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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国国主如今病入膏肓,皇上……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吗?”
再次开口,上官玉嵊毫不死心,他花白的双眉一蹙,跪地一拜。
“请皇上明鉴。”
说罢,他狠狠低头,誓有得不到答复,不起身的姿态。祁烨敲在椅手上的手,忽的停了下来,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皇帝懒懒直起身,从朱漆鎏金的龙椅上走了下来,他一步一步的下阶梯,步履虽轻,落在玉嵊丞相耳中,却宛如雷鸣。
“丞相起身吧,朕现在不想谈这些。”
祁烨一扬手,上官玉嵊顿了顿,却不抬头,也迟迟不起身。
“皇上,请听臣一言!”
丞相一咬牙,硬是要把胸中的堵着的话一口气道来,他不能再妥协于皇帝的爱理不理。此事事关重大,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祁胤国志不在得过且过,先皇的心愿他还谨记在心,怎么能忘记?
祁烨见他不起身,微眯的狭眸,便倏地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气。
但玉嵊丞相却浑然不知,只是继续娓娓道来:
“据明夏将军的情报,边立晟已时日无多,他的三个儿子里,就属三皇子边祀翼还算出众。边立晟也是对他寄予厚望,但如今,二皇子却联合了他几个叔父,对边立晟施以暗胁,希望边立晟立了二皇子边祀峡为少主,由此,边国朝纲,现在是动荡不堪,派系分流,极尽内乱!”
玉嵊丞相换了口气,但激动的情绪却不减分毫,他一心一意的进谏,根本没有注意到祁烨愈渐阴沉的脸。
“天下之局,三国鼎立,我祁胤国,边国,以及成熵。边国是小国,的确不足为患,但却在我大祁与成熵的领土之间,一直夹缝中生存。边国能存活至今,边立晟的治国之道,的确高明。但他已年事过高,如今争位之势,如此混乱,如果我们祁胤暗中使力,定能掌控大局!”
他虽年过半百,但报国之心,辅君之意却一如既往。只是,这位年少皇帝自登基以来,骄奢淫逸,凶残暴戾,对祁胤国国事,毫不上心。登基八年,毫无建树,凶残的个性,却被天下人所知。动不动就砍了满屋子人的脑袋,动不动就要大兴土木讨好他那倾国倾城的妖妃。那婪妃红颜祸水,心思也是残暴之极,因她而死的忠臣义士绝不会少。
虽然祁胤国地大物博,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能垮下去的,但有如此不思进取的皇帝治国,国运怎会不每况愈下?
他不能在坐视不管了,哪怕以死相谏!
“还请皇上能够听臣一言呀!”
满布沧桑的老脸,坚定的抬起,玉嵊对上祁烨如潭的黑眸,只想把自己忠心不二,为国为君的心思传达给皇帝。
但祁烨却又迟迟不语,森冷的眸子,回视出山雨欲来的气势。
上官玉嵊一懵。
“掌握大局?如何能掌握大局,边国的夺权之争,朕如何参与?”
祁烨讥讽一笑,玉嵊却以为他有意于此言,想要考虑考虑。当下,上官玉嵊立马忽略先前一刻,祁烨不对劲的眼神,忙不迭的回复道:“皇上,溪妃乃是边立晟最喜爱的公主,如今她贵为我祁胤国妃嫔,自然是我祁胤国人。只是,溪妃和三皇子祀翼同母所生,感情自然是好。如果我们扶持了二皇子,若是掌控了他,他日他一旦登基,掌握边国自然是水到渠成呀!”
“哦?”
祁烨并没有表现出丞相预期的反应,而是莫名的勾起一抹浅笑,狭长的黑眸里,尽是读不懂的笑意。
“难道朕讨伐天下,还要借助一个女人不成?”
“皇上娶了祀溪公主,不就是为了祁胤国吗?”上官玉嵊仍旧没有读出男子排斥的神情,而是愈发兴奋的说来:“和边国签立誓约也只是一时之举,哪一个国君不想坐拥天下,为了这万里江山,利用一个女人又有何妨?皇上英明!”
他又是一拜,祁烨却再无耐心,竟然转身回坐。
上官玉嵊一惊,满是疑惑的见皇帝决然上了阶梯,似乎对自己刚才一席话毫不动容?
“朕认为,如今祁胤国繁盛而太平,无须劳师动众,去参合他国的内政。祀溪是我心爱的妃子,朕娶她,只因喜欢她。并不希望让她沦为政治的棋子。”
“这……”
丞相又是一懵,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
“爱卿,不必多说了,再说,朕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祁烨回瞥他一眼,薄细的嘴畔,依旧凝着一抹另味的笑。上官玉嵊怔怔然的望着,心下的不解与诧异,令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反应。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皇帝要如此怠慢国事!
“皇上,皇上!”
他不死心,竟然再次唤了几句,祁烨满是阴霾的脸上,一时间杀气腾腾,刚想开口说什么时,殿外便传来一连串朗朗笑声。
“皇兄,明夏哥哥回来了吗?!”
男子来不及换正装朝服,忙不迭的便跑进了暄阳大殿。祁烨一顿,瞧见从光亮处走来的祁澈,一时脸上的阴霾稍稍缓和。而地上跪着的丞相也是错愕的回头,见着男子,也是恭敬一道:
“景王爷。”
他现在也平静了一些,祁澈的突如其来,给了他缓和的时间。
“丞相也在呀!明夏哥哥呢?”
祁澈急着见明夏,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他见这祁烨只是稍加一拜,便问起人来。
“明夏将军已经见过了皇上,现在已经回了。”
丞相回答道,祁澈一听,脸上尽是失望:“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我已经尽量赶了,结果还是迟了。”
“明夏将军只是和皇上请了个安,便匆匆回去了,也不怪王爷迟。”
祁澈一顿,微微颔首:“哥哥还是那么个性子,淡然的很,来去自如也不会等了谁。”
祁明夏在祁澈心里,就是一个值得仰慕的堂兄。他在战场上的战绩,令在九重宫阙中养尊处优的祁澈钦佩不已。在他看来,那些是神迹,明夏哥哥就是创造这神迹的人!
祁澈想罢,目光抬起,觉得此时此刻祁烨与上官玉嵊的姿态,颇为奇怪。丞相一脸的落寞还来不及收拢,而皇帝更是阴沉这一张俊脸。
似乎刚才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吗?”
丞相一顿,偷瞥了一眼皇帝,遂淡然道:“臣下刚才多有冒犯,请皇上赐罪!”
他深深一拜,终是退缩下来。皇帝刚才的眼神,杀意十足,回想起来,他不是真的不敢杀了自己,自己冒然以死进谏,还是得不偿失。特别是皇帝的双眼,里面透射出的阴鸷,令身经百事的自己,居然感到后怕!
“爱卿也是为国着想,何罪之有,爱卿还要准备令千金与明夏将军的婚事,还是早早退下吧。”祁烨一挑眉,也是冷冷说到。
“明夏哥哥要娶谁?”
祁澈一惊,他可没听说明夏哥哥此次回来,是为了娶亲的!
“小女柳莹。”
丞相刚起身,便听见景王爷一问,于是老实回答。
“那是喜事呀,我这就去给明夏哥哥道喜去,对了,也要和丞相你道喜!”祁澈很开心,今天遇见的都是开心事。素闻丞相之女,蕙心兰质,又是才女一个,配起明夏哥哥来刚好。
“多谢景王爷。”
上官玉嵊冲着祁澈,稍稍一拜。
祁澈爽朗一笑,英气俊朗的脸上,满是欣喜。他也是对着丞相躬身一回拜,然后折过身来,对着祁烨说到:“皇兄,臣弟去找明夏哥哥叙旧,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给皇帝做了一个九十度毕恭毕敬的揖,然后和上官玉嵊一同退了下去。
出了殿外,太阳已有些西斜,祁澈本是很开心,但却见丞相一脸的忧郁不免疑惑起来。
“丞相是有什么事心烦吗?”
玉嵊丞相一顿,瞥了一眼祁澈,见他清澈的双眸不参一丝杂质,纯净的像块翡翠。毕竟是年轻啊,年仅十六岁的景王爷和圣上比起来,不知心地纯净了多少。
“玉嵊丞相?”
见丞相又是发愣,祁澈重复问到,丞相悻悻一笑,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心怀国事罢了。”
祁澈点了点头,然后欲要离去,却又折回身来一问:“明夏哥哥回来了,是安住在那个宫里?”
他差点就不记得问了,不知道住哪,还怎么去找呀?
“流云宫。”
※
芊泽信步走在小路上,一直发呆。手里的月俸都已经没了,却还没有寻到一丝线索。今天碰见的那位公公,倒是面善,而且也心底好,笑起来颇为孩子气,令人如沐春风。
“齐澈……”
她默默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是她在皇宫里遇见的,第一个和颜悦色的人,下意识的,她就把他记在了心里。
芊泽走着走着,没有注意到方向,等到她从臆想中折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已身处何处。她转了几个身,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瞧见不远处有一处颇为隐逸的宫殿。这宫殿处在小湖中间,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桥,天寒地冻,湖水半冰半水,并且腾升出一缕缕幽烟,远远望去,仿佛宫殿置身于流云当中。
[缘起之卷:第二十一章 温暖]
烟波淡渺的湖面吸引了芊泽的视线,她不自觉的悄步前往。虹桥的那头,如火如荼的梅花簇拥在宫殿四周。那怒放的梅花,宛如是蘸上玫红的墨汁,在这银白的景致上,洋洋洒洒的泼了一圈。
薄雾袅袅,花香犹盛。
芊泽越走越里,她踏上虹桥,缓步走向这人间仙境般的宫殿。
“流云宫?”
芊泽抬头,正中间,楼宇上的牌匾上三个道骨仙风的字体跃然眼前。
“真的是宫如其名啊,这么漂亮的地方。”
芊泽啧啧赞叹,这是她在沁城皇宫里见过最美的宫殿。虹桥横跨静湖,薄冰酿生寒气,丝丝扣扣,与那红梅白雪相得益彰。但奇怪的是,她一路走近宫殿,并无人阻拦,没有见到宫女奴才们,更没有见着半个人。
这里清净的很。
过了桥后,她随性的左拐,见那头的梅花开的更好,芊泽伸手欲触。但突然,她听见簌簌的一声,以为是积雪坠落,但清眸一瞥,却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梅丛之中。
男子鳞甲黑亮,魁梧的身姿挺拔而俊朗。仿佛是巧合,他也正伸出大手,触及这枝头的一瓣红梅。而枝桠恰如其分的挡住了男子的上半脸,只留下俊削的下巴,以及弧度完美的嘴畔。
他一勾唇角,魅惑而优雅。
芊泽瞠着双眼,眼见那熟悉的笑容溢满眼帘。她觉得如此熟悉,如此……
记忆里也有一处,男子的下半脸精致绝伦,嘴畔的笑若有似无。
心下忽的一紧。
芊泽因惊讶而倒吸一口凉气,倒引得那黑胄男子神情一震,笑容倏地敛起。
“谁在那?”
浑厚而低沉的嗓音,更是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芊泽激动的移了一大步,男子的全貌便赫然眼前。
不再有繁重的头盔,男子的黑发只是随意的挽了半截,其余则随风轻扬的披散在宽实的肩头。他肤色古铜,五官精美,每一个弧度都宛如刀削一般,不多赘一丝,不少敛半分。整个人散发出冷冷的气息,连目光也深幽之极。
男子见着芊泽,身形一侧,目光如刀锋般掠过。
“你是谁?”
不多半个字,他见着芊泽时,目光波澜不惊。芊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他……他会是救了自己的明夏将军吗?
“我……我……”
芊泽一结巴,那男子剑眉蹙的更紧。他见芊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并未为难她,只是冷冷扬了扬手,道:“这里不准人靠近,你下去吧。”
说罢,男子欲要转身离去。芊泽心下不知为何来的勇气,硬是不想让他走,便小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肘。男子大惊,转过身来,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芊泽。
芊泽目光中的渴望令他大为不解,但转瞬,他又觉得这神情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将军,你是明夏将军对吗?”
男子一懵。
芊泽灵光一闪,忽的就匆匆忙忙的把棉衣里一直随身携带的刀饰套了出来。她一脸紧张而雀跃,双手微颤的奉上。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边国的那个女奴,你救过的那个女奴?”
女子的一颗心悬在半空,她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