
“要不朕开个赌局?一赔十五的利,朕赌姜中丞可赢,卿等以为如何?”我边嚼边说。
文武卿相皆低首唯唯,无人胆敢应声。
我怅然若失,要是斗鸭李三郎这时候在朝就好了,至少还有人能陪我玩。
当此之时却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请陛下注意言行。”
“退下!朕已经很注意了!”我呵斥的同时循声望去,认出进谏之人是殿院侍御史欧阳戬。
“臣启陛下”,御史大夫崔子梓躬身道,“臣以为欧阳御史言之有理!陛下将朝堂卿相比作斗鸡走马,言语轻慢,此为失礼!姜中丞和萧寺卿固然有罪,陛下可责、可杀,但不可辱!”
他这话说完,诸卿惶然看我,尤其是崔煊,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将槟榔嚼碎咽下,又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徐缓说道:“两位御史犯颜直谏,应予赏赐。欧阳戬赏绢帛二十匹,崔子梓赏灵霄炙一品、驰蹄羹一盏。此外御史台上下合赐纹银千两。”——最后一项赏赐,我是有意在替崔子梓邀买人心。
待御史台谢恩后,我施施然指着依旧打得难分彼此的两位问道:“相国可知,萧池和姜逢因何事殴斗?”
话音未落,我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冲过,难解难分的一团瞬间两下分离,仿佛被西王母发簪劈开的牛郎和织女。
再定睛看时,却见刑岳正一手拎住一人的脖领,满面怒容瞪我:“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我慢悠悠嚼着槟榔,先不理会刑岳,去把眼看向萧池和姜逢。两人面容俱已破损,身上初夏新换上的纱质朝服泥污不堪,萧池左袖更是碎做条缕,只好用右手兜紧袖口。
我撇撇嘴角:“朕也正在查问此事。”
姜逢恶人先告状:“陛下,大将军!萧池出言不逊,诋毁老太尉与大将军”
“刑天已辞去太尉一职,何来‘老太尉’之说?姜中丞请慎言。”丞相崔煊义正辞严指出姜逢言辞漏洞。
我笑笑,看向刑岳:“姜逢告萧池诋毁威国公,大将军可要追究?”
“如果有人上奏,臣将刺杀皇上、谋夺帝位,皇上也信?”
刑岳直视我的眼睛,我喷出口中的槟榔渣,嘴唇轻碰:“不会。”
“所以,人言不足畏。”他无声的笑了。
那一刻的刑岳,自信自负、又带出些恰到好处的自我陶醉——把篡位弑君当成玩笑来开,在天子面前直接道出他那路人皆知的野心,只因他有这份实力!
当一众臣工惶然色变之时,我勉强维持平和,转向崔丞相:“萧寺卿因何诋毁威国公?”
崔煊早有准备,将一份奏表奉上:“陛下,威国公请以长孙刑岳袭爵,萧寺卿认为刑天待罪致仕,无权过问爵位承袭。姜中丞勃然大怒,恶语诟辱萧寺卿!之后就打起来了。”
我心下一凛,刑天准备让刑岳正式袭爵,从此成为刑氏一族真正的族长?
高祖立朝之初,曾封下“镇辅明威、定平安荣”八家从龙国公,剖符作契、丹书铁券。赫赫之威,荣极一时。
然而话本上总把皇帝所言称之为“金口玉言”,那是因为金可熔、玉易碎,帝王之言不可信!
高祖在册封勋臣后三年便自食其言,雷厉风行剿灭定国公、平国公全族。
高宗一朝,与明国公同宗的安国公崔荃被迫自尽,因崔荃无子,高宗索性假痴不癫、故意无视“世袭罔替”四字,再未加封过安国公。
及至本朝,八公之首的镇国公秦氏族灭。从那之后,曾经属于从龙国公的显赫,已成明日黄花、再无人羡。
我重新提及,是因为我亲信的唐紫雕,恰好也是荣国公世子。高祖分封时与功臣约定,凡遇非常事、非常时,从龙国公可集相权、将权于一身,出将入相,统御边防军镇!
我原是想借此预先埋下一步棋,可谁知被刑氏紧跟了一步,而且力图制住我的前一步棋。
“大将军可愿承袭威国公爵位?”我漫不经心问道。
刑岳朗声道:“家祖之命,臣不敢违;皇上圣意,臣不能悖。此事,还请皇上定夺!”
我暗自磨牙,刑岳倒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可他表面上越淡然的东西,实则内心却在意的紧!
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驳回才好。
我求助地看看崔丞相:“相国之意如何?”
“这”崔煊望天,“臣启陛下,时辰不早了,请陛下移驾御太极殿,临朝听政。”
尔母婢也!这只老猫!
“怎么?难道朝堂之外,朕就不能与相国咨议政事?”
崔煊正要自辩,我却懒洋洋站起身,随手整衣正冠,而后再度坐回门槛。
我双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既来之则安之,今日早朝就在这里。”
此言才出,不出所料引来一片蝇飞嗡嗡。
刑岳以为我又在任性撒泼,皱眉道:“陛下说笑!这里连御座都安放不下,如何早朝?”
我正色道:“朕怎会拿朝事说笑?朕在哪里与诸卿议政,哪里就是朝堂!朕坐于何处,何处便是御座!”
我的话说得掷地有声,百官的窃窃私语声逐渐消弱,丞相迟疑着站到了我的左手边。
有了百官之首的垂范,其余文武群臣依照往常文东武西的排班序列,依次站好。起居郎也从旁布置好笔墨,准备记录我的言行。
眼前的两行文武朝班,因地方局促而扭成了麻花,可我却很是满意——那些朝规仪礼只能锦上添花,而我真正看重的是实质的权,是不拘何时何地的令行禁止,是政由帝出的唯我独尊!
“朕不惯仰面视人,诸卿且坐。”
初夏换服,众臣都穿着簇新的纱袍,一时无人舍得坐在泥土地上。
我点点头:“敬惜物件是好的,不过这二卿已成这副样子了”,我指了指萧池、姜逢,“卿等不妨甘苦与共!至于袍服脏污需重新裁制,就每人给银十两,如何?”
第290章 斋戒()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户部管鎏及盐铁司商家子弟为官者齐齐跪坐于地。
我心下好笑,果然商人本性重利。
文武群臣相继坐下,直到我面前除了内宦与侍卫再无站着的人,我继续含笑对崔煊:“现在相国可以说了么?”见崔煊支吾,我好心提醒,“关于威国公奏表袭爵一事。”
崔相沉吟了下,说道:“陛下,凡遇大事依礼需三请三驳,方可准奏。陛下也曾明谕,荣国公请以世子袭爵时,连上三道奏表,陛下方才允其所请。”
我嘿然,崔煊明显是在借仪礼和稀泥。
“陛下!此事不妥!”萧池叩首,“荣国公多病缠身,且又远离京畿重地,才会以世子承爵。可威国公所在的胜业坊与宫城近在咫尺,陛下若有诏命片刻可到,何须子孙承藉?”
我点点头:“萧卿说的有些道理,此事待朕请示过太皇太后再从长计议。”我顿了顿看着萧池和姜逢,“二位卿家政见不合,大可具表奏闻,何至于拳脚相向!今日回去后闭门思过,待脸上伤痕平复后,再来上朝。”
两人跪叩谢恩。
“诸卿有事禀奏者,可递上奏表!”我依例问道。
鸿胪寺和礼部官员趋前禀奏:“臣启陛下,南梁迎亲使梁誉将于三日后卯初抵达明德门外,臣等请示圣意如何?”
“怎不早说?!”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想笑忙又忍住。
一时之间君臣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姜逢,既有同情更觉好笑。
原来约定俗成,朝廷遣嫁宗室或公卿望族之女和亲,其父兄都可充作送亲使,送自家女孩最后一程和亲路。
可眼下姜逢这副鼻青脸肿的尊容,自是无法充任送亲使了。
“卿等安排馆舍,准备款待南梁使节及随从。礼成后另外委派公卿为送亲使,送临琼郡主至石头城和亲。”
我原想宽慰姜逢两句话,但当我看清楚姜逢脸上表情时,我感到一阵心慌、竟忘了言辞。
姜逢有片刻的失神,随后目光凄惶的仰望即将坠落的晨星,眼中隐有泪意。但都只一闪而过,姜逢旋即露出如释重负的妩媚笑容。
那时候我以为他这古怪神情,只是不舍次女蓉润远嫁所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