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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小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门之后，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与她想象的大有不同。
“很抱歉，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陈与希并没有回应那女人的索吻，也没有与她更进一步，便将她生生推开。
女人挑着眉，戏谑地笑着，点了点头：“正好我也得告诉你，下个礼拜我就要和别人订婚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如此就很好。”陈与希替她穿上了衣服，表情淡然，“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对江小小是认真的，与你们所有人都不同。”
“认真？哈哈。”女人夸张地笑起来，“小希啊，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认真的好。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最近我发现，她很像汀兰。”
女人听到“汀兰”这两个字，瞬间收起了笑容，难以置信地望着陈与希，啧啧称奇。
“这句话我已经听到不下二十遍了。拜托，蒋汀兰已经死了三年了，现在你是见到谁都像她吗？”
“只要我还活着，汀兰就没有死。”陈与希熟练地点上一根烟，单手解开了领口的纽扣，吸了一口烟，神色黯然，道，“只要汀兰还活着，我就有机会在别人身上找到她。”
女人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道：“陈与希，你疯了。”
关于蒋汀兰的故事，S大几乎无人知晓，就连与陈与希玩得很好的，现在因为绑架勒索被关进号子里的那几个，也不知道。
这是陈与希心底深处的秘密。
在人生最失意的那段时间里，陈与希喜欢上了一个卖早餐的辍学少女，并且为了吃她的早餐，连续半年上课没有迟到。
额，要知道，在此之前，陈与希在高中部是迟到的常客，老师为了巴结陈与希家的势力，也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他不打架闹事——甚至到后来只要打架不出人命，就都会通融放过。
陈与希的脑子并不差，却因为他上课太少，还是只能有个中等偏上的成绩。
在那半年上课没迟到的日子里，陈与希终于叫高中部的人见识到了他这个学霸脑袋的恐怖，连续拿了好几次大考的第一，并且永远只比第二名高50多分。
卖早餐的辍学少女，就是蒋汀兰。
陈与希原以为她辍学是家境贫寒的缘故，后来才知道人家家里开着个大超市，根本不缺那点学费，辍学的原因比家境贫寒更加无可救药：她生了一种很难治好的病。
第183章 她不是她（）
这就和他年轻早逝的姑姑一样，身上的病治不好，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只是活受罪。而这个病的显著特点之一，就是会叫人慢慢变得健忘，实在是不适合高强度的高中学习了。
在陈与希刚刚认识蒋汀兰的时候，她还时常乐呵呵的，直到觉得这小子对她有意思了，她就收起了笑容，时常对他板着脸了。
蒋汀兰的免疫力很差，常常在别人还穿着秋衣的时候，她就已经穿起了羽绒服，而且还帽子口罩都戴上。
推着一个超市里用的那种购物车，上面摆着点她自己做的早餐，在离高中不远的摊位上等顾客。
她的手艺很差——这一点就特别像江小小了，能把非常简单的菜做得一塌糊涂，唯独泡咖啡的手艺很好，不少人都会买她的咖啡，五块钱一小杯，却都是用他们家上好的咖啡豆磨的，某个意义上来说，卖一杯起码赔三杯，傻得要命。
陈与希时常去找她聊天，天南地北地聊，聊到对方推着购物车就要走，他还坚持不懈地跟到别人家去。
那个时候的陈与希，正和家里闹着矛盾，为了自己的身世，也为了自己的将来。
如果生命中没有出现这道名为“汀兰”的光，那么，他一定会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迷失方向，也就没有后来考上S大的事情了。
蒋汀兰说：我喜欢长得帅帅的，成绩又很好的男孩子。
陈与希心想，帅就不用努力了，自己本来就很帅，成绩的话……那些不都是简简单单吗？
蒋汀兰又说：我喜欢性格好的男孩子，那种喜欢打架翘课的，不是我的菜。
陈与希又想，打架翘课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至于性格的话……等我变成万人迷的那一天，你总可以承认我性格好了吧？
然而，就算陈与希什么都自认为做到极致好的时候，蒋汀兰告诉他：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这个男孩子长得不如陈与希好看，成绩又很差，天天打架脸上都是口子，还整天怼人，说话大呼小叫的。
看到这个男的，陈与希觉得自己好像被蒋汀兰给耍了。
这个时候，陈与希想当坏人也来不及了，高考已经结束，就他的这个成绩，想要去全国前10的哪一个学校都是轻轻松松。
填志愿，也不会轮到他自己去亲自填，父亲一定都已经帮他联系妥当了。
“蒋汀兰，你是不是耍我？”
……
很多时日以后的今天，想起那一幕场景，陈与希的心头都会作痛。
是的，蒋汀兰死了，谁也无法取代一个死人在别人心中的地位，何况……那个死去的人，还是蒋汀兰，他陈与希生命中的光。
屋子里的女人起身告辞，留下了被烟雾笼罩着的陈与希。
陈与希的人生里，有多到他自己就记不清的女人，他似乎一直在寻找，找到那个可以完全替代蒋汀兰的人，作为他人生里崭新的阳光，照亮他心中的蛮荒之地。
可，这样的人，他始终都没有找到。
这个寻找的过程太过漫长了，所有人都在负重前行，所有人都在时光这条漫长的河流里艰难跋涉，在失去，在苍老。
当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然变得空洞而且丑陋的时候，他想，至少他要抓住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人，陪着他走完这让人发闷的人生。
就在这样极度疲惫的时候，他认识了江小小。
从一开始的“好玩”，到后来的“特别”，再到如今的渴望拥有。人心境的变化，永远比自我意识要快，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十分想要留住这个人的时候，往往已经失去了她。
是，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娶她江小小为妻，只是盲目地想要拥有她，只是觉得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很有意思，如果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变质，那他愿意余生都与这个人在一起。
陈与希丢下了烟蒂，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望着那个熟悉到会在梦中复习的名字，他颤抖着手，始终没有点下去。
被人拒绝，让人首先觉得，不是难受，而是抱歉。
抱歉打扰到了对方，抱歉自己的莽撞，然后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的心里其实也很难过。
让陈与希这样极度自信的人变得自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江小小对他的态度。
这个女人总在拒绝他，甚至不回他的消息，在与一个连消息都不肯回的女人交流时，陈与希总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心里相当不踏实。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也许当年的蒋汀兰会那么对待他，真的，仅仅只是讨厌他罢了。
不是因为害怕死亡，也不是因为害怕他孤独，仅仅只是不想搭理他，不愿跟他有超越友谊的关系。
没有那么多自作多情，也没有那么多的考虑。
仅仅，就是讨厌他。
……
江小小最近疯了一样地喜欢吃零食，尤其喜欢吃巧克力味道以及奶香味的东西，在超市结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巧克力味的炼乳，让她十分讶异。
竟然还有这么完美的搭配。
肯定会好吃到让她流泪。
大包小包的东西买了很多，想到了黎优白说“准备好了就让天使去接你”的话，她便翻开手机通讯录，开始在一堆的推销电话以及服务号码中，艰难地寻找天使的电话。
打完了电话，在等待天使开车过来接人的时间里，江小小决定给陈与希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准备搬走的事情。
“江小小，你昨天晚上……”
“额，那什么，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电话那一端的陈与希，喉结动了动，止住了原本想要说的话。“什么事？”
他的嗓音带着疲惫，沙哑而且……性感。
联想到在房门外看到的景象，江小小自动地把这种“性感”理解为了“事后太累”，便又脑补出了陈与希抱着妹子，俩人紧挨着睡在被窝里，卿卿我我，被她这一通电话给打扰了的场景。
“额，那什么……我准备搬家了。”长话还是短说吧。
第184章 选择生与死（）
从陈与希那儿出来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个把小时，料想到就算他们二人“运动”结束得再快，也应该不是他独身一人留守空房，江小小特别害怕打扰到别人……的这种事情，所以，话说起来飞快。
“是这样，我觉得我老住在你那麻烦你也很不好，你忙我也忙，而且我还老打扰到你休息，所以我另外找了住所，最晚今天晚上就会搬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
“你是不是要住到黎优白那儿去了？”
“……我很抱歉。”
江小小是一个很不会说谎的人，这一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让陈与希发现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陈与希，你人生最大的敌人他又回来了，如果还想要抓住生命中这一束可能存在的光芒，就再也不能坐着等这束光它自己照进屋子里来。
陈与希深邃的目光里，渐渐带上了某种病态的执着。
……
时间倒退到五天前。
五天前的M市。
娱城韩老板的病房，在当天下午五点十三分的时候，进行常例的医护人员换班。换班的时间又正值吃饭的时间，接班的速度便又比其他时刻的更慢了一些，足足有15分钟了，才有第一个到病房的护士。
在这个无人的时刻，韩素沈绕过了病房外的监控，进了他的病房。
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韩素沈明白，韩老板自己也明白。
“我知你现在清醒，也知你明白我的用心了。”
韩素沈很喜欢这样背着手慢慢踱步，他昂着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时不时地瞥一眼病榻上的老男人。
“事到如今，我决定把定生死的权利交到你自己的手上。”
还是那只续命的药，与往常一样的分量，也有着和往常一样的药力，只要韩老板动一动手指，韩素沈便会贴心地将药递给他。
只是，今天……
病房内外的安静，已经带给了韩老板很严重的不祥感，只是他病入膏肓，意识不醒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也只有每天用药前后的几分钟时间里，他能短暂地获得自己的意志。
韩老板浑浊的眼睛里，只有这样一个死神一样飘忽不定的影子了。
在生死一线的时刻，他有很多次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韩素沈小时候的样子，他第一次做错事情被责打的时候，他第一次改口叫爸爸的时候……
都说人死前会回光返照，心里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可……
为什么他在商业战场上争斗一生，到了现在，仍然没有获得被救赎的感觉？难道，他还不应该得到安宁，或者，他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安宁吗！
死亡，终究是会叫人恐惧的。
韩老板的思绪，在被狼一样的目光紧盯之下，慢慢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白色光芒的尽头，他看到了飘着漫天大雪的肮脏街道，几只瘦弱的野狗，争抢着垃圾桶里的一块臭肉，打得垃圾桶都倾翻在地。昏黄的街灯，没有一处亮着灯火的人家，伴着诡异的踩雪声，一个穿着旧式军大衣的影子佝偻着背，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往黑暗的更深处缓缓而去……
“……素简……兰芝……”
年轻的妻子，身上裹着一件碎花布的围裙，在大雪的黑夜中，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对不起……”
韩老板一切的生命体征在仪器上归零，韩素沈拂手，替他合上了眼。
受了黎优白拜托的陈医生，在接到韩老板死讯的时候，只是叹了口气，便将这个结果告知了黎优白。
他早在几天前研究过韩老板的病例，也知道韩老板早在多少天之前就应该死亡，如果硬要说韩素沈在这个过程中起了什么作用的话，恐怕，他唯一不该做的，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延长了韩老板这么多天的生命。
“我想，你的老丈人是自杀的。”
这个结论很难让人相信。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