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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楼栏杆上刹那间飞出十余仙鹤,戚欢恍如鹤中仙子,仙鹤在她上方不即不离的旋空飞翔,上下颉颃。
这不正是胡旋舞吗?
胡旋舞,顾名思义,胡地回旋之舞,舞者须着胡服、通胡语并用胡乐伴奏。而戚欢这曲鹤仙舞,皆以中原琴笛笙箫伴奏,乐曲也都是古乐府曲。
我持起酒杯,不由哂笑摇头——回雪楼的东主,着实会钻空子!
店伙似知我心中所想,低眉顺眼道:“这支舞是戚欢娘子精心演练,今日初次舞于客前,东家吩咐以后只准晚间演此舞,只因戚欢娘子与唐公子系旧识,这是专为贺公子金榜题名而舞。”
一舞终了,仙鹤徐徐落下,戚欢次第向四周众进士屈膝行礼。尚未酒醉者纷纷起身,依礼拱手道谢。
十余仙鹤散入进士筵席里,杜亦拙夹起一块鱼脍喂鹤,顿时招来更多的仙鹤将他席上鱼脍啄食一空。唐紫雕微带醉意朗笑数声,端起自己席上的鱼脍银碟递给杜亦拙。
仙鹤长腿摇摇摆摆,在筵间漫步,端的仙姿绰约。
进士们纷纷拿鱼脍鹿脍喂鹤,更有三五成群以鹤为题、吟诗唱和。
独有李榭起了玩心,他将一只鹤引到近前,手法熟练快速抄起翅膀,左右搬弄起长喙:“若是加以训练,斗鹤应比斗鸭,好玩好看”
唐紫雕正自饮酒,闻言白他一眼:“三郎那只残了翅膀的鸭子,还没烤了吃吗?”
“那是三郎拼死相救下来的,我要是烤了吃,岂不太没心没肺了!”
这二人同样行三,又系世交通家之好,虽说见面每每乐于相互贬损,可言谈里却都省去姓氏,彼此互称一声“三郎”。
唐紫雕意态萧萧磊落,摇头,一脸正经:“原来三郎长了心肺,我竟不知!”
他正与李榭闲打嘴架,就见戚欢款步而至,大方的坐在唐紫雕身侧。
众进士心照不宣的笑笑,杜亦拙等人见状,都极为识相的避开了。唯独李榭不避,反持仙鹤翅膀,自斟自饮。
管鎏适时来向李榭敬酒,两人即席探讨训练斗鹤。
戚欢向他们看了一眼,把盏持杯:“三哥,请满饮此杯。”
第179章 劝酒()
唐紫雕眼帘半垂,停顿片刻接过酒杯,仰首饮尽。
众进士齐声喝彩,原还心事重重的戚欢,见状松一口气,笑吟吟的再次斟酒相劝。
此时暂无人登台起舞,只余一班乐师低低的吹弹弦管。进士团已是酒酣耳热,个个醉眼朦胧。
戚欢连斟三回,唐紫雕连饮三杯,见戚欢还要再劝,拱手道:“多谢戚娘厚意!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就真醉了。”
戚欢持壶注酒的动作陡的一滞,便自顾自继续斟满杯酒。
她双手持杯,欲泣强笑:“妾知三哥恼恨,妾也自知对不住三哥!今日妾便自行罚酒,权且在三哥驾前谢罪!”
言讫,戚欢当真仰首,极豪爽的喝尽杯中酒。
我不觉挑眉,她饮酒前并未换杯,只用唐紫雕饮过的酒杯。这一举动,还有戚欢那声“三哥”,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情绪,足可证明唐紫雕和戚欢曾有过的恩怜欢好。
唐紫雕不是为平康南曲的绿娘倾情么?他和这戚欢又是怎么回事?
我边想边饮酒,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小郎君”倚栏而坐,一脸的不屑。
戚欢已连饮数杯,唐紫雕漠然看够多时,终于趁她准备斟酒时,欠身拾起酒杯。
他闲适的坐在席上,摩挲手中的鎏金海棠纹酒杯,态度疏离:“早已时过境迁,戚娘何必再使往事萦于怀抱?”
“妾有负于君,从此永失君心,如何能忘?”
戚欢的执着,可惜只引得唐紫雕笑出声——非是嘲笑,那只是曾经沧海后的释然一笑。
“戚娘,荣国公家学严苛,是以在下初入平康时乱花迷眼,结交戚娘姐妹群艳,鲜衣怒马每日急催弦馆、歌舞年华。直到于戚娘处得识绿娘,始知前缘皆已注定。”
戚欢冲口而出:“若绿窕亲见三哥被天子贬为贱籍,罚入平康为奴。尽日劳乏筋骨,受人捶楚屈辱,绿窕她可还愿与君同心?”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
唐紫雕被贬平康执奴役的那段黯然往事,在座同榜人尽皆知,可却无人敢当面提说。唐紫雕已是朝中四品大员,今夕对照,判若云泥!
杜亦拙迎着众进士惊悚的眼神,举杯劝饮:“诸位同年,满饮此杯。”待气氛稍回暖后,他看戚欢的目光隐有告诫之意,“斯人已去,我看戚娘子不必提及前尘往事!”
然而唐紫雕在愣怔一阵后,摇头道:“无论我身份贵贱,绿娘待我之心,都不会变。”
“是么?”戚欢媚眼如丝,“若是三哥在平康里受辱,都是拜绿窕所赐,三哥情何以堪?”
唐紫雕豁然抬头直视戚欢,正待问话时管鎏笑道:“状头所言极是,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崔子梓适时凑趣:“戚欢娘子适才鹤舞,美轮美奂。敢请娘子再舞一曲天女散花?”
“戚娘!”唐紫雕失神望着筵上肴骸,“你与绿娘情同姐妹,为何要冤屈她?使她芳魂不安?”
“绿意馆为平康南曲清幽馆舍,客虽少却首重文雅。何以那日三哥才与好友入馆,裴公子就率太学生携剑前往?言语挑衅引起殴斗?以致三哥措手不及!”
戚欢所说的裴公子,就是随刑武嫁进陪嫁的拖油瓶,裴麟。
唐紫雕默然不语。
戚欢音调略高:“那是因绿窕被裴公子施以厚赂,故意透露了三哥等人的行踪!”
唐紫雕张张嘴,似想怒而制止,可又还想听下去。
“绿意馆斗殴,惊动朝野。京兆府衙奉太尉教令推鞠审讯,绿意馆老板娘米婆招认裴麟厚赂绿窕一事。京兆正尹具表上奏,太尉念及御史裴大夫的颜面,才将这事压下。可朝中的公卿子弟,统统知晓这些秘辛!”
闻言唐紫雕下意识望向管鎏和崔子梓,崔子梓做贼心虚垂下头,管鎏则顾左右而言他。
他犹不愿相信这些,逼视戚欢:“你既言说此系秘辛,又是如何知得这些?!”
“三哥当这里是什么所在?舞影歌声,向来欢会场。郎官恩客,行走如流水。裴公子本就是飞燕馆常客,也是戚欢的入幕之宾。”
唐紫雕:“”
戚欢面色如常,吩咐随侍的小女娘更换杯盏,斟酒奉予唐紫雕:“如三哥之前所言,乱花迷眼才会情迷意乱!可此间是平康里,‘云雨朝朝暮暮、烟花秋冬春夏’,戚欢、绿窕同为欢场中人,是三哥自迷了!”
唐紫雕僵坐良久,似有所触动,接过戚欢奉酒,一饮而尽。
戚欢继续斟酒:“妾在飞燕馆中,惊闻三哥言语触怒天子,被罚入贱籍,在坊中为奴。妾胆小怕事,不敢私见三哥,对三哥遭遇只有无动于衷。当日妾种种谬误,已是覆水难收,唯有当面乞得唐公子海涵。”
唐紫雕颔首饮酒,他自然不会计较。戚欢不知不觉对他换了称呼,由亲昵到疏离。
“今日一醉之后,妾于平康缓歌漫,唐公子入朝位列公卿、怀金垂紫,本是陌路之人,依旧重归陌路。”
唐紫雕已是来者不拒,欲借醉酒纾解胸中愤懑。
戚欢这般劝酒,明显是要将唐紫雕灌醉,然而让我匪夷所思的是,旁人不加劝阻也就罢了,杜亦拙素来老成持重,竟也不闻不问!
我正在猜测管鎏私下是如何安排,斜后方有人脆声声问道:“伙计,我家公子要买你回雪楼的仙鹤,你只管开价出来!”
好大的口气!我不觉循声望去,认出是对面“小郎君”身侧侍立在的小僮。他不过十三四的年岁,脸上皮肤粉嫩吹弹可破,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
店伙笑嘻嘻道:“观尊公子气宇轩昂,想来也是世家子弟,府上怎会不养几只仙鹤?”
原来京洛的豪门侯府门庭望族,效仿宫廷豢养仙鹤成风。
熟料那小僮现出不屑的神情:“阿堵世家子弟算甚!我家公子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难道竟养不起几只鹤儿!只是不曾见过这般擅饮酒的仙鹤!”
我心下暗惊,金银烂如渭滨泥沙?那不正是长安城两大巨商之中邹赤金的邹家吗?
第180章 劝酒()
邹家号称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王家自夸财钞多如终南之树。
两大豪商比肩,在京结交朝中权贵,在外则是宅邸连绵阡陌、商号遍布天下,早已成为朝野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没想到我竟在回雪楼里见到了邹家待字闺中的小姐!
我望向对面的“少年郎”,她正倚靠雕栏,一双杏眸无所顾忌地注视楼下众进士的饮酒唱和,不时若有所思,这分明就是择婿的架势。
她见小僮长久不归,遥望过来,我瞅准时机含笑向她举杯。她微怔了下,端起酒杯与我隔空饮酒。
店伙不卑不亢的婉拒小僮:“请上覆尊公子,这仙鹤本是敝东主酒友,怎可出售?”
“你骗人!哪有拿仙鹤做酒友的人?做下酒菜倒还差不多!”小僮因气怒声转娇柔。
店伙也听出不对,顿了顿低眉顺目道:“这就是回雪楼的仙鹤擅饮,尊府的鹤儿不会饮酒的缘故了。”
小僮碰了一鼻子灰,甩甩袖子愤然离去。
我目光凝视邹家小姐,轻声道:“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去忙吧。”
店伙嗫嚅两声,早被汤圆打赏了碎银,于是眉开眼笑着躬身告退。
一俟外人离去,我以手中折扇轻敲栏杆,汤饼应声近前。
我低低吩咐数语,汤饼望一眼对面,勉强说道:“请公子少待。”
言讫,他环绕栏杆向仆从甚众的邹家小姐行去。我饶有兴致,准备看对方的反应。
馎饦不赞成的皱眉:“公子意欲何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置若罔闻,天理难容!”我笑着摇头晃脑。
汤饼的遭遇和店伙相似,未到小姐近前,就遭众仆拦截。汤饼恐打草惊蛇,并不露功夫,只在几步远外躬身垂手,嘴型微动替我传话。
邹小姐闻言扭头看我,我歪头,笑得张狂。她跪直身子,似有所动,身旁两名小僮拼命摇头。
最后却是汤饼带了先前那讨要仙鹤的小僮走来。
汤饼复命:“公子,对面邹公子遣了贵仆来回话。”
我点点头,小僮冲我的万福礼行到一半才意识不妥,转而揖手:“我家公子并不识得尊驾,不便来扰。尊驾既说与回雪楼东主系旧交,可否代为购得仙鹤,我家公子必厚谢尊驾。”
“本公子不缺银子,只因与你家邹公子一见如故,想交个朋友。既如此推拒,你回去罢!”
小僮情急,刚刚来向店伙买鹤一事就没办好,唯恐此番又办砸了。她咬了咬唇:“要不请尊驾移步,自去与我家公子分说。”
我将酒杯引至唇边,自信的笑了:“本公子只晓招致,从不屈就。”
小僮又碰一鼻子灰,再次悻悻离去。
我笑着望向楼下,只等邹小姐来自投我网。
祖制内廷后妃须出自士、农正统之家,为工为商只算奇技末流,其女不得入宫。这也是为何王家邹家地连阡陌、金银如砂却不能与皇室通婚的原因。可规矩礼法既有人定,就要被人破。
一腔悲声猛地响起,原来唐紫雕任由戚欢劝酒,酩酊大醉中陡然恸哭。他箕坐于席,身子微躬,哭得难以自抑,似要割舍过往的某个人、某些事。
崔子梓和管鎏互相对视,眼神不安。
“这个人好奇怪,为何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我听得斜后方传出的刻意憋粗的声音,整衣起身,与“他”相互揖手见礼。
我淡然看一眼楼下:“大悲大喜,都是真性情。”
邹家小姐蹙眉不解,似她这般从未品尝过世间愁苦的千金之女,如何懂得这些?
我拱手请他在对面席褥就坐:“邹公子有礼,在下石璧。”
“尊驾怎知我姓邹?”
我看一眼她身侧侍立小僮,笑道:“长安城中,谁不知晓金银烂如渭滨泥沙的邹赤金邹家?”
闻言她扫一眼小僮,眼中有责备之意。
“石公子是读书人?”
“在下游商,每年往返京洛和西北之间,贩卖皮货。”
她点头:“难怪盛暑之际如此闲暇。”
“再过段时日就要忙了。”
她似有些信了:“石公子称与回雪楼东主系旧识,可购得楼中仙鹤,当真如此?”
“小事一桩”,我指了指楼下,“待进士团散后,石某带邹公子去见他就是。”
我和她正说话见,陡然一道人影冲向这边,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