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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毒”
我当机立断:“那就在这暖阁中验香。”
香橘让人先将手炉熏笼之类尽数搬出、门窗大敞,料峭春风吹入,顿觉凉意十足。香橘不急不缓讨来香炉,焚起丹红香粒。我闻到类似胡椒的香气,随即只觉室内暖意上涌,身有薄汗。再看暖阁中其他人,都是面色泛红。
“辟寒香!这就是辟寒香!”
香橘惊呼的同时,将香炉中香料洒出,抬脚用力捻熄。
第146章 名分()
香橘将辟寒香上的火星儿小心踩熄,这才举袖揩去脸上薄汗,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
“你适才不是说,辟寒香无毒吗?”见她如此慎重熄灭残香,我不禁起疑。
“回主君,奴婢从未见过辟寒香,这还是头一遭!奴婢曾从内廷秘籍上读到过对辟寒香的性状、功用的描述,辟寒香若点燃片刻即熄灭便无大碍;可若是长久浸染辟寒香,则于身体有损!”
闻言我心中一动,春晖堂香炉里乍现禁香,难道竟是针对太皇太后不成?
“什么样的损伤?”刑太后沉声问道。
香橘瞥一眼脚下的丹红颗粒:“回太后娘娘,秘籍载辟寒香一经点燃人皆觉室内暖意上涌、人皆减衣,宫中曾奉为圣物。可后来人们逐渐发觉,辟寒香催人脉系加速、心血上漾。所谓的室内暖如三阳,不过是逼出人体内热意。辟寒香燃尽之后,人反觉冷寒彻骨。若久熏此香,则易致气血上涌、头晕目眩,据传曾有人燃此香而致死!”
原来如此!
难怪太皇太后日常饮食、作息极有节制,何以会气血上浮,头晕目眩?御医曾为此大惑不解。问题竟出在了熏香上!
我无端打了个冷战,不知是不是刚刚香橘点燃的那点辟寒香所致。
淑妃和郭茹有孕,身子难免敏感,嗅进辟寒香后致使小产。换言之,若无今日之事,那慈寿宫香炉中的秘密几时才可昭然若揭?淑妃和郭茹的孩子,竟是替太皇太后而死!
“冯拂!慈寿宫上下,所有殿阁香炉熏笼,一律彻查!看哪里还有阿堵物?!”太皇太后凛然凭几而坐,且惊且怒。
“是!”冯拂领命,正要率领侍监搜宫,就见陈圆脸色煞白慌忙趋入。
“禀太后娘娘,宫中奉茶女官阿江服毒自尽!”
太皇太后手指剧烈抖了抖:“就从阿江下处搜起!”
半个时辰后,冯拂手捧白瓷花盏双膝跪地,我瞥见花盏里放置一枚银镂丝的香薰球并三四颗辟寒香。
“奴才万死!”冯拂俯伏请罪。
太皇太后重重呼出一口气,示意冯拂说下去。
“奴才自阿江下处搜得香薰球,内中剩余数十辟寒香粒。奴才另从敬惜殿搜出四粒辟寒香,都出自娘娘惯坐席褥旁摆放的博山炉中。”敬惜殿和春晖堂,同为太皇太后日常燕坐休憩的殿阁。若无太后信任,等闲出入不得。
而且慈寿宫里用人一向谨慎,贴身服侍太后的内监宫婢,皆自亲族府门遴选而上,且没有三四年的时间,近不得身伺候。
“阿江是谁家进上的?”
“回太后娘娘,阿江出自御史大夫裴大明的府邸。四年前裴御史自西北苦寒之地被召回,为表孝心进上四名内监四名宫女。一年前因娘娘身边奉茶女官出缺,故此奴才将她调派到娘娘身边奉茶。奴才曾察得阿江幼时入教坊司习胡旋舞,先帝崩后国中禁胡旋舞,凡在幼徒皆给银遣散奴才一时失察,疏忽了康娘同在御史府,奴才死罪!”
裴御史为刑太后外甥,年少也曾狷介,将本该处死的胡旋舞姬康娘私带出宫,气死了母亲。太皇太后也正因此将裴家流放于西北苦寒之地。
乍闻“康娘”二字,太皇太后惶然起身,双唇颤抖似用尽全身气力:“麒儿!她这是为麒儿来向我索命?”
冯拂连连叩首:“不!太后娘娘!当日若无娘娘慈恩,康娘她怎能出宫?她应感激娘娘才对!”
他话音未落,太皇太后已晕厥过去
“皇祖母!”我抢步上前,刑太后倒在我臂弯里,我看见她眼角闪出一滴浊泪。
阿江被盛殓厚葬,所有裴府进上的侍监宫婢均获金帛重赐,使归乡里。
在那日之前,我同大多朝臣都只将裴御史看做酒囊饭袋。然而太皇太后和冯拂的一问一答,却诡异的紧。我细思这几年裴大明坐镇的御史台,虽无显赫政绩,却也未出太大纰漏。
阿江、康娘、胡旋舞姬、还有太后口中的麒儿这些如同疑云迷雾,笼罩在裴府上空。当时我只一心拨开云雾,却未料我将为此斩断血脉手足的牵系。
延和二十二年五月初六,册封嘉郡王夏斯阙为嘉亲王,授金册金印,赐佩金紫龙鱼袋。同时晋封王府妾侍郭氏为嘉亲王侧妃,另赏赐珍玩妆缎若干。
郭茹获得朝廷颁赐的名分,这本是夏斯阙此行入京的目的。然而这名分却是以他们孩儿的性命为代价换取的!不知夏斯阙心中认为是否值得。
册封当日,我着衮冕御太极殿,接受嘉亲王的叩拜大礼。
耳畔只听得静鞭声声、韶乐庸庸,在太常寺卿的主持下,夏斯阙行礼如仪。可我却止不住的走神,前日西暖阁侍疾的情景如在眼前——
太皇太后同我闲话家常一般:“石奴,你可知我为何一直拒绝册封郭茹为嘉王侧妃?”
“只因她曾早寡,为再醮之妇?”
刑太后忍不住笑着摇头:“那不过是一时的说辞罢了!”
太皇太后自诩恩怨分明,淑妃和郭茹在慈寿宫里因她而小产,她少不得加以抚慰。郭茹获封亲王侧妃的同时,陇西李氏也得厚赐。
“郭茹她是宁远将军郭凌云的女儿!她若无名无分,在王府里便什么都不是。可一旦封做王妃侧妃,那就等同于王府和将军府的联姻!石奴,你懂了么?”
我想,我是懂了,所以我垂下眼帘:“请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可我去越发看不懂我的祖母!她看似语重心长的提点,究竟是为江山社稷,还是意在让我对夏斯阙心存提防?
嘉亲王的册典礼成,我降座登辇离去。
回宫时已是掌灯时分,汤圆汤饼进来请示何时传膳。
我想了想说道:“去请郭婕妤吧。婕妤何时到,何时传膳。”
郭婕妤美也好、丑也罢,她是宁远将军的女儿,眼看入宫已半年,我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第147章 郭慕()
汤饼讶异:“郭婕妤?”
说完他把眼望向汤圆,汤圆眨了眨眼,示意他没听错。
那一日我初见郭婕妤后“惊为天人”,回宫后曾将郭氏姐妹美丑殊异当成笑谈。汤饼绝想不到我今日竟要召幸郭婕妤。
他愣怔半晌,转身就走,快出去时才想起来躬身道:“奴才领命。”
我被他气笑了。
汤饼还没来得及吩咐尚宫局传召郭婕妤,中途就被馎饦拦住了!
馎饦皱眉:“主君召郭婕妤来做什么?”
“你说朕还能做什么?”我一脸玩味抬头反问。
馎饦快步上前,半跪在我席前,平视我的眼睛:“主君!不可儿戏!主君平素好酒、兼好美色,郭婕妤姿容恐难称主君之心!若仓促传召而至,主君又不肯宠幸,那岂非折辱了宁远将军府?!”
“宁远将军府,真的有这般可怕?”
我歪头看他,馎饦一语不发,峻凛的眼神里毫不掩饰指责我在明知故问。
我随即笑了,拍打两下馎饦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而后起身顺便把汤饼踹出去:“还不快去!”
汤饼一溜小跑出去传唤,馎饦站起身无奈地看向我。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朕!古者黄帝娶嫫母,齐宣王封钟离春为王后。明君贤主重德不重色,朕愿效仿”馎饦直接翻了个白眼,我也再装不下去,只得实言相告:“郭婕妤入宫时候不短了,朕若再不传召,那才真是折辱了宁远将军府!”
馎饦若有所思,问:“宁远将军府,真有这般可怕?”
我眼见他将我适才的问题,轻飘飘随手抛还给我,忍不住咬牙切齿,极有帝王修养地请他滚离我面前。
馎饦退下后,我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装出的轻松。宁远将军府,既是朝廷的股肱助力,同时也可能会成为掣肘!
宁远将军郭凌云,出身寒族,应武举入仕。当时大夏与南梁征战正酣,郭凌云得以屡立战功。朝中秦氏和刑氏大族曾着意笼络,秦丞相许以高官,刑太尉不顾门阀甚至提出联姻,均遭郭凌云拒绝。
由此郭凌云受到来自秦氏、刑氏共同的挤压,终于在夏、梁和议的前一年,奋而率军投降南梁,引发朝野轩然大波。
先帝亲以手书招降,郭母时在军中,痛斥其子、以死相逼。郭凌云为忠孝计,接受招降。
叛逃再至招降,郭凌云名声大噪——之前他虽有战功,可并不为人所熟知。归降后街谈巷议难免在述说郭将军的同时再提说他的战功。如此郭凌云生命再不逊于士族子弟。
朝廷为嘉奖郭母高义,册封郭母为为卫国夫人。以赐封为名,行软禁之实,在许昌城营建朱门大邸赐郭母及女眷居住。
女眷被软禁在许昌,郭凌云则率军于驻守于长江北岸,同镇守西陲的李楼将军,合称为“西楼南云”——这也是大夏史上唯一的寒族、士族子弟并称。
和议联姻后,夏、梁边地虽偶有磕碰,却再无征战。郭凌云于是引兵屯田,开边境互市。他本就拥兵自重,如今又因互市、屯田而富可敌国。经过二十多年的生息,他的宁远将军府,已成为独立于夏、梁之外的又一权力核心。
宁远将军,其实位阶不过五品,委实趁不起郭凌云的居功至伟。可诡异的是,朝廷一直迟迟不提加封之事,郭凌云也不屑计较。上自朝堂、下至北疆南界,就没人真敢将五品官阶和郭凌云的实际权重联系到一处。
所以这些年的封赏,都落在了郭府女眷头上。其母贵为国夫人,其妻并二媵也得到朝廷的诰命封赏。现在轮到了他的两个女儿——郭茹为嘉亲王侧妃,郭慕入宫为妃
我正低头想到郭慕,她就到了。
“臣妾婕妤郭慕拜见皇上,恭祝皇上长乐未央。”
郭慕稍曲颈项行礼展拜,意态恬淡。她头发绾作倭堕髻,只簪一朵淡粉珠花。浅青色的襦衣,系深青色的高腰罗裙,我记得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一袭青绫衣裙。
我试着往她脸上瞥视一眼,立即移开视线,淡然点头:“婕妤不必多礼,坐下陪朕用膳。”
郭慕先行过谢恩礼,放起身坐于我身侧。
汤圆击掌数声,两队宫人手捧食盒鱼贯而入,汤饼汤圆近前布菜。
我低眸看着罗列齐整的肴馔珍馐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平素喜食荤还是茹素?以后慢慢告诉朕,朕吩咐厨下做给你吃。”
郭慕从容回道:“臣妾最喜食鱼,吃不得韭辛之物。”
“正好,婕妤欢喜吃鱼,朕欢喜钓鱼。”
“敢问皇上平素喜欢吃什么?”郭慕随口问道。
我笑了笑:“朕并无特别喜好,只要好吃,什么都可入口。”
郭婕妤也笑道:“臣妾的阿兄,也是如此!阿娘曾说,阿兄就是吃不得牛犄角,否则肯定生吞下一头牛!”
我心下服帖的同时又不无讶异,历来初次蒙召的妃嫔,与我用膳时莫不谨言慎行。我问菜品好不好吃,都是回答“好吃”。小心惴惴,不敢多说一个字,一餐晚膳吃得都觉心累。
似郭慕这般,敢与我从容对答如话家常,还真是让我舒心。
我不由把眼望向她,她一双小眼也恰于此时看向我,我下意识错开眼珠,还是没习惯!
此女灵慧,只可惜容貌丑陋,我心下叹息,竟举箸失神。
郭慕默然看向我,随即意识到什么,起身端端正正向我行下礼去。
我疑惑问道:“婕妤方才不是已经行过谢恩礼了么?”
“回皇上,臣妾确已行过谢恩礼,现在这一礼却为谢罪!”郭慕低眉顺眼,“臣妾容貌丑陋,不比其他姐妹秀色可餐。以致皇上举箸不食,臣妾因此请罪。”
我:“”
她言语中分明就是暗讽我的好色。
我不悦道:“妇德有四,德容言工。卿既自知貌丑而亏妇德,就该婉言谢绝天子传召才是,卿又为何而来?”
馎饦一直在向我使眼色,这时候忍不住低嗽出声,我瞪他一眼,他气得摇头出去。
这时候就听郭慕不疾不徐道:“妾闻,乾道法天,君子朝乾夕惕;坤道法地,君子厚德载物。君为天子,德匹天地,当可包容臣妾这瑕不掩瑜。”
第148章 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