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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崖忙行至副辇旁,再次跪倒:“臣得报,近日有北胡人乔装进城,图谋行刺大夏天子!”
刑二公子的话,毫不意外引起一片声的恐慌。
我惊怒之中猛地坐直身子,终于明白骠骑府为何突然出动,捉拿附近胡人,半请半强地迫我速速回宫
唐紫雕!他怎么可以在城中散布北胡人行刺我的谣言?!他闯祸了!
他知不知道?因着这个谣言,紫气邸店将被翻起血浪,而邸店里的梁誉和北胡人,已是性命堪忧!
我懊恼地闭上眼睛。
一直以来,我都在刻意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刑岳对我的保护。
刑岳沙场上屠戮不计其数,可有谁知道?他平生第一次杀人,是因为我。
有刑岳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休想伤我——即便有朝一日他取我而代之了,他以为也照样可以护我周全。所以我说,刑岳一直没睡醒。
原以为在先帝平陵时,我已出言将他点醒。可谁料后来当得知刑天弑君的图谋后,他依旧还是选择带兵杀到独柳刑场
我闪开眼,必须尽快前往东市!
然而这时鹿脯还在慢条斯理地同刑崖应对。
“刑归德,圣驾前不可妄言,当心惊驾。”鹿脯显是也被刑崖的奏报惊到了。
“是,多谢阿翁提点,也请陛下勿忧,臣刑崖既来护驾,就算是肝脑涂地”
“鹿阿翁!”茅道成匆匆行来,打断刑崖的表白忠心。
鹿脯忙堆笑道:“郡马郎何事吩咐奴才?”
茅道成说道:“德宜大长公主听刑归德之言后,忧心陛下安危,请旨起驾速速回宫!”
鹿脯愣了愣,忙道:“是!即刻起驾!”
我听到这里,突然猛拍脑门:我是猪吗?唯恐刑岳手下不知道我在哪一乘车辇里么?
我既已自觉漏洞,祁校尉当然也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我听见他在调派手下兵力,严守道政坊横街——横街西侧斜对东市东门,只要行过横街,东市便近在咫尺。
我目欲喷火,按了按腰间天子佩剑,顾不上那许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今日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杀进紫气邸店!
辇车开始缓慢前行,我的声音于此时响起,如暴雨前的闷雷沉郁。
“停辇!祁校尉”
他虽猜到我换乘了车辇,但乍然听见我高声唤他,也不由愣了下,方策马行至辇前:“陛下有何圣谕?”
“近前!”
我听见马蹄声停在御辇的车窗外:“骠骑府兵即刻退下,朕要亲往东市。”
“大将军陛下!”
我不耐烦再听他废话,猛地伸臂出窗抓住他脖子,用力拖拽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拖进车中!
“尔母婢也!蠢笨呆物!刑岳眼看就要酿下大祸,到时太皇太后也保不了他!还不快收了你手下的虾兵蟹将!”
祁校尉:“”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我在紫气邸店外飞身下马。
邸店门外,骠骑府兵持戟而立,见我到来,只躬身为礼:“臣等拜见陛下。”
“大将军可在里面?”我喘着粗气,边问边习惯性的查看周遭动静。
第295章 示弱()
紫气邸店两层木楼架构,门面轩阔,斗拱彩绘。门外高挑双排栀子灯架,形如鹿角枝桠——看来这家邸店做得好大买卖,往来商旅尽是富贵中人。
“陛下,大将军确是在邸店中。”骠骑府兵叉手禀道。
我闻言迈步就往里走,却被兵士横戟拦住。
“闪开!”我目眦欲裂。
可惜饶是我平素自诩天子之威震慑臣民,却也只震得横在我眼前的兵戟抖了两抖。
“主君!”汤圆突然指了指脚下。
我低头,不由悚然,只见暗红的血从里面缓缓流出,再顺着邸店的石阶滴落。侧耳细听,店中陷入死寂无声,有如千年坟场!
不能再虚耗着了我迎着横戟,步履沉稳迈步前行。骠骑府兵不敢伤我,唯有步步退却,可横戟始终拦在我胸前。
我已经踏上了染血的石阶,这时身后数骑人马几乎同时奔来。
“大将军见责,由我一力承担,尔等莫再拦驾!”祁校尉在马上传命。
兵戟撤去,前方再无阻拦,我正要走进黑魆魆的邸店厅堂。
“陛下!示弱!切记一定要示弱!”唐紫雕冲上来紧紧揪住我袍袖,在我耳边没头没脑的低声告诫。
我拂开他手:“汤圆随朕入内。”
邸店商旅云集,楼上提供逆旅、雅间,楼下厅堂则通通辟为交易之所。故尔建造时厅堂虽极轩敞,却光线昏暗,便是为了私下做买做卖。
至于宵禁闭市后,邸店中彻夜灯火辉煌夜夜笙歌,则是又一番景象了。
走进厅堂后,我放轻了脚步。四周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儿,我皱眉掩鼻。
待到适应了眼前的暗沉,我觑着眼打量前后左右。地上躺倒三四具胡人尸身,算筹、酒具、银钱散落一地,显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打斗。
屋角发出一阵阵极轻微的叩击声,我循声缓行,望见东墙暗窗下一缕惨白阳光洒下,店伙、客商挤在一处瑟瑟发抖,适才我听见的声音正是这些人惊恐中牙齿碰撞发出的。
我点点头,大致知道了刑岳和梁誉的所在。我旋即转身,疾步朝厅堂的另一侧走去。
前方楼梯旁隐约现出两道对峙的身影,我立即认出其中通身墨色单袍紧束腰身和袖口的,正是刑岳。此刻他正持一柄杀气凛凛的秋水长剑,直指梁誉。
见两人都无事,我忍不住舒出半口气——刑岳一俟察觉动静,左腕微抖,瞬即一道寒光朝我面门袭来。
“主君小心!”
汤圆举剑格挡,挑开短剑。然而那短剑自身被刑岳赋予猛力,硬生生带飞了汤圆手中宝剑。
我仰头望着凌空而起的一长一短两柄剑,还在为刚刚那骤然降临的凛凛杀意所震惊,意态恍惚,直如劫后重生。
刑岳似是察觉有异,倏然侧脸望我,我也在这时看清楚他的眼睛,吓得彻骨生寒!
一霎时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血灌瞳仁!
刑岳早已杀红了眼,眸中似乎随时就要滴下血来。我没见过他在沙场上冲杀的样子,但眼前刑岳如修罗般的狠绝,已让我望而生畏。
“你”他乍然见我难免讶异,随后眼中黑雾弥漫,怒火冲天,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刑岳缓缓放下手臂,剑尖指地,却因握紧剑柄的力度过大,骨节发出喀喀响声。
我了然的同时更觉黯然,他以为今日是我一手设局,引他来这东市邸店,从而揭穿梁誉私下潜入长安城的事实。
刑岳他误会了我,然而我能做的,只是让这误会无限扩大,直到无可弥补!
至此我也终于明白了进入邸店前,唐紫雕在我耳边莫名其妙的告诫——示弱。
示弱么?是了,这应是我同时面对梁誉和刑岳时,最稳妥的选择。
当初竟陵王之所以一力助我亲政,只因南梁深自忌惮刑岳的勇武善战,才会扶持我制衡刑氏!所以我更要让梁誉看清楚我的胆怯和刑岳的跋扈。
我用力吞咽一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酸涩苦楚。
“表大将军,我——”我声音发颤,“朕奉太皇太后懿旨入寺礼佛,不知大将军何故出动府兵,强行挟朕来此邸店?”
自厌自弃地闭了闭眼,我看向梁誉故作疑惑:“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汤圆从旁提醒:“主君怎的忘了?这位是”
“大梁迎亲正使,臣梁誉拜见北夏皇帝陛下!”梁誉打断汤圆的话,向前一步跪叩参拜。
“你们怎么会?你们莫非、莫非是私底下”
我看看梁誉,又看看刑岳,面上不觉浮上窘怒之色。可却频频偷眼瞟视刑岳,想怒又不敢怒,十足一副傀儡皇帝惧怯在跋扈将军淫威之下的窝囊样子。
刑岳突然举剑,直直指向了我。这一次虽杀气不再,可却怒气猛涨。乌亮双眸中迸射出的犀利目光,似要在我胸口戳下两个窟窿。
我利落转身,躲在汤圆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看他:“大将军有话好说!朕哪句话说错了?还望大将军告知。”
正当我二人僵持之际,梁誉从旁开口:“夏帝莫误会了!臣入长安城,非是与你北夏的骠骑大将军有甚瓜葛!皆因北胡希求与你北夏重开互市、再修前好,然而”
说到这里,他扫一眼刑岳,“自从刑大将军横扫北胡王庭后,北胡与贵国便再无往来,北胡恐交好无门,逡巡不敢进。几日前北胡听闻梁夏将和亲,便与臣约在邸店内会晤,委臣代为转达北胡单于的殷勤之意。”
我眨眨眼,心中已领教北胡人的狡猾。
“是这样哦”我态度不甚明朗。
梁誉迟疑了下,忽然跪地俯伏:“臣得北胡传信后,于路快马加鞭先行赶到,未经奏明私入北夏都城,冒犯之处,乞请夏帝赐罪!”
哼!梁誉真会轻描淡写,他的行径岂止是冒犯,这是欺君!
我虽恼恨,却温言抚慰:“梁卿言重!快快请起!北胡愿与大夏化干戈为玉帛,这自然是好事,朕求之不得!梁卿为此奔波,何罪之有?”
第296章 来使()
梁誉谢恩后起身。
我故意问道:“那些北胡人可还在城中?朕要亲自召见加以抚慰。”
我话音未落,忽听木梯侧畔传来一句胡语,我虽听不懂语意,可也能从那人的语调感受到他刻骨的恼怒怨恨之情。
循声望去,我这才发现还有一名北胡人被骠骑府兵擒住,死死按跪在地。
梁誉一指地上血泊,悲叹道:“北胡四位来使,被骠骑大将军虎威,斩杀三人!可怜呐!本为修好而来,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我敷衍笑道:“梁卿放心,朕会命人殓其身首于一处,就不算身首异处了。北胡与我大夏交恶已久,他们既敢乔装入城,就该想到会有此风险。”
梁誉闻言,脸上挤出的悲悯神情不由一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吐字艰难:“不过话说回来,大将军跑来混闹,似乎也有些儿鲁莽了。”我从汤圆身后转出,拱手向刑岳道,“事已至此,还请骠骑府放人。”
指向我的剑锋微颤了下,我心下暗惊,刑岳手中的剑怎会不稳?
当下我存了试探之心,绕过三尺剑身,行至刑岳执剑的右臂外侧:“大将军,朕以为朝廷若能同北胡恢复邦交,总归利大于弊——再说北胡转托南梁牵线,南梁又与我大夏一向交好,还是皇太后母国,于情于理,都该允准了才是。”
我瞥一眼梁誉,轻声提醒:“更何况,我们还欠着南梁的粮食未还!”说话间我习惯性的握住他臂,却在触手的刹那惊觉有异。
“!”掌上指间一片黏腻,我茫然望向刑岳,却见他面上殊无表情。之前我还以为他身上的血气,是在斩杀北胡人时沾上的
“放手。”刑岳声音难辨喜怒。待我抬手后,猛听他一声狮子暴吼:“放人!”震得我耳中耳鸣阵阵。
骠骑府兵遵令放人,刑岳转身离去,自始至终不曾看我一眼,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了。
我低头看着摊开的手掌上染有殷红血迹,再抬头凝望刑岳离去的背影,似乎是我的错觉,我感到刑岳脚下轻绊了下,险些摔倒。
我定睛再看时,刑岳已从我视线里消失。我摇摇头,自嘲我的想入非非。
“主将?!”邸店外响起祁念吾的失声惊呼,呼声里难掩惊怒。
“慌甚!先回府。”刑岳低哑着命道。
我目光重又转回到指掌间,血腥气味刺得我头晕目眩,我下意识紧闭双眼。
“陛下身临险地,臣等万死!”
耳边乍然响起群臣的齐呼声。
我恍然回神,抬眼望去,只见崔煊和唐紫雕率领一众臣工跪在脚下,皆俯首谢罪。这里面有今晨随驾入寺礼佛的,也有不知从何处风闻了赶来趋奉的。
“朕无事,卿等请起。”
诸臣起身后,崔煊因离得近,遽然变色道:“陛下受伤了?!”
“这不是朕的血,不小心沾上的。”我以左手虎口托住右腕,右手染血的掌心向上,长身僵立,脑中还不甚清醒。
甲叶声响,魏止戈和刑崖上前跪启:“臣等率部特来护驾,请示陛下是否还宫?”
我无声冷笑,唐紫雕和管鎏给我安排的戏还没唱完,哪里就能回宫!我挥袖,示意二将旁立待命。
梁誉拱手道:“这些惨死于此的北胡使者,原为精诚修好而来,还请北夏皇帝陛下依前允诺,敛其尸身,使之归葬于国。”
“我大夏天子一言九鼎!允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