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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的声音清澈净透,带着一丝尾音,落在贺兰叶耳中,格外舒服。
中庭停着的马车旁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女,从娇小的侍女手中接过柳五姑娘,扶着她上了马车。
另外的人该怎么准备都准备好了,贺兰叶也整理了自己带来的人,率先一步出了庄子去骑马。
柳五姑娘的马车从庄子里驶出,贺兰叶刚驾马凑过去,忽地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叫:“柳姑娘!是柳姑娘的马车么?”
不远处有一队人正骑着马由远及近很快到了跟前,为首的喊话的是个衣着华丽的青年,那青年先是端着笑脸冲马车里温声细语了一番:“柳姑娘,你这是要去哪,洵送你可好?”
马车内传来柳五姑娘冷冰冰的声音:“不劳楚阳候世子,我有人护送。”
楚阳候世子齐洵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旁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兰叶,一脸不屑一顾:“瘦了吧唧只有脸能看喂,你什么来路?”
“万仓镖局贺兰叶。”贺兰叶抱了抱拳,顺口说道,“鄙镖局承接保货保人保管以及运输等一切事物。若世子赏脸,有活计还请提携鄙镖局一二。”
“贺兰叶?”齐洵一愣,“你不就是奇华看上的那个小白脸么先别扯你们镖局,我问你,你跑这里来作何?”
“自然是保人——护送柳姑娘回临阳。”贺兰叶端着笑脸,假装没有听见奇华二字,笑吟吟道。
“这儿用不上你了,回去找你的奇华去,柳五姑娘这儿,我保了!”齐洵倨傲地一比划下巴,“花销多少银子,回临阳找楚阳候府给你兑。”
这青年倒是来的傲气,贺兰叶刚想说话,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娇柔可人的声音:“我只要贺兰保护,别的人都不要。”
咦?刚要说话的贺兰叶猛地大张着口,满脸僵硬。
这车里头坐着的是柳五姑娘么,刚刚那个冷冰冰的柳五姑娘?
贺兰叶强忍着伸手去掀开马车帘子的冲动,面对瞬间暴怒的齐洵慢慢露出无辜的微笑。
柳五姑娘怎么就忽然变了态度呢?
齐洵怒得差点跳起来,指着贺兰叶的鼻子哆嗦:“你你你!贱人!”
贺兰叶瞧着他气鼓鼓却骂不过更过分话的样子,心中有底,索性下马把他也拽下了马,顺手一勾齐洵脖子,堆着一脸微笑对那些齐洵的随从和气道:“在下与楚阳候世子谈谈心,诸位稍等片刻。”
“贺兰。”
背后传来柳五姑娘依旧柔婉的声音,却听得贺兰叶后背一凉,起了一层皮。
她有些不太想回头,全念着这位是她的主家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报酬份上,挤出笑脸回头,对上了掀开马车车帘,头戴帷帽的柳五姑娘。
垂纱下柳五姑娘眉似蹙非蹙,顾盼流离,对着她轻声道:“我等你,快些回来。”
贺兰叶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她手上一个使劲,捏的齐洵嚎叫了一声。
“是,柳姑娘请稍等。”贺兰叶有些怕这位态度横生变故的柳五姑娘,几乎是逃离地拖着齐洵进了旁边的小树林去。
小树林里,贺兰叶松开齐洵的脖子,齐洵顿时暴跳如雷:“姓贺兰的!我警告你,你把本世子得罪大发了,识相点的赶紧磕头认错,不然本世子让你的万仓镖局开不起来!你也别想好过!”
面对来自权势的威胁,贺兰叶微微一笑,一拳打在了齐洵身后的一颗树树干上。
只听‘吱嘎’一声,与成人腿粗相差无几的树应声而倒,嘭的一声栽倒在后,发出声响的同时,溅起灰尘无数。
“楚阳候世子,跑江湖的人,生平最恨一件事,那就是砸人饭碗。”贺兰叶嘴角上扬,勾着一抹和气的微笑,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她口吻真挚,“在下相信世子您不是这种人,对么?”
齐洵被这一手镇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我告诉你,我可是”
“楚阳候世子,”贺兰叶一脸无辜,“说来您可能不知道,跑江湖的人,一般尽量不得罪人。真有过不去的矛盾,你也知道,跑江湖的粗人嘛,手段粗俗些也正常,说不定会有一剪子的事儿,至于剪哪里,您觉着呢?”
齐洵口风一转扬起笑脸顺顺当当接下去:“我可是是心胸宽阔大度大气性情温和乖巧懂事的人,怎么会和人有过不去的矛盾呢,哈哈哈哈”
“很好,”贺兰叶满意地收回了手,“在下也相信世子不是这种人。有什么,我们商商量量来,岂不融洽。”
走出树林的贺兰叶心情很好,她笑眯眯抬头,看见青布马车的车帘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掀起,掀开帷帽的柳五姑娘正牢牢盯着她,她的目光似乎带着灼灼温度般舔舐脊背般让她战栗。
贺兰叶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对于走过去有种莫名的抗拒。
掀开帷帽的柳五姑娘五官完全暴露在外,贺兰叶清清楚楚看见她细长上挑的丹凤眼中似乎盛满了思虑,微红的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似的,又像是一张紧绷的弓,充满锋利。
她与柳五姑娘的目光似乎有须臾间的对视,只下一刻,柳五姑娘似乎扬起了笑,娇滴滴道:“贺兰,你与他说什么了,回头可要说与我哦!”
同时她的手一松,青布帘子垂下,阻挡了她容颜同时也隔断了贺兰叶的视线。
贺兰叶背脊又是一股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揉着鼻尖的贺兰叶总觉着,她为了躲奇华公主接下的这一单,似乎更糟糕。
没有了齐洵的打扰,路程得以顺利进行。
只是坐在马车中的柳五姑娘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一言不发的,面对贺兰叶的几次询问都是直接无视,让贺兰叶完全摸不着头脑。
天色越来越暗,贺兰叶令马车稍微加了点速,自己则驾着马弯腰在车窗边对里头说道:“柳姑娘,前头有个镇子,我们稍微提速些赶过去可好?”
她等了半天,还以为又要得不得回应时,终于从马车里头传来了一声冷淡的回应:“可。”
这一声,又恢复到了最初时的柳五姑娘,清冷而淡漠。
贺兰叶嘴角一抽,默默驾着马挪开了两步。
得了主人家的回应,整个队伍都快了几分,赶在天黑之际抵达了小镇。
住宿时候,全是贺兰叶一手安排,柳五姑娘的住处定了一间天字号,贺兰叶率先进去一样样检查过了,请了柳五姑娘进去。
柳五姑娘坐了一天的马车似乎是累了,一进来脱下帷帽,动作都带上了几分粗鲁。她的侍女连忙在旁边拽了拽她衣角,眼神不安。
贺兰叶猜测这是因为她还在这里,让人家不自在了。她请辞:“在下就不打扰柳姑娘安寝了。”
“贺兰局主辛苦了。”柳五姑娘依旧态度清冷。
依旧是冷淡的态度,贺兰叶毫不意外,他刚转身往出走,就听见了外头传来本不该出现的齐洵悄悄摸摸的声音:
“给我备下柳姑娘旁边的房子!”
“等等!”
贺兰叶脚下一顿,听见柳五姑娘忽然叫住她,她转身看了眼柳姑娘。
只见柳姑娘眉宇间藏着一丝不耐与阴郁,她双目灼灼看着贺兰叶,只须臾间,她脸上瞬间绽开一抹浅笑,眉目含情,丝丝魅惑穿透贺兰叶的眼睛。她红唇微启,清灵犹如泉水般的声音娇柔温柔而悦耳动听:“贺兰,今夜且与我同眠,近近儿保护我哦。”
第 3 章()
贺兰叶觉着她这一单接的太草率了。
躺在地垫合衣而睡的她睁着眼盯着乌黑一片的头顶;没有一丝睡意。
不远处的床榻上;柳五姑娘合衣而睡;侧着身只给了一个背影;呼吸轻缓平稳;俨然已经睡熟。
与主家同睡一间;对贺兰叶来说心里头没有负担。毕竟她们都是女子;在她看来哪怕同塌而眠也无妨。只是在柳五姑娘眼中,她是一个陌生男人,她怎么就能开的了这个口留她同睡;还毫无防备?
贺兰叶回想起今日柳五姑娘几次变化的态度,总觉着这位柳姑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非一般人能够理解。
漆黑的夜中;贺兰叶手枕着头;听见外头客栈后院里养的狗小声呜咽着,风似乎吹过树枝;发出哗啦响动。
她微微叹气。
片刻后;紧闭着的客房房门发出轻轻的声音;仿佛是手指头在门板上扣着;从门缝里飘进来齐洵刻意风流的暧昧声音:“柳姑娘今夜月色正好;你我一同赏月可好?”
贺兰叶悄无声息起身;在黑暗的房间内凭借着出众视力不受影响,脚步轻盈走到门口,也不开门;只靠着门板低声笑道:“世子好雅兴;只是柳姑娘已经睡了,不如在下陪世子赏月如何?”
下一刻,贺兰叶听见外头泄愤似的用力锤了一拳,‘咚’了一声,重重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她嘴角挂着笑,摇头叹息,重新往她睡着的地垫处走时,听见了静瑟的房间内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贺兰局主受累了。”
与她睡的地垫相隔一丈远的床榻上,本该熟睡的柳五姑娘坐起身,透过她身后的隔窗洒进来的点星弱光直视着贺兰叶,口吻冷情如旧。
贺兰叶如今一看见柳五姑娘,莫名就后背发凉,浑身戒备。她干笑了声:“好说,好说。”
夜中光线微弱,只见柳五姑娘侧脸似乎是对着她,轻声说道:“贺兰局主几次开罪楚阳候世子,不怕他与你计较?”
贺兰叶谨慎着回答:“世子是贵人,犯不着与在下计较。若世子真要计较,在下回去赔罪就是。”
得了这个答案,柳五姑娘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沉默不语。
贺兰叶陪着站了会儿,觉着该是没有后话了,重新躺下,刚闭上眼,只听不远处柳五姑娘轻飘飘说道:“他想娶我,我不想嫁他。若你有得法子助我,必有重谢。”
贺兰叶一个激灵睁开眼,这下子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苦笑着撑起身,回头看去,撂下这样一句话的柳五姑娘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整理了一下被褥,侧身躺下,背对着贺兰叶,却是自顾自睡了去。
夜中,贺兰叶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觉着自己果然接错单了。
次日,眼下卧着青黑一圈的贺兰叶打着哈欠整队出发,无视了所有人对他投来的热切关注,耷拉着一张脸,目光几次瞟过柳五姑娘乘坐的马车,眼神饱含惆怅。
队伍不长,后头隔着几丈远缀着齐洵一行。齐洵粘着队伍半天了,都被趟子手不着痕迹隔了些距离,怎么也近不了马车周边,只能毫无风度扯着嗓子问柳五姑娘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这种废话。
后面鬼哭狼嚎的,前头柳五姑娘根本不受影响,时不时就抬手把贺兰叶招到马车边来低头耳语几句。
贺兰叶面色波澜不惊,听着柳五姑娘各种毫无意义的问话,毫不意外背后鬼哭狼嚎变成了指名道姓的怒骂。
持续尴尬的路程还在继续,大道上马车行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队伍越来越慢,等到正午阳光正好时,贺兰叶下令在路边的茶棚稍作歇息。
镖师们轮番去取茶水,休息时间也全神贯注投放在柳家马车上,而齐洵一行就直接冲进茶棚,咕嘟大口喝着茶消热。
贺兰叶取了碗茶,走到马车边问:“柳姑娘,外头的茶您要是不嫌弃”
话未说完,帘子被掀开,露出柳五姑娘含情脉脉的眼,她伸手接过茶碗,柔声道:“贺兰郎君亲自端来,我自然不嫌弃。”
贺兰叶面不改色:”委屈柳姑娘了。“
她在马车跟前站了站,转身进了茶棚,抬起一碗茶大口饮着,没一会儿一碗茶水见底。她掏出散钱数了数,招呼了掌柜的递过去。
“等等,贺兰局主不妨把我们的银钱也结了,如何?”旁边坐着的齐洵横眉斜眼朝贺兰叶努了努嘴。
贺兰叶淡然道:“世子多虑了,已经结进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齐洵拍桌而起,满脸都是挑事的兴奋,“我有同意让你替我结账吗?”
又要找茬?贺兰叶直接无视了齐洵,拍拍手朝镖师们喊道:“休整差不多了,归队了都。”
被无视了的齐洵正要上前来,忽地看见了什么,停了脚步,一脸坏笑瞧着贺兰叶:“哟,贺兰局主,有人找你。”
正在与镖师说话的贺兰叶一扭头,直直儿就对上了站在茶棚外的一个人冰冷的视线。
那人牵着一匹马刚刚赶到的样子,他一身黑衣,身形修长而挺拔,只一脸冰冷犹如冰窟,直直盯着贺兰叶的目光中不带有一丝温度。
一见着人,贺兰叶心里头一个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