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事既是朝政,也是祯祯的家事。”
她不解问:“妾的家事?”
“太尉议定出师康国,骠骁将军刑岳举荐刑崖为主帅。”
刑蕙祯不可思议道:“长兄竟会举荐阿兄刑崖?!”
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同今日太皇太后的反应如出一辙。
于是我随口问道:“怎么不可能?”
但是,这一次刑蕙祯沉默不语,我垂眸看她一眼,刑蕙祯正枕在我肩上若有所思,她一握青丝落于我玄色内衫上。
我捏起她一缕长发,在她脸上扫了扫:“有什么事,是朕不便知道的么?”
刑蕙祯忙笑着转脸,从我手中抢下头发。我想拉她重新躺好,她却披衣而起,就在榻上向我跪下俯伏:“请皇上成全臣妾阿兄刑崖!”
我惊得猛然坐起:“皇后!”脸色难免阴了阴,枕席之间议论政事及朝臣任免,本是我的大忌。
“你我夫妻,祯祯私下何必行此大礼?”我拉她坐在我怀中,“别急,和朕慢慢说。”
刑蕙祯缓了缓说道:“祖父有子五人,长子刑伯功最肖祖父,官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伯在与南梁巢湖之战时殒命疆场,伯母自刎相随,因此姑祖母矜悯长兄刑岳,亲自接入宫中抚养,及冠之年方回到太尉府。”
我眼瞳缩了缩,刑岳的及冠之年,恰是延和十三年,朝局震荡之时!
“祖父原先最看重阿兄刑崖,曾亲自教授兵法战阵。可刑岳回府不久即投军,立下赫赫战功,拜将军、尚公主,战神之命无人可及。阿兄难免相形见绌,空有一腔抱负,苦于无处施展!”
刑蕙祯轻描淡写,她虽未言明刑岳刑崖兄弟二人剑拔弩张,可我听出了太尉府中,有隙可乘。
我面有难色:“刑岳言及刑崖纸上谈兵,若真如此,如何为一军统帅?”——我故意将刑岳原话中的“偶尔”二字省去。
“阿兄幼年即在军中,几番征战迄无败绩。表哥试想,若阿兄当真纸上谈兵,刑岳又怎会举荐于他?”
我点点头算是认同:“祯祯,正旦命妇入宫朝拜皇后,你私下对你阿嫂说就说朕将进言于太皇太后,委刑崖以重任!刑崖既为你亲兄,也就是朕的内兄。若是有朝一日他可于沙场上拼出他的一片天地,朕自会许他不逊于刑岳的前程。”
“表哥”刑蕙祯满是感激地唤了一声,枕在我肩窝上,吹出的热气直喷在我胸膛。
我想皱眉却又忍住:“祯祯,朕连日疲累,今晚就饶了表哥可好?”
第120章 出师()
延和二十二年新正初五,致果校尉刑崖封归德将军。康国王子康礼册封康国王、拜左骁卫将军。
就在同一日,诏命归德将军刑崖为中军主帅,康国王礼为前锋统兵十万出玉门关,至西洲会师忠武将军李楼,出击康国。
慈寿宫遣中官陈圆为行军司马,监察军旅行伍。
出征当日,北风呼呼雨雪霏霏。太尉刑天亲自出西北方的开远门至城外劳军。
刑崖多年夙愿得遂、康礼可报家仇国恨,二人俱是英姿勃发。虽说康礼的长发须髯依旧蓬乱如蔓草,但俯首扬眉间,早不复之前的消颓。
我有些期待,不知彻底恢复了本来面目的仇弟,该是何等光彩夺目。
我远远的看见,康礼王子双手接过太尉的劳军酒,扬手洒于空中。
将士们见状高呼三声“得胜”后,中军奏起破阵乐,康礼王子于马上向刑太尉持鞭抱拳,而后挥鞭叱马归入阵营。
看来这段时日,我这仇弟同刑太尉宾主甚欢!
兵士们如铁潮向西奔腾,我站在开远门的门楼上,极目远望仇弟远去的身影,盔上红缨如火苗蹿动,铠甲外披拂的玄狐裘氅随着他战马的跃动,仿佛黑色波浪一般翻涌
我欣慰的笑了。
西市食肆陌路相逢时的提拳怒目,酒醉后三人敞开襟怀的兄弟情义,曲娘自尽后仇弟的痛哭失声,还有胡大郎酩酊大醉后的胡旋一舞乐复乐兮杯酒倾,人生乐在相知心!
“仇弟,愿你此行得报家国之仇,重临王位!你我兄弟,总有相会处!”我在心中默然无声地祝祷着。
城下雪泥混积,大军已去得杳然无踪。我却依旧手扶垛口独立门楼。
这一次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极力赞同刑岳的举荐,任刑崖为中军统帅——无论刑崖是攻克还是败北,赏或罚都只会降在刑岳一人身上!
所以,此战输赢都对我有利,我只是无奈负疚于仇弟。
这也是我反复思量之后的决定,我虽视仇弟如手足,可事关皇权社稷,我不敢苟顺私情!
“陛下,他们都走了。”贺隼在我侧后方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胡大郎也随王子殿下一道去了?他可曾言说靖敌后是否仍回长安。”
若他回到长安城,我还要去找他饮酒!
“这”贺隼迟疑了一下,“陛下恕罪,有一事臣也是到今日才察觉不对!”
我心下一凛,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贺隼躬身请罪:“陛下,胡大郎不见了。”
“不见了?贺卿何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盯住贺隼,“朕听丞相禀奏,王子及随从一道被关押进了刑部狱,他又怎会消失不见?”
贺隼说道:“当日夜宴行刺,臣于熏风殿中亲见殿下与胡大郎被兵卒押下,翌日殿下即被刑太尉接入府中,臣就以为胡大郎同样身在太尉府中。”
“难道不是么?”我目眦欲裂,贺隼低头不敢直视。
我皱眉凝思,突然厉声问道:“他当晚可曾受伤?”
“胡大郎以身为王子殿下挡剑,全身血迹斑斑。不过王子殿下亮明身份后,崔丞相先是召来御医为两人诊治,确认无碍性命后方才押入狱中。陛下且放宽心,依臣愚见,胡大郎无性命之忧。”
刑部牢狱如铁桶箍就,等闲插翅南飞,除刑太尉外,还能有什么人能从刑部狱中提走人犯易如反掌?
我皱眉:“此事蹊跷”
“王子殿下似乎知道胡大郎下落,可是却不肯言明,到底是与臣交浅言深——若是换作石公子,殿下定会坦诚告知。”
胡大郎若未随军出征,他眼下极有可能还在长安城中。他曾自陈“客舍如家家似寄”,那么我让汤饼于市坊逆旅中找寻,应是可以寻到的吧?
想到此我稍稍安心,转头看一眼贺隼:“贺卿今日入军中去见仇弟,他可说了什么不曾?”
自从冬至日康仇被太尉迎入府中,就再没被放出,所以我今日特命贺隼送去康国王印信。
贺隼迟疑了一下:“王子言谈中好像对陛下颇多误解!”
“哦?”我不在意地笑了,“是对朕,还是对石璧?”
贺隼微怔:“是对陛下。”他知道夏帝与石璧为同一人,可仇弟却无从得知。
“朕索要他康国镇国之宝,又几次明言不愿发兵助其复国,太尉难免尽数告知仇弟,他心生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我袖手看一眼贺隼,侃侃言道:“仇弟若复国为王,迟早要入京朝拜叩谢天恩。到那个时候,他知道了他的石兄其实一直都在帮他,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而且太尉对朕的诋毁越是不堪,仇弟反而越会厌恨太尉——朕就是要让刑太尉给朕做一回嫁衣裳!”
雪片在空中如绵絮被北风搓扯着,我身上的鹤氅裘几乎要被风洞穿,我缩了缩肩,准备下门楼回宫:“今冬的雪,未免也太勤了。”
雪霁后不过三两天,往往又是一场暴雪。长安万年县指挥民夫除雪,忙得不亦乐乎。
贺隼跟在我身后:“陛下,臣还有一事未奏,王子殿下有礼物送给陛下。”
“给朕的?”我不由止步,心生好奇。
贺隼自袖袋里取出一个精巧漆盒,双手捧到我面前:“殿下命臣将此物转交石公子。”
汤圆从旁见了,就要接过漆盒——内廷规矩,但凡贡上之物都要经过查验后方可进呈。
我想了想,示意汤圆退下,径自接了漆盒打开。
“这是”
盒中两物我从未见过,一块乳白泛黄略带黏性,一块褐中泛红如坚石。
贺隼伸长脖子看看,会意一笑:“看来王子殿下是在用康国之仪,提前贺陛下的小皇子降世了!——盒中之物为明胶和石蜜,康国风俗,新生儿降世,皆以明胶置于手中、石蜜纳于口中。祝愿孩子长大后,口中出言似蜜甜美,手上金钱如胶粘黏!”
提到我未出世的孩儿,我心下黯然:“他是这样说过。”
“待来年一月,我将以我康国之仪庆贺石兄添子之喜!”
如今言犹在耳,人却将隔关山万重、流水迢迢,我却连一声“珍重”都不及道出
我回身,面向大军远去的方向,唯余大雪茫茫、天地一色。
第121章 婴啼()
正旦日后,朝中臣工依例休春假,无事不递奏表。
侵晨,我站在北阁的廊檐下,抬头望天,今日倒是难得雪霁天晴。
庭院里香橘与鹿脯抟雪戏耍,我袖手笑看,突然对香橘使了个眼色,人就站到鹿脯身后去。
香橘团出一个大雪球,用力抛向鹿脯:“主君在你后面!”
于是鹿脯一动都不敢动,雪球在他头顶炸开,如盐粒喷溅。我看得大笑。
鹿脯拍打着头上沾雪:“主君和香橘是串通好了坑奴才。”
“主君这也算是反用投鼠忌器了。”馎饦在另一侧廊下远远看够多时,方才走过来,“今日天气晴好,主君可要去曲江池畔踏雪?”
我想想,还是摇头:“罢了,朕记得昨日礼部尚书递了一份奏表,你去给朕拿来。”
一月以降,随着周慧分娩的临近,我每一日都过得小心翼翼、手足耽耽——因为我不知道,活过了今日,还有没有我的明日
馎饦将奏表捧递给我,我拍开封记,偏身坐在廊版上阅看。
礼部尚书周琰上书称原任礼部侍郎鲍运自被黜免后,无人补缺,请求于春日贡举前委任新的礼部侍郎。
我忍俊不禁,周琰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他知道礼部侍郎干系重大,难道我就不知!——若不是礼部侍郎主持贡举,我又怎会寻个由头黜免鲍运?
“留中不发。”我将奏表卷起扔还给馎饦。
身后有踩雪声,我施施然站起,转身去看,就见驼羹引了一个小内监行至面前。
驼羹躬身道:“奴才启主君,漪澜殿侍监有要事禀报。”
我眼皮猛跳,忙转头看向漪澜殿侍监,见他正要跪在雪上:“地上冷,不必跪了。漪澜殿何事?”
“奴才谢圣上!今晨周美人未及晨起就觉小腹不适,随侍御医请脉后报说,美人可能要生了。”
我慌乱中迈步就走,却被馎饦挡在身前:“主君不可!”
我只得止步——内廷规矩,皇帝不准亲临妃嫔产子。可如果周慧生下皇子,汤圆一早安排在漪澜殿的人就会立即动手,那我不是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吗?
我用眼神命令馎饦:让开!
馎饦目光毫无温度,半步也不肯退却。与此同时,汤圆汤饼也站在了馎饦身后。
我磨牙,只得怒然转身,对漪澜殿的侍监吩咐道:“朕已知道,待美人产子后再来报。”
内监退下后,我恨得一拳砸在廊柱上,快步走进寝殿。
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或者天意的,但我今日却跪在寝榻上,将能想到的神明,皇天后土、列祖列宗都求了个遍,祈求他们保佑周慧生下女孩。
汤圆汤饼、饼饵馎饦他们在我身后,默然站立,陪我一起等待漪澜殿的消息。
我跪累了,就将双臂撑住身子,箕踞坐在榻上。无人言声,静谧的寝殿里只有滴漏的水滴声,似乎可以将时间溶解在我的血液深处。
我闭目,数着滴漏的声音,一下、两下我分明数着时间,却感到时间静止不动。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奴才漪澜殿侍监,敬启圣上”如石破天惊。
我闪开眼,怒吼一声:“进前!”
之前来过的漪澜殿内侍此时满脸喜色,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小步趋前,撩袍跪倒。
那一刻我紧张的不敢呼吸!
“奴才给圣上道喜,周美人巳时正于思隐阁诞下小公主!”
“喝!”我臂弯一松,身子就歪倒在榻上。公主!公主就好!公主好!
霜橙忙来扶我,我却早已一跃而起:“命驾,漪澜殿!朕要去看朕的公主!”
当日我狂喜着登上辇车,在前往漪澜殿的路上,难得停了才半日的雪再次落下。我抱紧手炉,望着似乎下不尽的雪,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冷清的漪澜殿倒是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