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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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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探花() 
我言谈中提及探花郎,系进士榜中最年少的两人,今年恰好是唐紫雕和崔子梓。

    寻常贡举多在初春,正是连翘、早樱盛放之时,委进士中最年少二人为探花郎,至杏园探花。归来后评出胜负,饮酒赋诗以为雅事。

    崔丞相听得我那句别有深意的“相门有相”,即忙诚惶诚恐道:“陛下言重,臣父子愧不敢当。”

    他顿了顿,说道:“臣愚昧,有一事不解。往年贡举二月放榜三月曲江会,正值春日花期。可眼下秋季除了菊英似也无花可探。这两位探花郎,岂不成了有其名而无其实?”

    “朕早有安排,丞相稍后便知。”

    君臣谈笑间,御前唱名已至最末一位的茅道成。

    胪传典仪已毕,礼乐悄然转变为诗经小雅的菁菁者莪,赞颂君上培养才俊学子。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泛泛杨舟,载沈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在清婉歌声中,礼部侍郎贺隼朗声道:“状头、榜眼代诸进士,御前谢恩!”

    杜亦拙和李榭应声出班,由贺隼引领跨入紫凌阁。早已等候多时的礼部尚书周琰接领二人,趋步向阁中行来,李榭和周琰相继止步。唯有状头杜亦拙,直趋至我面前,方行跪叩大礼。

    “‘我有嘉宾,中心喜之。钟鼓既设,一朝酬之。’朕维延和二十二年八月,得昊天列祖之赐,擢杜卿亦拙等五十贤士,朕心甚慰。君臣相遇则风云际会。望卿等用心于社稷、忧思黎庶,以辅助朕躬。卿其自勉!”

    杜亦拙叩首道:“臣等夙兴夜寐,不敢有负君恩。”

    杜亦拙和李榭行过谢恩礼,躬退出紫凌阁,依旧回到进士东西班首。

    我对饼饵颔首,饼饵领命步出紫凌阁。

    “上赐绯绫酥及紫丹金液,予制举进士——”

    一绯一紫,蕴含了我对进士们的愿望,愿他们早日衣紫服绯、位极人臣。

    宫女提朱红雕漆食盒,内监持壶觞酒器,把绯绫酥和紫丹金液分给众进士。

    待饮食已毕,饼饵继续道:“上赐制举进士簪花——”

    进士们谢恩后,却迟迟不见有人上前奉花,难免面面相觑。

    我笑笑,起身向阁外走去。丞相崔煊和骠骑大将军刑岳,分左右紧随在我身侧。

    我稳步行至紫凌阁殿门前:“簪花一事,朕早有准备。两位探花郎何在?”

    阁外诸进士见我现身,早已跪地。见我问及探花郎,唐紫雕和崔子梓躬身趋前:“臣等候旨。”

    我正待吩咐,侧头遥望一旁观望胪传大典的少女。这些小娘子衣裙鲜丽、簪环耀目,此刻也都纷纷跪下见驾。只有一女,兀然独立于众女中,痴痴的大睁双眸看我,显是已经吓傻。

    恰是曾经和我一起饮过酒的邹十娘子。她依旧是易钗为弁,纱帽上系幞头,艳紫曲裾锦袍,一身男子装束,反衬得她娇俏玲珑、雪肤花容。

    我与她隔空对望,趁此时旁人皆俯首叩拜之机,我突地冲她挤眼吐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邹十小姐杏眸圆睁,恍然回神的同时,也笃定我正是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石公子。

    恰有相熟的女伴,在此时轻扯她的袍角,她即忙跪下。

    我依旧目视前方:“卿等有国士之才,朕为示青眼有加,故此朕特命御苑精心培育五十株深色牡丹,皆属花中上品。”

    “臣等谢陛下圣恩。”

    我解下腰间的通犀臂支,对唐紫雕和崔子梓笑道:“秋日果多花少,唐卿和崔卿为探花郎却无花可探,岂非徒有虚名?朕已将深色牡丹藏在杏园一隅,二卿可前往探花。探得,则赐通犀臂支。探而未得,罚酒三觞!”

    我话音未落,御马丞牵上两匹桃华马,以供二人探花时坐骑。

    两位探花郎已跃跃欲试:“臣等领旨!”

    我眼看着唐紫雕和崔子梓急匆匆上马,侧首吩咐汤圆。汤圆径直去对邹家小姐传话。

    两位探花郎于马上持鞭抱拳,崔子梓扬鞭打马,一路绝尘而去。唐紫雕正要紧随其后。

    “唐公子请稍待!”邹十娘越众而出,跑到唐紫雕马前,仰起脸来不知说了什么。

    唐紫雕不觉讶异,迟疑半晌,终是好胜心切,向她伸出了手。

    十娘立即笑靥生花,她拉住唐紫雕的手,身轻如燕飘然上马,坐到了唐紫雕身前。两人一骑,翩翩打马向杏园而去。

    我含笑摇头,回转身依旧坐回御座。

    崔丞相情知我有意偏袒,神色殊无气恼,笑呵呵看够多时,方才回至御前。

    “陛下当真看重唐紫雕,一心为其玉成好事。”

    真是不得不佩服崔煊的洞察力!

    他只凭蛛丝马迹,就可推断我只是以探花为由,玉成唐紫雕和邹十娘琴瑟和鸣。

    我对崔丞相欠了欠身,正色道:“令郎与唐紫雕,朕一视同仁。只是唐紫雕生性桀骜,不及令郎明慧洞达。朕公然作弊,还请丞相勿怪。”

    崔煊连道不敢。紫凌阁中,我与文武公卿谈笑等候。直到阁外蹄声嘚嘚,有进士轻声道:“探花郎回来了!”

    唐紫雕与邹十娘依旧同骑归来,邹十娘怀中捧持着用彩色丝线绑束的五十株深色牡丹。

    率先下马的唐紫雕抬手要扶邹十小姐下来,谁料对方竟先把牡丹递去他手里:“唐公子速去复旨,不用管我!”

    我抚额,这傻妮子!

    唐紫雕微怔,他之前所见都是自觉投怀送抱的平康女娘,何曾有这般豪气女子?

    他想了想,还是抱花直趋阁前:“陛下,臣唐紫雕,探花归来。”

    才刚说完又听得军马疾驰,崔子梓当然空手而归,依旧笑得没心没肺:“陛下恕罪,臣探花无果,恭领陛下罚酒。”

    我微笑向丞相投去赞叹一瞥,崔煊饶是善于伪装,此时也忍不住欣慰之情,吾家有子初长成。

    唐紫雕得了通犀臂支,崔子梓一脸陶醉连饮三觞紫丹金液。五十进士正式簪花谢恩。

    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吩咐曲江赐宴。

第192章 落水() 
赞礼官引诸进士前往新凉榭领宴。

    我则留在紫凌阁,和文武公卿宴饮,也算与一众天子门生“同乐”。

    新凉榭地势较低,是一处露天水榭,与紫凌阁隔曲池相对。是以我与群臣坐于紫凌高处,榭中之人一举一动几乎纤毫毕现。

    这处水榭新近落成,沿曲江的黑漆栏杆光亮如墨玉,搭配榭中汉白玉雕砌的台石,清新雅致。我因其名中有一“新”字,暗合新进士的身份,所以把曲江宴临时改在了这里。

    进士们陆续前往新凉榭,唐紫雕拜谢探花之赏后,回转身正见邹十娘站在不远处。

    两人相隔五六步,唐紫雕拱手道谢,纱帽上一株重瓣的魏紫牡丹迎风颤颤巍巍。邹十娘甜甜一笑,竟有模有样依男子之礼,与他相互揖让。

    鸿胪寺早在新凉榭布置下锦绣玳筵。虑及名门仕女、豪府千金同赴曲江盛会,故将士子与小姐们的坐席相对而设。

    曲江宴既为天家宴席,自不同于民间的珍馐炙脍。菜品不仅寓意喜庆和乐,更兼重本味。

    凤凰展翅,朱紫缤纷,鱼跃龙门,瑶台折桂熠熠其珍,令人目不暇接。

    食材皆取之于昆仑萍、云梦芹、阳朴姜、招摇桂,甘爽鲜滑,食之难忘其味。

    赐宴之外,我还命教坊司在新凉榭前表演水戏,以活跃气氛。

    水戏以水傀儡起始,拾金瓯为最热闹,最终以水秋千压轴。水傀儡,顾名思义就是舞台搭设于水上的木偶戏。艺人要在水中牵引木偶,难度较之平地可想而知。

    教坊司承旨,香草美人与才子佳人的戏码穿插演绎——香草美人寓君臣之义,才子佳人喻夫妻之情。眼下正演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曼妙轻浮得恰到好处的歌乐随水散音。

    新凉榭中清风徐来,乐随风至,足可飘然似仙。

    果然与宴诸进士与仕女们初时略显拘谨局促,在美酒盛宴与精巧水戏的感染下,逐渐开怀畅饮。觥筹交错之间,我看见邹十娘站起身,遥遥向与她斜对的唐紫雕敬酒。

    唐紫雕也忙起立,举杯一饮而尽后,回敬邹十娘。同席诸进士为之笑闹抚掌。

    此刻我已饮酒半酣,见他二人相互敬酒,怡然笑道:“这才子和佳人都已相对饮酒,离合卺交杯应是不远了吧!”——唐紫雕原是心系绿娘,但经戚欢开解,不知可否放下心伤?

    事实证明,我过于乐观了。

    筵席散去,诸进士或者凭栏继续观赏水傀儡,或者三五好友吟诗唱和。当然还有如崔子梓之辈,同一盛妆仕女躲在角落里喁喁私话。

    唐紫雕负手于水边闲步,邹十娘紧随在他身后,不知在说些什么,越说神色愈显紧张。

    相较于邹十娘的惴惴,唐紫雕始终只是淡然微笑、气定神闲。

    直到女子已无话可说,唐紫雕对她躬身揖手,态度疏离。

    我看见邹十娘缓缓低下头,明显被拒绝了的神情。唐紫雕转身正欲离去,十娘陡然扯住对方衣袖,唐紫雕愕然回视。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朱红石榴裙的女子款款走去,邹十娘讪讪松手。

    来者似与十娘相熟,相互见礼后红裙女子笑如春风拂面,与十娘言笑晏晏。

    唐紫雕待二人说话间隙,拱手行礼欲退,红裙女子似此时才注意到唐紫雕的存在,她郑重敛衽为礼,眸中盛满了仰慕之情。

    户部尚书管裕均趋前敬酒,我举杯同管尚书饮酒的时候,眼睛还不离唐紫雕左右。

    红裙女子微蹙眉心,凝望唐紫雕手指虚空比划,两人竟像是在探讨碑文。谈笑之间,早已忘了一旁的邹十娘。十娘负气离开,独自蹲在水边,折柳弄鱼。

    我抽空轻声吩咐汤饼:“去问问,石榴红裙女子是哪家闺秀?”

    汤饼正要去查,管尚书循声望了望:“不劳烦阿翁去查,臣知道此系谁家姝。”

    我示意管裕均详细禀来。

    “陛下可曾听闻满城白银如雪的洛阳薛家?此女便是薛家独女,薛红婂。”

    我当然知道,我还与薛家大郎元亨一起饮过酒!

    “管尚书如何知道薛小姐闺名?”闺阁女儿之名,除亲族世交外,也只有在成亲行问名礼时,才可道出。

    管尚书叹惋道:“陛下,臣父祖曾为洛阳盐商,与薛家有通家只好。臣闻薛小姐才学深厚,曾为犬子求娶。可惜臣之犬子顽劣不堪,搅坏了一场好姻缘。”

    他话中似有难尽之意,我重新望向薛红婂,不知何时李榭行至唐紫雕身侧,薛红婂仪态优雅同时兼顾二人,我暗自摇头,总觉此女过于长袖善舞了

    我执杯起身:“诸卿,共饮一樽!”

    众臣工避席跪饮后,我率众步出紫凌阁,登上天子龙舟,丞相、大将军与六部尚书随同登上龙舟,余者则同上副船。

    兰浆浮水,龙舟在曲江池中悠然行过,新凉榭中人因我到来,而愈显热闹,进士们躬身为礼。

    汤圆奉上镌刻“永固”篆字的金瓯,我执了含笑独上船首,水风徐来,袍带当风飘扬。扬手,金瓯朝着新凉榭的方向,于空中划出一弯如虹金线,“嗵”的一声入水。

    霎时早候在副船上的健儿们顷刻潜入水底拾取金瓯,这便是水戏“拾金瓯”。

    水榭诸人立时挤做一堆,凭栏指点着金瓯的所在,议声四起笑声不断。

    我注意到其间唐紫雕头上所簪魏紫松动,与他紧挨的薛红婂含笑为之扶稳牡丹。两人眉目传情,宛如檀郎谢女,把邹十娘气得连连跺脚。

    “表演水秋千时,召邹家小姐来龙舟,朕有话问她。”我莞尔一笑。

    重赏了拾得金瓯的健儿,一只画舫悄然划过。

    水秋千在水戏中难度最高,目下只有教坊子弟有此技艺,等闲难得一见。

    当穿着五彩斑斓的艺者踏上画舫船尾的秋千踏板时,汤圆也正好在龙舟与水榭间搭起踏板。

    邹十娘听了汤圆传话,移目龙舟,我向她招了招手。

    这时秋千越荡越高,新凉榭上惊呼连连,人们倚叠在栏杆上,好奇的睁大双眼。

    邹十娘跟着汤圆朝龙舟走来,我心下荡漾。我本想玉成才子佳人,可唐紫雕不领情,我也只好不辞辛劳亲身上阵,准备成其君妃佳话了。

    邹十娘才刚踩上踏板,就听“噗通”落水声。她蓦然止步,我却不以为意——水秋千的表演,就是艺者把秋千荡至最高处,凌空飞起直插天际,继而如剑刺入水中。

    但是接下来“噗通”“噗通”连续落水声,我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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