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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谱-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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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媌缓缓睁大双眸,一双美目潋滟如秋水映日:“皇上是说臣妾有喜了?这是真的么?”

    “朕何时骗过你?”我正要说下去,孙媌已兴奋的摇晃我手臂:“太好了皇上!臣妾就要有我们的孩子了,媌媌和皇上的!”

第195章 封号() 
我笑望着她喜上眼角眉梢,心中也觉欢喜。

    哀婕妤周慧有喜时,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乍然听闻意外远过于兴奋,终是留下了无可弥补的遗憾。

    如今却是不同,历经两年的砥砺磨练、生死危局,我早已不是那个从酒楼上抛下玲珑杯戏砸刑岳的顽劣少年。我已长大我已亲政。

    值此之时若后宫诞育皇长子,不仅可增我君威,更可压制刑氏外戚的势焰。

    “媌媌,你可知,朕眼下有多期盼这孩子?”我拥她入怀,深情款款说道。

    “臣妾心与君同”,不同于之前的憔悴,孙媌此时堪称娇**人,她自觉有所倚仗,“皇上,可臣妾父亲眼下还关在大理寺狱中”

    “嘘!”我以手指挡在她唇上,阻止她再说下去。

    孙婕妤终是无甚心机,此刻保持沉默远比倚身孕而自骄要好得多——无论是对她、对皇子,还是对其父孙胥。可惜如此浅显的道理,孙媌想不清楚。

    她这一语,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事。孙媌不过三品婕妤,就已探听得风吹草动,若正式晋位嫔位,岂不愈发有恃无恐?

    想到此我徐徐说道:“妃嫔有孕,本该依例晋位”

    孙媌眸中划过喜色,嘴上却说道:“臣妾才封婕妤不久,此番请旨恩免。臣妾只愿朝夕陪伴君前,就是对臣妾最好的封赏。”

    “你虽不看重位份,依例总不可免,不过眼下不行!只好委屈媌媌了。”

    孙媌闻言黯然,不过转瞬就勉强笑了:“臣妾有皇上时时宠眷,不会委屈。”

    我握住她手,徐徐解释:“你册封婕妤不过十日,若再行晋位,难免惹人嫉恨。再者工部之事如不严查,也于你不利。虽说暂时不能晋封为嫔,可朕打算赐你一封号。”

    后宫看重封号远甚于封位,通常只有宠妃才可获赐封号。

    孙媌喜出望外,睁大一双熠熠星眸:“不知皇上准备赐哪个封号给妾?”

    我稍加思索:“‘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朕又见你最喜着杏色裙裳,不如就赐封号为‘杏’,媌媌以为如何?”

    “什么?”孙媌轻启檀口、慢蹙长眉,毫不掩饰不喜的神情。

    我见她并不谢恩,心下不悦:“难道你不喜欢这封号?”

    “臣妾虽喜杏花杏色,可这杏字如何可作封号?皇上后宫几位妃嫔姊妹都以娴雅字样为封号,为何到了臣妾这里,就变成杏了?莫非皇上嫌妾菲薄浅俗么?!”

    这话也只有孙媌敢说!才刚有孕,顿觉有所倚仗。胸无城府,却还来耍小聪明。

    我强抑忧心和怒意,漫不经心道:“媌媌杏颜桃腮,承幸以来与朕杏雨梨云、欢洽情浓,所以在朕心中,你和旁人不同。”

    说到这里,我指指殿外随侍心腹,提醒道:“你看朕御前之人,都唤作什么?”

    汤饼馎饦、霜橙香橘,名字俱与吃食相关。

    孙媌低头想了想,终于笑了:“臣妾不知皇上厚待之意,请皇上恕罪。”

    我含笑抬袖,示意无妨。

    然而经此一闹,我心里再难愉悦,杏婕妤虽容颜姣好,可看在我眼中已觉黯然失色。

    绮云宫监奏请用膳时,我站起身,吩咐侍女小心伺候婕妤,转身离去。至于孙媌眼中的燕婉不舍,我只作未见。

    我负手立于绮云宫门处,眼前鹿角峥嵘,鹿茸如霜雪覆于树枝。

    我轻轻摇头:“若刚刚这鹿角冲撞了杏婕妤,后果不堪想象。朕看鹿辇虽好,却不可耽于游乐。自即日起内廷禁行鹿辇,依旧以辇郎挽车。”

    “是”,汤饼小声应诺,“主君今日是否依旧乘坐鹿辇回宫?还是传召辇郎?”

    我示意将梅花鹿牵下去:“绮云宫离朱雀宫不远,朕去看看淑妃。”

    夜色朦胧,前行两排侍监手持琉璃宫灯开道,五彩琉璃宫灯转动出斑驳光影,反衬出我内心的苍白无力。孙媌这般性情,如何堪为皇长子母妃?我感到忧虑。

    “主君,前方就是朱雀宫,奴才告退。”馎饦轻声道。

    我抬眸看他一眼:“你和饼饵,都准备好了么?”

    “主君放心,俱已妥帖,奴才和饼饵后日离宫。”

    “去吧!这把火,要烧得红红火火。”把榷马司烧作灰烬才好!

    翌日刚好到了我给大理寺的期限,因此御门听政时,我和大理寺卿都显得心不在焉。

    户部尚书管裕均出班奏道:“臣启陛下,榷马司主丞杨明远,副丞王青蚨、薛元亨联名上奏,百万匹良驹已至东陵山下,榷马司愿降马价,请兵部尽快采买。”

    我点点头,问道:“榷马司肯自降马价,值得嘉赞。管尚书,马价较往年降了几成啊?”

    “回陛下,榷马司因粮荒之故,原将马价连翻四番。此次奏表,榷马司只加价两成。”

    “那就是说较往年依旧要高出许多”,我略显失望,问刑岳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刑岳如打马球一般,又把球打回给管裕均:“那就要看户部能否支付马银了。”

    管裕均苦着脸:“户部无力支银。”

    我拍拍手:“那便不急,告诉榷马司,户部现在没那么多闲钱,让榷马司等朕筹银。”

    “大理寺何在?”我目光转向大理寺卿。

    程维谨听得这一声,朝服轻颤,出班跪倒:“陛下。”

    “三日之期已到,工部之事,程卿审得如何了?”

    “臣”程维谨闭了闭眼睛,俯伏请罪,“臣审讯无果,愿乞同罪。”

    同罪,那就是死罪!程维谨是真的审讯无果,还是他不敢据实上奏呢?若真如孙媌所言,户部克扣工料工费,并不难推鞠审得水落石出。但户部尚书管裕均的背后,是至今仍巍巍赫赫的刑氏!

    我久不言声,太极门外针落可闻。

    “唉——”我当朝沉重一叹,缓缓摇头。

    “陛下!”自丞相崔煊起,满朝文武公卿尽皆跪地俯伏。

    崔丞相叩首道:“臣闻主忧臣辱,陛下临朝叹息,臣等请罪。”

    我痛心疾首:“是朕错了!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新凉榭诸进士落水,朕不合因工部迁怒于大理寺,以致今日程卿无罪而请死。”

第196章 修补() 
“陛下万乘之尊,岂可轻言己过?”

    “丞相此言差矣,朕连罪己诏都已下过,还有什么错处是不能坦诚的呢?”我偷瞪崔煊一眼。

    崔丞相微怔,仰头望我,又转而看看俯伏请罪的程维谨,老狐狸习性使然,异常明智的垂眸不言,作壁上观。

    我继续唉声叹气,满怀愁绪,视俯伏请罪的衮衮诸公如清风无物。

    程维谨少在御前趋奉,并不了解我行事疯癫,曲江会时他亲身经历我赫斯之怒,原以为今日难以幸免,不料我竟为他临朝一叹。

    “陛下,臣三日前承旨,若审推无果,臣情愿领罪。请陛下赐罪,臣心无可怨悔。”他风轻云淡的语调中,带出一丝感激。

    “话虽如此,然卿当日犯颜直谏,是心系朕躬。使朕不致因不尊高祖定立之大夏律而惹后世诟病。朕若降罪于卿,则是不仁。”

    言讫我叹息连连却不发一语,恰在此时崔丞相撩开眼皮偷眼打量我。我和他视线在空中交汇,崔煊忙低头避开。

    “丞相!”我岂肯轻易放过崔煊。

    崔丞相应声肩膀微不可察的缩了缩:“臣恭聆陛下圣诲。”

    我问崔煊,眼睛却望着大理寺卿:“虽说天子一言九鼎,可朕若言行有误,可否收回成命?”

    精明如崔煊,早已揣度我的心意,于是低眉禀奏。

    “臣以为,世人皆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曲江会时并无谬误,只是对诸进士关心则乱。况且陛下曾于朱雀门城楼、下罪己诏书,遍传四海,以致海内归心万民咸服,陛下盛德感沛天地。区区收回成命,较之罪己诏,应属小巫见大巫。”

    崔煊的阿谀之词听得我眉心直抽,终于听到最后,我满意点头。

    “这可是丞相说的!”我身着衮冕高坐朝堂,却露出泼皮嘴脸,“如此,朕便收回成命。”

    崔煊脸色立时就绿了。

    “大理寺!若依朕原意尽数斩杀工部和将作监官吏、工匠,难免错杀无辜。但是工程接连出错,其中环节必有差错,朕绝不姑息!程卿此番可从容审理,递表具结。”

    不出我所料,程维谨依旧面有难色:“是,臣领旨。”

    我扫一眼户部,问程维谨道:“程卿可有难处?”

    这一次程维谨迟疑的时间更长久,可依旧还是摇头,表示没有难处。

    我兵行缓招,工部将作监诸人被押大理寺狱,总比日后死无对证要好。

    待文武臣工起身后,我轻轻一笑,却把眼斜睇崔丞相。

    崔煊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敢问陛下又因何事发笑?”

    我笑如春风拂面:“后宫传出佳音,朕愿与卿等同乐:昨日尚药局来奏,后宫杏婕妤孙氏有喜。子嗣绵延承继宗祀,这不仅是朕的家事,亦是国事。”

    刑岳闻言,倏然抬头,不觉皱起的浓眉下一双黑亮如曜石的双眸隐有忧色和不悦。刑氏自是期待皇后诞下嫡长子,可惜我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目视前方,接受公卿百官的朝贺。

    “此为天佑大夏与陛下,臣等请旨大赦天下。”

    “待皇长子降世再行大赦。只是御医禀奏,杏婕妤郁怀愁绪,宜往行宫将养。然未央宫通往行宫的夹道多处坏损,朕为子嗣计,欲修补夹道复壁。”可工匠调遣由工部负责,如何开工?

    崔煊眼光闪烁,偷眼打量气息沉闷的刑岳,有所顾虑不敢言声。

    事关大理寺,程维谨再次出班:“陛下圣意,是否暂时开释工部司官员?”

    “工匠无辜,朕意是悉数开释工匠。将作少监许颍峙,才刚履职不久,新凉榭建成与他无干,就放他出来,命其派遣工匠,暂理工部司及将作监诸事。”

    说到这里,我别有深意的望向管裕均:“管尚书,修补夹道复壁的资费,本应出自内帑御库,可不巧后宫绢帛都被朕赐予妃嫔宫人裁衣,是以无绢可为工匠日资。”

    管裕均张了张口:“户部缺银”

    “管尚书莫急,朕还未说完”,我悠悠一笑,“朕自会筹银,依东西两市平准局价格,购买你户部库存之绢,计每日三尺给付工匠为资,如何?”

    管裕均唯唯领旨。

    “诸卿既已无事奏表,朕有一言。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新晋五十名制举进士,身贵名显,为士之翘楚。朕不仅要授予美官、赏赐出身,还要替其中的未成亲者赐婚。”

    礼部侍郎贺隼出班奏道:“陛下,诗以关雎为首、易由乾坤演化,故夫妻为人伦之大道。陛下恩泽雨露遍及诸进士,臣不胜欢欣。”

    “贺卿之言,甚合朕心。故此朕要让诸位进士风光婚娶,由司天台卜得吉日佳期,朕御昭明殿为其主婚,新妇皆以长公主金辇遣嫁入进士门庭。”

    如此待遇,即便紫袍玉带的公卿,也难免要显露艳羡之情。

    礼部尚书道:“陛下如此厚待诸进士,不知具体准备赐婚哪家闺秀,陛下可有人选?”

    “朕曾有旨,曲江会后有欲求东床快婿者,可直诣宫门投帖,向朕求亲。朕已命中尚署制得龙凤金笺”,说到这里我略抬袖,随侍的鹿脯捧出朱红漆盘,中有数十封精致笺碟。

    鹿脯直接把漆盘递与管裕均,管尚书不解何意。

    我向他颔首致意:“凡欲拣选东床之门,可往户部购得龙凤金笺,上书待嫁女闺名、芳龄及品貌,若有心仪进士也可书于碟上。此帖直递御前,五日后皇后将在凤仪宫相邀品茗赏菊。”

    管裕均这才接过漆盘:“臣领圣谕。”

    “至于龙凤金笺售价几许,管尚书可自行斟酌。只要够朕修补夹道复壁的费用就好。”

    日已近午,无事可议,于是吩咐散朝。

    “管卿留步”,我施施然叫住躬身准备退去的管裕均。

    他只得把漆盘交给户部侍郎,趋至我前。

    “朕听说落水人中,眼下只有薛小姐和管公子依旧缠绵病榻。薛小姐是惊吓昏迷,令郎是为救人而染风寒,朕午后即遣御医入府诊治。”

    “臣代管鎏谢陛下圣恩!”可惜管裕均眼中并无忧虑。

    坊间风传管鎏为庶出,管裕均美妾十数人,管鎏之母身份卑微,故此管鎏不被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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