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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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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了停,看着她失神的眼睛继续说,“的确,这世界上会做粥的女子不只你一人,可我只遇见了你。”
  
  那有什么办法呢,来此人世走一遭,我只遇见了你。
  
  他把她囚禁起来,丑娘最终被逼得终日只念大福的名字刺激他,两个人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自我折磨。
  同光似乎早就忘了自己来人世还有任务要完成。
  
  待得入冬,丑娘身上的捆仙锁被人除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同光用尽办法想让她清醒过来,但却发现这一次,丑娘的症状是他也救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会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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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同光往事之情意尽毁

  冬日的燕城并不至太过寒凉,但总也不比夏日了。
  丑娘被大夫施了针,终于睁开眼睛,却看到替自己诊病的老者颤巍巍地躲着身后的人,好似极怕他,而那人仍旧穿得不冷不热,一身墨袍环着手臂,面上似乎极是焦躁,劈头就问道,“她到底……”
  后半句话却是他自己先哽住了。
  那医者见榻上之人似乎清醒了,赶忙松了口气,低声回道,“是……眼下是……醒了,但夫人脉象虚浮莫测,竟是……时有时无,恐是久病失血耗气……如今极其凶险,稳不住的……”
  同光听他说丑娘醒了,突然一手将那人挥开,吓得医者连连退后,忙道,“这脉象奇了……真乃奇了……”
  说罢连诊金也不敢要,落荒而逃。
  
  丑娘被他猛地抱起上半身来,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现下是白日还是黑夜,她只觉得呼吸不稳,腹中一阵绞痛,竟然像是什么东西闹得受不住,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里吞噬掉,惹得她全身半点力气也用不上,憋闷反胃。
  过了半晌,丑娘好不容易听见同光不停在唤自己,终究缓了一口气,微弱地开口嘲讽,“你不是……不是很厉害么,为何还要寻大夫来看?”
  确实,他本不需要,但这一次……他很明显察觉她出的病症是自己无法解决的,同光怔了一刻,忽然抱紧她,用了清明咒让她神智如常,难得轻缓地靠在她耳边问着,“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她却重又闭上眼睛懒得理,“你将我困死在这里也没用,我心里只有大福。”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丑娘只能牢牢握紧这一句话,最能伤人,最能伤己。 
  
  同光明显欲言又止,思量了很久,见她眉心放松长出了一口气,这才确定她好受一些了,最终他开口说着,“不,我找人来只是想确定……丑娘,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这当真比什么都可怕。
  她突然睁开眼睛看他,猛地挣动起来就想起身,但同光知道她一旦受了刺激就要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刚想再将人按回榻上,丑娘突然一口血直接呕在了地上,捂着腹部疼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丑娘!”同光立时将她用被子裹住,一点一点擦掉她唇角血迹,强行用阴气镇住了她肚子里不安躁动的孩子,他万般无奈,按着她发不断挣动的手足说道,“不要这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他还这么小,但是却带着极强的阴气……你会很痛苦。”
  她根本听不清楚他究竟还说了什么,却已然绝望至死,浑浑噩噩地倒在榻上,被他不断灌入奇怪的阴寒之气,整个人要被挖空了一样,呼吸不断被吸走,五脏六腑错了位。
  疯了,这一次她当真要疯了,她遇到了一个怪物,被他欺辱,被他囚困起来,还有了一个怪胎。
  是个活人都会受不了的,丑娘以为自己那点理智早就该崩坏了,没想到濒死的意识里却只有同光那一双眼睛越发清晰,他的目光痛苦万分,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他一切都得逞了,他为什么要痛苦。
  
  一直到晚上,丑娘直直地望着顶梁上的玄武纹,身上终于好过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同光不断给自己灌入的阴气起了作用,肚子里奇怪的胎儿安静下来,她终于不再受苦刑的折磨。
  她一点眼泪也没有,只看着同光伴着烛火陪她,墨色的人影坐在榻边,却没再说话,也不再折磨她,自她有了意识醒过来之后,同光好像比她还煎熬。
  丑娘看到他半边脸色带了昏黄的光影,似乎是在出神想什么,左手还压在她肩侧的被子上,并没察觉她的动静。
  
  于是丑娘咬了牙,闭上眼睛猛地翻身就要往榻下摔去,同光反应过来,伸手将她抱住,却没说话,手掌按在她腹间,整个人埋首在她肩头,一直沉默。
  她也愣住,寻死觅活的人一向是她,被有了孩子这个消息弄得快要崩溃的人也是她,同光到底在痛苦什么。
  
  丑娘却感觉出他不断在抽气,似乎不停在忍什么,最终过了很久,久到她心灰意冷,完全懒得再同他争,却只听见同光低声说了句,“丑娘,我注定对不起你,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同光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说对不起,但他今日却像失了魂,完全失态。
  对不起她?对不起有什么用,从同光出现那一日,他就已经强硬地改变了她一辈子,并且逼迫她不接受也要接受。
  
  “这是我们的孩子,丑娘,你冷静下来,不然……身体受不了。”他最终吻了吻她的额头,抱好她,一字一句让她安静下来。
  丑娘看了看自己身上,用了好久才理解孩子这个词,她的的确确有感觉,但却诡异得很。
  自己腹间还不见明显的变化,按照她大致有的常识,就算怀了孩子,现下也总该没有几月的,可她却已然能觉出肚子里那个祸根的动静,这个孩子……明显不是凡人。
  
  她终究受不了,止不住颤抖,同光以为她又开始难受,抬起头来不断安慰她,“没事的,他被你孕育而出,但你是凡人,没有鬼气可取,所以他才不停地闹,我想办法让你好受一些……丑娘?你看着我。”
  他双手之下俱是黑色的鬼气,缓缓按在她腹部之上。
  她却揪紧了他的袖子,仍旧没流眼泪,只是干着眼眶问他,“你是不是很满意?”
  
  同光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一次真的要出事了,他乱了冥界人间两方平衡的规矩且不说,关键在于这个孩子……
  他竟然第一次主动放开丑娘,将她放在榻上掩好被角,熄了烛火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睡一觉,不要害怕……他今夜不会再闹你,我将他困住了。”
  一身墨袍,熄了光亮,他就像是要隐遁在黑暗之中,丑娘干涩着喉咙,想说话却说不出,突然伸出手拉住他,同光的手指却在抖。
  
  窗棂透进一片死气沉沉的月光,却照不亮屋子,只剩满室漆黑。
  丑娘兀自看着他站立的方向笑了,只问了句,“你怕什么,觉得没有意思了么?女人不都是这样的……”
  同光回握住她,低沉开口,“没有,我很高兴。”
  她还是气若游丝地带着笑继续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自然很高兴,你折磨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带着你的孩子,永世不能再想和大福有关系,你一定十分高兴……”
  “丑娘……明日你我成亲,想要什么样子的喜服就去告诉那两个丫头,你自己来选好不好?”他藏身于夜色之中,淡淡说了一句。
  
  她闭上眼睛,却狠狠地掐着同光的手,指甲掐进他血肉里,使劲全身力气揪住不放,低声问他,“若我选……死呢?”
  
  入夜的燕城终究散尽了最后一线暖意,而昆仑山上,说到这一段的同光突然停了话,他似乎很不想回忆,气氛凝滞下来。
  已然到了第二日,青华觉出镯子的力量化入他血肉之间,却在这一片空白的沉默里想起了自己送与玉英的扶桑种子,他同样默然没有出声。
  情愁情愁,彼此折磨,早一步晚一步,有些话就无从说起了,也许今生都没有机会了。
  
  同光无酒可饮,撑着桌面突然问青华,“你懂不懂,你爱着的人,怀着你的孩子,却对你说,她想求死。”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青华突然有些理解当日地藏王为何忧心忡忡,冥主的执念太深。
  
  而同光当年的心情就是毁灭。
  他站在黑夜里很想毁掉一些东西,已经无力到无可挽回。于是他听见自己还是被逼着选了胁迫,他告诉她,“你若求死,我会立刻让大福魂飞魄散,你做鬼也等不到他,所以,想让他活着,就别动死这个念头。”
  丑娘没有出声,放了他的手,声音却恢复得异常平静,只说了句,“好,明日成亲。”
  
  他娶她的那晚,丑娘穿了很漂亮的大红喜服,就是同光曾经换上过的,那衣裳很宽大,因做了极美的下摆,但当时丑娘整个人不明原因生了重病不好,已然虚弱得无法行走。
  同光抱着她拜了天地,没有宾客,也只有他们和两个吓得颤抖不已的小丫头,装模作样地乐呵陪笑。
  
  那之后的几日丑娘出乎意料的平和,同光说什么,她都只略略点头答应,也不争辩,晚上靠着榻边,任他安安静静地喂粥,但是精神却越来越迷离,总是没有任何力气,白日里也恹恹欲睡,清醒得很困难。
  冥主终于学会了怎么稳妥地照顾人,他一勺一勺将粥喂给她,丑娘隐隐觉得发苦,唤起了一点感官,奇怪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碗里,“火候……过了。”
  同光却理直气壮地示意给她看,“我自己熬的,可惜时间长了,太干了些。”
  莲子被他弄得零碎在碗里,不知怎么耗得太久,苦涩无比,丑娘早已明白他来历身份,突然想到他这样的男人手忙脚乱在灶台前看顾一碗粥的样子,明明冷硬下来的一颗心,这会儿却又觉出酸涩得受不住。
  
  尤其是身子不好受,她被他们的孩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到底是个女人,那孩子在她身体里长大,她一日更比一日犹豫。
  所以最终,丑娘叹了口气,低声和同光说话,“我十四岁那年……娘亲要改嫁,却不带我走……我求了她一夜,她最后却将我卖去了香粉楼。”
  同光没有什么表情,手下停了停,却还是继续喂她,“你第一次肯和我说说你的事。”
  他还是很高兴的,但丑娘停了又停,一直到将一碗粥喝完,她才低着声音,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你不用担心这个孩子,我自己知道娘亲有多狠心,所以……我定不会害死孩子,我恨你,但是……我不能恨他。”
  
  声音明明很微弱,同光却被她说得险些连碗都端不住,太过异常的反应。
  丑娘能感觉到同光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似乎很奇怪,但却一直都以为他只是怕自己下狠手,如今她实在没有气力再想别的,女人总是拗不过天性,便干脆同他说清楚。
  她来不及再问其他事情,同光轻轻抱住她,反反复复重复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丑娘只是觉得可笑,这个时侯还来说什么对不起呢,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胁迫与被胁迫的关系。
  
  榻上的女子叹了口气,第一次放松了力气,靠在他身上没有强求自己摆出疏远的姿态,丑娘觉得自己最近累得快要撑不住,明明没有受伤,但身上感觉却一日比一日不好,她也太年轻,不到双十年华,不知道其他人怀了身孕是不是都这般痛苦。
  丑娘怕只怕自己不需要主动求死,也注定活不长了,所以心态反倒平和得多,她毕竟是个凡人,生老病死,早晚有一日会解脱,便干脆不争那一口心气了。
  
  她靠着他,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阴寒的影子,但做了人,上了人世,地狱来的人也能像模像样去煮粥了。
  
  “你强行留我,但天意如此,我注定是不长久的。我会撑着生下他,若我之后死了,一切仇恨到此为止,无论如何……你不要……再害了这个孩子。”
  
  她唇角又涌出血,腹下剧痛不断翻腾而上,是一种啃噬一样的疼。
  
  同光那一刻真的领悟到人心力量的伟大,她恨自己,他不是不清楚的,但她竟然肯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撑一口气,什么都可以暂时抛下。
  这世间感情千百种,大抵都是感天动地的。 
  
  他更清楚的是,丑娘今夜说了这种软话,缓和了一贯死硬的脾气,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所以同光哄了她睡过去,一直握着她的手陪着她,最终闭上眼睛,下了决心。
  
  丑娘咬着牙忍着疼,昏昏沉沉耗尽了力气,最终又陷入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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