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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宫里似乎,就认定了这样的结局。柳妃没有再有任何动静,只是,皇帝发话,让柳妃,在储秀宫静养。后宫的事宜,复归由皇后打理。
昨天最后的马钱子残渣,一直萦绕在秦雪清心里。她,想不明白。
点点宫灯,由远及近。傍晚的时候,秦雪清已经接到圣谕,皇帝,晚上就要来坤宁宫。
看着宫灯接近,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真的,该有个决断了。
秦雪清默默地看着那闪烁的灯火,忽明忽暗,长长的身影在墙上,无限的落寞。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皇上驾到。”
一把尖细的声音,惊醒了秦雪清。她站起身来,看到了那明黄的身影,伴着宫灯,踱步而进。
秦雪清与他对望,一瞬间,竟有些呆愣。
静谧的空气。昏黄的灯光。
“娘娘,皇上来了。”翠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秦雪清像突然从迷蒙中惊醒,恍然的神情,有些窘迫。
“臣妾参见皇上。”她伏身,慌忙地行礼。
朱正熙走到她面前,只是静静地站着。
灯光暗了下来,宫灯被移走,光线,又复了昏暗。
一双盘龙织锦锻面靴,在秦雪清面前出现。
“平身。”
朱正熙伸手,扶起她。他站在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颚。
秦雪清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下一刻,他已经抱起她。灯火闪烁了一阵,彻底地,熄灭了。
第47章 悲喜欢歌梦难回上()
宫里的流言四起,为着这储秀宫的柳妃失宠,坤宁宫的皇后突然得宠,辗转变化,众人唏嘘。坤宁宫昔日的门可罗雀,与今日的人潮攒动,天差地别。仅是每天的晨昏定省,就已是足足可以热闹半天,加之后宫执事权者转变,每天出入坤宁宫的人,来来往往,人事匆匆。皇帝的恩宠,已经冲淡了坤宁宫本来的恬静,再想淡然,已是遥远的事了。
没有凤鸾恩车,没有摇铃声,每天晚上,二更钟声一响,摇摇的宫灯,必会引着皇帝,到了坤宁宫。
皇帝没有再领来侍衣官,每天这为皇帝更衣的人,必是秦雪清。从那天听张德海说了那样的缘由,在秦雪清心里,就一直迷惑,一直不解。可是,当面对皇帝时,他又是那么随意地,就等着她来侍候他,从不反对,甚至,还有些故意。
他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有些无眠的夜晚,秦雪清就看着他,带着笑,闭着眼,轻轻地打着呼声,然后,总是要紧紧地,拢住她的身子。有时候事务太多了,他就会带着奏折过来,在秦雪清平时使用的书案上批阅。他的眼睛,很有深意,有几次,本来是看着他好好地在那里奋笔疾书,不经意间,就会发现,其实他已经停下,并且,就在看着她,还是浅浅的笑,笑得很暧昧。眼神若有若无,朦朦胧胧,这样的时刻,最让秦雪清,不自在。
他的拥抱,与那个人,截然不同。他总是急切的,并且有些,在秦雪清看来,是强硬的。像是,迫不及待,或者,要紧紧地,锁住。有多少个夜晚,那些缠绵悱恻之后,他总会紧紧地将她拥住,箍在怀中。那些暧昧的气息和凌乱的氛围,那些粗喘的鼻息和稠黏的肌肤,都给了秦雪清无穷的压力,那些几乎要断了气息的深吻,也常常让她,无法适应。他的双手,紧紧地圈着她,他用鼻尖,轻轻地,在她脸上磨蹭。她常常会因为这样,几乎要窒息,在这样的氛围,令她,无比地难受。她无从说起这些,因为他没机会让她说,面对着他,她也说不出口。
这宫里的女人,都希望皇帝的恩宠,但是,这恩宠却像一块石头,压着她的心。
为了要断绝心中的想望,她必须要这么做。为了能得到些可以利用的东西,她必须这样做。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她都必须这么做。该是她的,还是她的。
不是她的,就忘了吧。
秋风煞起,桂花开时,这桂花的香味,几时,这么,遥远了?
这千秋亭在御花园的北角,日进傍晚,有些阴冷了。
“金殿寒鸦,玉阶春草,个中冷暖和谁道?吾言岂须多,冷暖子自知。”背后有声音响起。
秦雪清回过神来。看到她刚刚写的花笺已随风吹落地上,偏偏,就让刚到的皇帝捡拾起,拿在手上看着。
秦雪清心里慌慌,面上,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您怎么到这来了?”
朱正熙缓步走了过来。将手上的花笺随意放在石桌面上。
“朕去坤宁宫,看你不在,奴才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了。”他说着,手却在不停但状似随意地翻着那放在桌面的花笺。
“清儿,朕有首诗,想让你斟酌斟酌。”他的眼睛望了过来,眼里,依然充满深意。
“臣妾才疏,不敢妄断。”
“不,你一定断得了。”说着,他转身站了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秦雪清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吟出的诗句,她记得,这是她曾写在风筝上的诗句。就是那只,被他捡了的风筝。
心里,反倒镇定了些。
“皇上可曾听过,相思如云似水,流转翩飞,如影随形,确是,难以把握,所以,表达相思的方式,就多种多样了。”
“哦?怎么说来?”
“皇上,很多描述相思的句子,都寄托了写诗的心意,有些人愿意将它留在心里。有些人愿意,将它载入书信,鸿雁传情。有些人,愿意将它谱入曲中,自抒情怀,有些,也愿意,寄物托情。
“皇上,臣妾的相思,正是因为思念家人,既不是鸿雁传情,也不是自抒情怀,而是,最后的,寄物托情。”秦雪清看着皇帝,执起手中的花笺,“臣妾只是小女子,总会有传不了情意的时刻,有时,寄物托情,正是为了将臣妾的心意,传到臣妾想念的人手中。”
秦雪清将花笺托到皇帝面前,他接过。
“怎么?”
那是一块空白的笺纸。
秦雪清再次拿过,执笔。
“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寒玉。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荷花娇欲语,笑入鸳鸯浦。波上暝烟低,菱歌月下归。”
写完,再次托起。
朱正熙接过花笺,大笑。既而伸手,搂过人儿。
“我们现在,就去月夜菱歌,月下赏荷,如何?”说完,他一把将秦雪清抱起。
在众目睽睽中,她就在他怀中,一直由他抱着,直到波平湖边。他将她放下。微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发。
轻舟荡漾,小舟穿过荷丛,轻轻地,飘荡着。秦雪清靠在他的怀中,他的手,还是紧紧地,圈住她。划水声,就是这静谧中,唯一的声响。
他不说话,只是,浅浅的笑。
太安静的环境,让秦雪清萌生了睡意。睡意朦胧中,她听到了箫声。
长相思。
第48章 悲喜欢歌梦难回中()
醒来之时,一片黑暗。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这里是……东暖阁。她已经,回到了坤宁宫里?身旁,传来呼吸声。
他还是浅浅的笑。难道这梦里,真的有如此愉快的事?还是,他的天性,就是如此?
殿外有轻微的声响,更钟响起,五下。身旁的人,动了动。她急忙,又闭上眼睛。
身旁的人起身,帐幔垂下。很安静地,一声咯吱声,又一声咯吱声。她起身,掀起帐幔,没人。
她知道皇帝已经走了。没有要她起身。
远远的,似乎,又听到了,箫声。
她闭上了眼睛,禁止自己,无端的幻想。
中午的时刻,张德海来了。
“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到乾清宫侍宴。”
“哦?皇上怎有如此兴致?”
张德海的脸色,有些喜庆。
“豫王爷回来,皇上欢喜,所以,要娘娘随侍。”
秦雪清握在手中的铜镜,瞬间掉地。一旁的翠菊和小喜子,都有些惊愕,小喜子慌忙拾起铜镜,举到她的面前。
张德海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秦雪清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接过铜镜,转身抚着胸口,试图平静。
“张总管代本宫回了皇上,本宫有些不适,恐怕不能侍驾,请皇上赎罪。”
怪不得,有那些箫声。原来,他已经回来。
片刻之后,秦雪清还没有安抚好心情,却见着皇帝就闯了进来。
“清儿,怎么了?哪里不适?”
皇帝的拥抱,让她更加地心慌。
“莫不是昨天,在湖里着了凉?昨天你在朕的怀里睡着了,这秋风煞煞,总是伤人的。”
“没事,皇上错爱,臣妾只是有些昏,休息了,就没事了。”
朱正熙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心里揪了一下。
“如果有事,就不要闷着,朕可不许。”
“嗯。”
朱正熙笑了起来。脸上多了些喜色。
“清儿,你知道吗?豫王凯旋,大挫鲜卑人锐气,如今,弑君之王为我军所杀,鲜卑太后递了降书,誓以从之。大哥这次手刃敌人,不但让鲜卑人心寒,还鼓舞了士气,令我军英勇无限,所向披靡。连鲜卑的几个属国,也都归顺了我们,所以……”
朱正熙的眼睛出现了闪闪的光芒,兴奋之情言于面上。
“所以这次,是朕亲政以来,做出的第一件大事。”说得激动,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秦雪清,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秦雪清嫣然一笑。任着手掌被皇帝握着。手很暖。
他,真的回来了。
“臣妾向皇上道喜了。”盈盈一躬身,却又被扶住了。
“豫王凯旋,母后已经下旨,要开宴庆贺,这个,你操持一下。”
秦雪清心里,抽了一下,既而,莞尔。
“臣妾遵旨。”
几天之后,又是凉如水的夜晚,秦雪清听到了那熟悉的箫声。
这次,不是幻觉,是他在吹,清平乐。
她有些不安。一直都没有说明身份。如是,就这样直接在宴席上与他相见……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难受,有如剜心。
枕边的人呼吸均匀,他应该是睡熟了。
秦雪清轻轻地坐起身,轻轻地跨过他的身体,脚踩到地面,冷。她披上衣裳,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正想拿着烛台出去,却不料,被皇帝的声音吓了一跳。
“清儿。清儿?”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床边,坐下。
皇帝已经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