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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怎么你还是事事瞒着本宫。”我冷声道,一双眸子幽幽迫人。
她在我凌厉的目光下垂了眸,怯懦的道:“夫人,奴婢没有瞒着夫人,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上天可表。”
我冷笑,“你忠心不假,可为什么总是不肯说实话。”
记得初进宫时,她便有意瞒着自己的身份,每逢临大事,都有她指点化解,可是,每一次都不明说,仿佛在她心中藏着万千事,只等发生,或是已发生时才会自觉的站出来引我度过难关,然而,却什么都不说。
“有些事情,夫人知道了对自己没好处。”她低着头道。
我轻笑,缓缓用指尖挑起她下巴,眉目婉转间,凛凛峰茫如秋水横空的一剑,深深刺在她心上,“香墨,宝玺在哪?”
我问,牢牢控制着她,不容她躲避。
她无声的摇摇头,只是不肯说。
“你一定知道,告诉我。”我冷冷逼问,手下力道加重,她微微皱眉,仍是不说,“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我最后一次问她,已经失去了耐心,我是了解她的,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就永远不会改变,就好像对夏侯君曜的衷心。
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人很会用人。
她抬起头,咬着唇看我,“夫人,奴婢绝不爱害夫人,请您相信奴婢。”
我猝然抽回手,放开她,冷笑着道:“你到底还是他的人,本宫只不过是一个被他利用的人,不,是被你们。”
“不是这样的。”她亟亟的道,“夫人,皇上没有利用夫人。”
我只是冷笑,不置可否。
一种苦涩异常的滋味慢慢浮上心头,我从没有看透过那人的心,直到他死,直到现在,可是,他明明已经死了,我却仍看不透他。
他永远藏着,连我都不信任。
“夫人,你还好吗?”看我郁郁不欢,香墨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没事。”我道,深呼一口气。
既然她不说,那就等着看好了,这场刺客之乱,但愿不会为我带来什么麻烦。
渐渐的,天已黑了下来,可马车还在跑着,身后,久久听不到追杀的声音。
“已经安全了吗?”我问。
香墨撩开帘看看,回道:“好像是。”
“夫人,我们已经出了帝京了。”她坐回来道,目光烔烔看着我,显得很兴奋。
我却高兴不起来,车厢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如我的心,茫然没有希望。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马嘶,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香墨隔帘问道,下意识的挡到我面前。
外面无声音,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后,轿帘被掀开,借着月华,我看清了那人大至轮廓,“王爷?”
我不敢相信的叫出声。
“是我。”他沉声道,利落的跳上车来,香墨没有说什么,仿佛早就知道似的,识趣的下了车。
“怎么是你?”我问,已经有些愠怒,“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一时间,我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香墨知道,诚王爷知道,曹卫尉知道,就连城凰庙里的方丈都知道,独独我……被他们排挤在外。
他不语,在我对面坐下,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你还好吗?”
一句深情的关怀,让我所有责备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苦笑着低下头,“圣上宠眷殊厚,我很好。”
即便车厢里黑暗没有光线,可我仍能感觉到他目光,灼热炙烈,仿佛能将我所有坚强的伪装都戳破。
“你真的好吗?”他再次问道。
我轻笑,终于装不下去,“好不好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人生只有活着,死去;只有成功;溃败,没什么什么好不好,那是对幸福的人而言,而我,是个注定不能幸福的女人。
我听到他长长的叹息声,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清尘,如果觉得累了,就不要做了,全部交给我来。”
他的手大而温暖,被他握着时有种极度安全的感觉。
“你来?”我冷笑出声,“如果一个诚王就足够的话,那他……又何至于……”我话至一半,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诚王足够的话,那夏侯君曜也不会抱憾离去,可是,我没有理由责怪他,这个男人太过善良,我不能说他善良有错。
必竟,只要我一个人下地狱就好了,我谋权杀人,利用陷害,无恶不做……
他轻轻抱着我,让我靠上他肩上,“想哭就哭罢!”
我抽泣着,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好像,长久以来,我只在这个男人面前哭过,在夏侯君曜面前,我只是一个女人,千方百计要靠近他,爱他的女人;在易子昭面前,我是个冷血而无情的蛇蝎毒妇,只想谋权,报复,只是在他——诚王的面前,我才能够真正做一回无依无助的小女人。
靠在他怀里哭一场,笑一声,完全抛开杂念。
第115章珠帘不卷羁凰怨3()
良久,我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推开他道:“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连香墨都知道。”
“别怪她,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他小声道,递过来一个帕子“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我接过帕子拭泪,低着头问:“玄空方丈是谁?曹卫尉是谁……”
另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曹卫尉虽然曾经得过我的关照,可决不至于敢冒这么大的危险做这种诛连九族的大事,何况,他们在宫里,又是怎么与诚王窜谋的?
“这些……”他迟疑着不肯说。
“怎么?连你都瞒我?”我仰头问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不,不是……只是有些事情太过复杂。”他避重就轻的道。
“那总该告诉我方丈是谁?”我退一步道,从第一眼看到时,我就有种别样的感觉,风雨雷交错,直觉告诉我,那个方丈决不是普通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玄空住持是十四皇叔。”
一句话,犹由惊雷过耳,带给我的震惊并不亚于宫倾玉碎,“十四皇叔,那就是太宗皇帝的……”
“对,是父皇的十四弟。”他接过我的话道,“十四叔是父皇当年最器重的一个儿子,如果不是他后来出家做了和尚,这皇位,恐怕就非他莫属了。”
“那为什么他要出家呢?”我问,有点明白了,又不明白。
“十四叔当年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可是……她跟你一样,是个心机笃深的女子,母后……就是静皇后,静皇后一生无子,我们虽不是她的孩子,可婚姻大事,她还是能一手操办,做得了主的,她不喜欢那个女人,怕十四叔温顺多情,被她左右心智,把理朝政,于是后来又给十四叔指了一位女子,十四叔郁郁不欢。后来就出家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轻笑,有些讽刺的道:“是呀,像我这样的女人是祸水。”
“不,清尘,你不是……我刚才的意思是……”他急忙解释,语无伦次。
我抬手,冰凉食指轻轻点在他唇上,“不用解释。”
“清尘……”他小声叫我的名字。
我不语,仰身长叹一声,像是替他们惋惜,又像是自怜,“真遗憾……”
见我不生气,他便也恢复常态,继续对我说十四叔的事,“是呀,十四叔表面温顺,可是他是很有心智的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今年就有……?”
“五十有四……”他道。
我哦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十四叔看起来还很年轻……”
“嗯,十四叔当年也是个潇洒倜傥的好男儿。”他附和着道,语声里不免有些遗憾。
“真不知道当年被他喜欢的女子是怎样一个女子,能有多美貌,竟然可以让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他抛却江山,遁入空门。”我喃喃低语,有些羡慕那个女子。
听了我的话,他突然笑了,“清尘,你难道不好奇那个女人是谁吗?”
“是谁?”我顿时来了兴趣,直问道。
他长时间不语,笑得诡异漠测。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
“你已经猜到了对吗?没错,就是她,韦太后。”他平淡叙述,显得有些无耐。“可能是造化弄人,她最终还是进了宫。”
惊讶过后只剩下无耐,就像他说的,可能是造化弄人。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那静皇后就不再管了吗?”
“静皇后当时已经去世了。”
我哦一声,点点头,“看来静皇后当年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仍没有阻止她进宫,谋权夺位。”
“是呀,谁又能想到,她没做成十四叔的王妃,却最终做了父皇的宠妃,静皇后去世后,再没人能左右得了韦氏进宫,再加上,她的确是个美人,父皇当年是个风流种子,天生爱美人,而韦氏又是个颇有手段的,进宫后不久就做上了皇后。”
“那她……就只有昭阳长公主一个孩子吗?”我问,幸好生的是女儿,饶是女儿,却还是挡不住她的野心,竟然让侄子做了皇帝。
“韦氏曾经生过一个皇子,不过刚刚生下来不足两个时辰就夭折了,可能正因为这样,所以她特别疼韦丞相的儿子,就是现在的易子昭,他也是那几天出生的,可能看见他就会让她触景生情,所以最后干脆接进宫来养着。”
“你说易子昭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我问,脑子里有种猜测一闪而过,并不确定,就已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十四叔当时在哪里?”我亟声问。
“十四叔……在韦氏生产的前一个月出家做了和尚,我只记得父皇当时很难过,十四叔是父皇在兄弟几个里关系最好的一个,也是最器重的一个,那些日子他连朝政都不理了,当即吩咐扩修城凰庙,让十四叔做了住持。”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内心太龌龊,我总是能想到一些在世人看来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正在一点点蔓延开来。
涨势生猛,不容怱视。
“十四叔没有孩子吗?”我隔了良久才问,已经平静了很多。
“十四叔一生无子,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他突然发觉到我的异样,紧张的问。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乱。”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不再说话,马车又开始飞快跑起来。
“我们这是去哪?”我问,撩帘看向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林。
林子里黑漆漆一片,前方的火把光淡而幽,远远的……
周围紧张的气氛,让我不觉想到了那一次,与君曜一起亡命天涯的画面,往事例例浮上心头,才发现,原来,我也不过如此。
仍逃不脱女子的宿命……痴。
“去你想去的地方。”他小声道,嗓音温柔而有磁性。
我轻笑,放下帘子,“如果真的能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那么,我希望是天上。”
我最爱的人都在那里,只留我一人在这冷漠的世界挣扎,我觉得累了,很累很累……
“清尘……”他轻轻拥住我,“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如果你能保护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我笑,偎在他怀里脱口而出,话音未落我便后悔了,推开他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低下头苦笑,也不辩驳,“是啊,我是个无能的男人,保护不了你。”
“王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怜惜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太善良,太好了,而我太阴险,太残忍。
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永远没有交集。
[易子昭]
殿里气氛沉重,跪地几个将领脸上都带着血痕,风尘仆仆,显然是经过一翻撕杀,从战场上拼死活下来的。
御案后,皇上脸上神色骇人,良久才冷冷的问一句,“殇国夫人呢?”
“回皇上,殇国夫人下落不明……”话音刚落,未待皇上发怒,他便赶忙接着道:“不过皇上不用担心,有曹卫尉护卫着,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曹卫尉是谁?”他沉声问,下面,是一片的沉寂,仿佛都能听到牙齿打战的声音。
“是……是刚刚提拨上来的羽林军卫尉,功夫很好。”
话落,又是一片死寂,说话那人紧张得脸上汗水层层落下,咸涩汗水蛰得伤口生疼,也不敢抬手去擦。
良久,终于有了一丝笑声,极其鬼魅,殿里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大气都不敢喘,端端跪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