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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丞相千金却因长久积郁成疾,一连病了几月。
一队晃荡马车停在紫玉阁前,皇城那里来了信,丞相到底心疼女儿,终于下了命令,绑也要把陆安晴绑回去养病。
此刻,西域之地终于熬过了寒冷的冬日,日头仍旧烈得可怕,昆仑山下的天水镇家家户户为平安度过百年之期而聚到河边,向仙山上的神仙祈祷供奉,这便算又过了一劫。
村子里人都去了天水河边,街上只剩几个顽童尚不懂事,留在院子里玩耍。
土墙下有个孩子带着八角帽,摊开手脚踩在地上的沙砾上发愣,对面也有个小孩跑过来,比艾尼小些,不过五六岁,生得白白嫩嫩更显漂亮,见他坐在墙下就喊,“艾尼,你怎么不去河边?”
艾尼终于学会了一点中原话,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磕磕巴巴地说着,“不高兴。阿爹阿妈不想去供神仙,因为神仙害死了阿姐,所以我们都没有去。”
对面的小孩实在太过好看,不似西域人,更不似中原人,总之在艾尼眼里,他老觉得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弟弟像那种壁画里上的神仙,干净漂亮,脾气也好。
他们两个孩子又似往常一样相伴而坐,艾尼说的中原话还是不太标准,于是那个略小一些的孩子就耐着性子来教他,说着说着,艾尼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端端地还是憋着眼泪难过起来,“以前,都是阿姐教我的,她说中原话不难学,还告诉我要是将来能走出去一定要去中原做买卖,那里天大地大,不像镇上这么闭塞的,可是……可是为什么神仙不肯把阿姐还给我们?”
旁边的孩子伸手拍拍他的肩,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也难过的说不话,只是摇头。
到了傍晚,河畔的人纷纷回到镇上,只剩艾尼一个人还愣在墙角处,其他人都知道他们家里献出了女儿,虽是不说,却都心里有愧,于是也都悄然不做声,各自回了家。
艾尼手指在沙土地上比划,写了阿姐的名字来又舍不得抹掉,眼看要起风把沙粒吹散,他竟固执地扑倒在那字上不教风带走。
本来都已吹起的风势不知怎么却真的停了。
他一个人抱着那堆黄沙无声流眼泪,不断想起阿姐在的时候,哭着哭着,见了什么突然哽住。
艾尼借着半边躺倒的姿势,看见不远处的土屋拐角下有一片衣角,正好在一大片背阴的篷子下边。
好端端的,谁会无故倒在那里?
“阿妈!”艾尼急匆匆地推开门,讶异地指着对面拐角的土屋叫起来,“有人伤了倒在街角!”
千里跋涉而来,被救了的人昏沉沉躺在在一片漆黑之中,她伸出手去不断摸索,试图找寻到一些什么让自己坚持下去。
从没有这么累过,她每过一座城镇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但却想着是生是死,这三百年的分别都熬过来了,总不在乎这几日的苦了。
玉英顺着硬邦邦的床板摸索,忽地摸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把握紧了就说着,“孩子……”
接近着有人回应,生硬的中原话在静谧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被她握住的人拍了拍玉英的手,安慰道,“没事了,这里是我家的客栈,你先住下……”
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突然蜷起身子念着孩子,床边的西域妇人有些疑惑,举了灯又过来望,奇怪地问她,“孩子?你有孩子了?” 但她周身上下完全看不出有身孕的样子,艾尼轻轻从门边绕进来,往床上望望问道,“阿妈,这个姐姐怎么了了?为什么倒在街上?”
妇人摇摇头,拿了湿布来给她擦擦冷汗,“没见到有伤,可能是走沙漠害了病,她一个女子,横穿沙漠走到昆仑山下……肯定是被累坏了。”
玉英间或听见了这样的猜测,她急着说她要找到水源,这几日没有水的力量支撑,她和孩子都快要熬不住……她努力地想要恢复意识,腹下突然剧痛,孩子揪紧了她所有的力量,日子越过越久,而玉英一直急着回到西域,一刻不停,到了天水镇上却突然觉得,被孩子掠夺走的力量像是要溃散开。
她也不懂这是怎么了,但是横穿沙漠这几日她难过得厉害,而且竟然感觉不到仙胎的动静,于是此刻心里更怕起来,“不行……保住他,他才熬了一年……帮我……保住孩子!”
一片漆黑,依依呀呀有了幻觉,细嫩的童音一直在哭,她伸手想冲着那方向摸索过去,可是黑蒙蒙的环境下只听见小孩子恐惧的哭音,竟让玉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疼得快要发了疯,昏梦之中还是叫起来,“倒霉蛋……你帮我保住孩子,若他爹爹被我害死,我又保不住他……我……”
倒霉蛋?艾尼的家人听见她已然在昏睡中发了胡话,好心地过来抱着她肩头拍着,“姑娘?你别怕,这里是镇子了,你走出沙漠了。”
玉英却固执地说着孩子,痛苦地直不起身,艾尼在一旁也只得干着急,举了灯偷偷望望,说了句,“好漂亮的姐姐。”那不知为何清醒不了的女子一头少见的银发,衬着仙人容貌。
玉英此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丑姑娘了,虽是脸色苍白,但却远比凡人好看得多,艾尼越说声音越小,“比……比阿姐还好看……”
原本还低声安慰着玉英的妇人听了这话辛酸难忍,叹了口气抱着床上的人替她疏通血脉,“要是我们的唐努尔还在,也像你这般年纪的,可她等不到成亲嫁人了。”
足足痛苦了三日之后,玉英才睁开眼睛,她被艾尼的家人送到唐努尔曾经住过的屋子里照料,艾尼守在门口,见她醒了很高兴,别扭地说着中原话告诉她,“阿妈让人来看过,说你的孩子没事,可能是你走沙漠走得糊涂啦,不要怕。”
玉英愣在床上不断摇头,凡人的大夫来了也无用,他们根本不知仙胎如何,只有她自己清楚得很,那孩子越来越不对劲,恐怕是同光当日伤了自己,最终也祸及仙胎。
毕竟孩子的元神太虚弱了,如今又历尽千辛万苦同玉英一起跋涉。
玉英平复下难耐,抬眼透过土屋的窗口往外看,山脚风光无限,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已经回到了昆仑山下。
终于……回到这里了。
她背靠着土墙喘气,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这一次不似她当日一个人用仙术离开,眼下玉英背着同光出手留下的伤势,还要将法力统统用于保护孩子,那道士原就说过这样太过困难,江南千里,好在……好在她总算没辜负倒霉蛋一片苦心,总算还是熬着回到昆仑脚下了。
玉英不懂当初自己跑下山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轻易,连头也不回,她恨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曾经那个莽撞的小神仙什么也不懂,亲手把她几世命定的爱人再度困在万丈青峰之上。
青华,寒月冷寂,那样的苍穹殿她守了三百年,她知道有多不好受。
玉英从没想过,自己能豁出所有只为重回昆仑,这本来是她发誓要逃离的。
可惜不管旁人来往几次,天水镇上依旧来往热闹。
过了几日,玉英请求艾尼扶她去了天水河,这河源自弱水,玉英得水之力,终于舒服了一些,她途径河畔,见了一栋奇异的木质小楼,明显不是西域人的格调,于是心里暗叹这镇子虽然闭塞,却也有不少路过旅人停驻,住民安然自得。
镇上其他人渐渐知道艾尼家里救了个外乡人,他们不懂这个极好看的姑娘为何久久不开口,也不同人讲她的故事,原还有个马队里的中原人想来寻她聊天,但却看着她状况不好,也悻悻作罢。
窗外烈日炎炎。
玉英所有的感情都哽在喉间,看着那昆仑山下的草木飞长,冷不丁掉了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回到苍穹殿,就算回去了……她有没有心力可以再经历一次前生死别?
所有的事情涌上心头,想要取她仙骨的同光,还有……眼下生死不明的倒霉蛋,这一切在人最软弱的时候反倒越发清晰,玉英靠着土墙捂住腹部,她真正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了。
没有人能帮她,她在人世唯一的朋友,为了让她能回到西域竟然挡住了冥主。
其实她只是不敢承认,这世间,谁能和冥主抗衡呢……倒霉蛋也一定不在了。
玉英看着眼泪滴在羽衣之上,仙人的裙摆不染尘泥,她想起了自己是玄女时候的故事,却宁可还只做当时痴傻嫁给青华的丑姑娘。
那样起码……他们只是普通人。
艾尼总是喜欢坐在阿姐曾经的屋子里学写字,因玉英在了,有的时候他便陪着她解闷,天水镇上的人都很热情好客,自从他们从街上把瘫倒的玉英救回来,就按着外人的习惯,去找了镇上曾经去过中原的一个大夫来给她看病,只怕西域的环境她不习惯。
但玉英一连在唐努尔家中住了十余日才缓得力气下地,总是奇怪的腹痛难忍,艾尼家人见她如此痛苦太过不忍,想尽办法替她寻种法子来安胎,却总是不明原因。
玉英很少说话,她心里背着太多难过的事情。
有的时候,艾尼和阿爹阿妈在客栈外看顾生意,就留她一个人在土屋里眺望昆仑山脉,她自己都想不起曾经那个小神仙是如何横行霸道,漫山遍野胡闹的。
那个出了什么事都能迷糊糊犯傻的小散仙,那个天塌地陷也还能想着攒钱逃命去的丑姑娘……
可是她现在连上山的能力都没有了。
玉英无奈地捶着土墙,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跑去喊地仙会有什么效果,那个麻烦的老头看见自己是玄女,是不是就能帮忙带她上去?
这念头很快被否定,谁知道地仙究竟在何处,她眼下半点气力拿不出,要怎么唤他出来?
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她被迫留在镇上修养,只剩下终日胡思乱想,每日夜里闭上眼睛,就能听见幻梦中孩子的哭音和青华最后和她说过的那句话。
“好,我替你困在这里,但……只有一个条件。”
“你不能忘记我,前生我在窗棂前抱了你回去……只要你记得……再重来几生几世……”
然后玉英总会被惊醒,她想自己是要受惩罚的。他为了她自毁神格,生于江南之地却以凡人之身千辛万苦重上昆仑,而她怎么可以忘了他呢。
又一日晌午,终日冷落的气氛被小孩子的声音打断。
“仙女姐姐……你为什么来这里?”门边的小男孩还是带着八角帽,一脸好奇的表情,他总叫玉英仙女姐姐,又看她这么多日子仍旧郁郁寡欢,也不说话,于是孩子抱着个大大的奶茶壶,有点犹豫要不要走进来。
玉英招招手,艾尼跑进来蹲在她床边问道,“这里很少有人来的。”
她苍白着脸色点头,又看向昆仑,青灰云雾,草木之间悠然而起的仙灵之气,几百年也没变过。
孩子憋不住好奇心,又问她,“我听阿妈和阿爹说起过,猜你是为了寻夫才来这里的,是不是……是不是孩子的爹爹在沙漠里迷路了,他回不去,所以你才不辞辛苦地走到这里来?”
玉英苦笑摇头,这也许就是凡人能想到的最善意的理解吧,她抬手很虚软地指了指昆仑山,回答他,“我想去山顶,孩子的爹爹在山上,我要上山。”
艾尼吓了一大跳,啊地一声蹦起来,慌忙摇手阻止道,“不行不行!你千万别上山,山上的神仙不好的,害死了我的阿姐,不要!”
不好的神仙?确实,神仙也有不好,凡人也有可憎的,纵横六道之间,原本以凡人最为怯弱,却不想她一个仙,被人世欺骗伤及至此。
玉英不知艾尼为何这么激愤,叹了口气问他,“你阿姐上过山?可我没见过她……为什么她会死在山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艾尼已经难过得不愿再说,只靠着床板低头抹眼泪,“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阿姐是在百年的时候做了祭品跳进河里,阿爹阿妈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半年前,那个好看的青衣公子抱着阿姐下山来了。可是……可是阿姐已经不能教我中原话了……”
玉英正盯着窗外撩起的沙粒,她忍下一阵一阵濒临溃散的不详之感,逼着自己分散开注意力,去想一些好一点的事情,她痛苦她的孩子也要难受,如今玉英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剩下保护孩子的本能。
但是……
艾尼正兀自伤心,忽然看到上方的仙女姐姐有些激动,玄衣一动,玉英用尽所有力气颤抖着直起身,不停问他,“青衣公子?他叫什么?他下山了么?他在哪……”
屋外一阵喊叫,又是嫩嫩的童音,许是另一个小玩伴进了这户人家,那孩子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