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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炽热而明媚,这蒿草深处,更添青茂,已及常人腰间。
两人跃过深锁的高墙,穿过满是瓦砾碎石的大道,来到那废宫之前。
此时比起上回,却又不同,朗朗天光之下,那旧时宫殿,更显得倾颓衰落,和前朝的断瓦残垣一般模样,又有谁知道,此间,却是昔日帝后,起居驻行之地?
一对人中龙凤,比翼并肩,创出这辉煌盛世,到末了,又怎会料到,如斯结局?
瞿云心中波涛汹涌,禁不住,凝望着身边的少女——
她亭亭玉立,眸如兵雪,风华无双,二十几载岁月,独独遗下她一人,仍在这红尘之间。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小宸,她一定希望,和元旭白头偕老,生下几个皇子,有争气象样的,也有纨绔胡闹的,她不免忧心,不免衰老,亦不免,美貌不再,但,这却是世间女子,所能得到的极至幸福了……
他心痛如绞,想起中毒在床的林媛,只觉得一时痛快,一时失望——太便宜这妖妇了!
“小云……你怎么了?”
晨露收敛了情绪,外表看来,并无异常,她看见瞿云发呆,摇了摇他的肩膀。
“小宸……我在想,老天爷,莫不是瞎了眼。”
瞿云沉重的吐出一句,不忍勾起她的心事,拉过她的手,一起走进宫门。
他一路行来,很是熟悉,晨露想起初遇那夜,他也曾在此处与元祈秘会,不禁奇道:“你怎会识得这里?“
瞿云望着她,久久,再道:“其实,你与他大婚那日……我也曾偷偷来过,就在那屋脊之上,瞧着你俩……那天,你真美啊,我都看呆了……可惜,那时候,他只是称王,还没有登上帝位,我也未见你戴上凤冠的绝世风华,本想着下次再看,却不想,已经,没有下次了!!”
说到此处,他悲愤难以自抑,一拳捶在门上,侧厢的桐木门板,年久失修,受不得这份猛力,轰然倒地,一时之间,灰尘弥漫。
“我一直记得这里……元祈登位后,我怂恿他把密商地点定在此处,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小宸的仇,还没有报,元旭死了,林媛还在!!”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却没有听到回应,愕然回头,只见,晨露低着头,眼中,仿佛被沙土迷住了。
瞿云握住她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颤抖得厉害——
“小云……”
她低低唤道,没有抬头。
“其实……元旭,已给我做好了皇后的凤冠,只待册立那日,与天下臣民共欢……可没曾想,人心易变,等我自边陲返回,迎接我的,却是一杯‘牵机’毒酒——他说,他不需要我了,林媛,才是他等的人。”
她有些踉跄的,走入寝殿,穿过珠帘,启开了床头暗格。
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两个木盒。
她打开大的那个,刹那间,满室被晔晔宝光照耀。
那是一顶绚丽华美,而又别致的凤冠。
以纯金为身,璎珞其间,旒珠镶嵌,中间镂空,竟是鬼斧神工的,纳入一颗清冷冰寒的南海大珠,约有婴儿拳头大小,它在珠玉之间,散发出别致的冷艳光华,如皎月高悬。
“它真是美……可惜,我无福享用,在这暗室黑匣之中,也算是明珠暗投了。”
阳光照入一室,晨露抚摩着它,低低说道。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血衣(上)
“当初,到底为了什么,他竟下了这等狠手?”
瞿云看着那珠光灿华的凤冠,只觉得怒火满腔,恨不能将它碾成粉碎。
只是,晨露的手,轻轻抚摩着,于痛彻心肺之中,又无法释然的,珍之,重之。
他终究不忍心,只得长叹一声,问出了,他长夜惊起,时常思索的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
晨露的眼中,带着微微疲倦,和痛绝。
“那最后一年,我在北郡六国的边陲之中,彼此只是以鸿雁传书,初时,仍是爱意切切,后来,书信渐薄,只是频频催我回京,语气很是峻急……我抽空回到京城,等待我的,却是他和林媛无耻苟且——我和他,竟到了毒酒相赠的地步!!”
“犹记得,初见之时,他眉眼含笑,为我吹奏一曲——那时候,他不是这般狠毒无情!这至高权位,真能让人改变如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浅浅薄雾,将两只木盒收起,起身离开。
午后的阳光,分外明媚,照着这孤伶伶的两人,在这诺大的荒芜庭院中缓缓前行,宛如,绚烂,而又死寂的画卷。
左侧旁,那扇被瞿云失手捶坏的门板,在院中散落朽坏,那一侧厢房,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门洞。
——就似猛兽的大口一般。
瞿云望着它,无端生出一种阴森,他走前几步,想把门板装上,无意中,他朝房中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
他走入房中,从地上捡起几件宫装女衣。
这几件宫装,虽然满是灰尘污垢,却依稀可以看出,华美秀雅的款式和质地。
触目惊心的是,上面满是发黄暗紫的悚人血迹,汪洋淹留,浸润了所有衣料。
“小宸,这是……?”
晨露取过宫装,仔细端详着,又看了看这空空荡荡的厢房,惊诧道:“这不是我的东西——这血衣,真是好生蹊跷……”
她看了看瞿云,道:“这间厢房,是我用来供奉母亲牌位的,平日里,根本无人进入……自从我死后,这里更是成了禁地,又怎会……”
她苦苦思索着,却找不着任何头绪,远处黑鸦遥遥嚣叫,刺耳之下,更让这荒无人烟的宫中,平添了几份惊悚可怖。
“算了,我带回去仔细查访便是,我们走吧!”
瞿云看着这满是血迹的诡异宫装,心中更觉不详,于冥冥之中,生出一种警觉来。
两人再无别话,默默离开了这废宫,心中都有无穷思绪,却又说不出口。
这一日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流过,太后的生命,也朝着死亡的深渊,又滑下了一步。
宫中一片愁云惨淡,连无宫人敢簪花弄俏,人人都知道圣上很是烦躁,守在太后身边的静王,更是要噬人一般,一个太监给太后喂食不慎,呛入喉中,他一掌将人拍飞,自己拿起汤匙,一口口喂入,那虔诚小心的模样,让周围人等都暗自纳罕,一个金枝玉叶,能事必躬亲的做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人好生感动。
第二日一早,瞿云去了晨露的碧月宫中,只见她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今天去哪里?”
“还能去哪,只能再去御花园,和何姑姑再谈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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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大家道个歉,今天只有半章,因为我很不舒服……那个,大家都明白的是吧!
以下是回答一些读者典型性的问题
1。元旭怎会忍心下毒害自己爱人,他一开始那么不错,变化也太快了吧?
答:某非想说,一对人中龙凤,反目成仇,肯定不会因为单纯的第三者插足,原因请大家慢慢往下看,总会明白的。至于义愤填膺,我也很理解大家,但目前,我们只听了林宸的说法,请继续期待完整的真相~
至于有读者说变化太快,其实是忽略了时间问题,他们一见钟情那日,是林宸十三岁生日,之后,她花了三年学艺,又与元旭并肩战斗了四年,最后一年,还是在边陲沙场上度过的,也就是说,从前面那段到她死去,已经七年了,这七年,人的身份、想法和情势,已经是天翻地覆的不同,所以元旭的变化并不突然,只是我们没看到罢了。
2.有读者问,作者是否因为自己这阵子情绪悲观,才写了这个背叛的桥段?
某非冤枉啊,大家应该记得,在一开始第三、四章,就已经出现她在废宫里满是怨毒的自语,那时候情节就已经决定好了,话说那时候某非的学校还米发生变故呢,泪
3.有读者问,最后结局如何
某非只能说,我爱自己的人物,如同亲生孩子,无论如何,我们的小宸,会有一个好的结局的(当然其他人物被我虐,就表怪我了,捏哈哈哈哈)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血衣(下)第四十四章孝贤
第四十三章血衣(下)
何姑姑房里,三个人仍是僵坐不语。
何姑姑一派悠闲,将手中碗盖轻轻相错,待它稍凉,才抿了一口。
“两位不必多费口舌了,将我打下天牢也行,去暴室严刑拷问也行,我不过一身老骨头,没几年好活,有一位当朝太后陪着下黄泉,死也瞑目。”
瞿云静静听着,大感头疼,他主持宫中禁卫多年,自然知道,象这等犯人,生就是铁皮铜骨,就是把她一刀刀剐了,也休想从她嘴里漏出分毫。
晨露终于开口:“姑姑,我对花草药毒,也略有涉猎,这天地之间,阴阳交错,既生一物,便另有一物克之——这小小毒物,却未必能难倒我。”
何姑姑闻言,脸上皱纹更深,她露出一道阴森诡异的笑容:“自你从云庆宫中调来,我便知道,你并非庸常之辈——我花圃里就载了解药,只怕你无法寻得!”
晨露微微一笑,振衣而起,她径自走入御花园之中,细细观赏。
正是一日清晨,花叶初绽,宛如出浴的美人一般,清新可喜。清亮露珠微颤,晶莹羞怯。更有那绿荫曲径,镜湖粼粼,掩映着这姹紫嫣红,无边盛景。
她凝神看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很快,她便不再踱步,直直走向一墙藤萝。
她俯下身,久久搜寻着,直到瞿云押着何姑姑到来,仍是没有说话。
“哼……你们找不到的,就算我备下了解药,也会放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
何姑姑的冷笑,在少女直起身时,慢慢停歇,她本能地感觉不对劲。
晨露的声音,清冽如同寒玉落地:“世上之人,喜欢自作聪明,却不知机关算尽,总是百密一疏——师兄,我们到墙那边去!”
此言一出,何姑姑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就要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瞿云眼疾手快,点住她的穴道,绕到了墙的另一边。
这是江南式样的黑瓦白墙,曲径回折,中有镂空的兰篆花窗,似透而非透,别有韵味。
镂空花窗上,翠色深碧,满满都是藤萝缠绕,待到花开,不知是何等的清美幽然。
她俯下身,轻轻拂开藤萝的叶片,在一块泥土稍稍松软的地方,挖了起来。
挖下不过七八寸,就见地下根丝缠绕,一种类似生姜的白胖根茎,被挖了出来,瞿云不忍她手染泥泞,自己上前,用力一拔——
“咦?怎会如此?!”
晨露惊诧道,不死心的细细看过手中根茎,却找不到想象中的红果。
瞿云见她眉头深蹙,知道不好,连忙奔回,解开何姑姑的穴道,把她拽到跟前——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姑姑面如死灰,看也不看,道:“既然你们已经找到,还需我说什么?!”
“你睁开眼!!”
少女一声冷斥,何姑姑不由睁开了眼,她定睛一看,惊得魂飞天外——
“这……这怎么可能……红果居然没了?!”
她苍老的脸,微微抽搐着,更显狰狞。
三人正在惊疑,只听得园外有些微喧哗,远远望去,只见秦喜一溜小跑,正朝着两人而来。
他好不容易到了眼前,没来得及喘气,急急禀报道:
“太后已经痊愈,皇上请两位速速回宫!”
两人对望一眼,来不及惊讶,只听旁边何姑姑一声怨毒尖叫,朝着白墙就直直撞了上去。
第四十四章孝贤
瞿云急急去拉,也只挽回一半,她已是头破血流,昏迷在地,白森森的骨头露着,呼吸很是微弱。
晨露让赶来的总管宣了太医,又遣了几个侍卫看守,这才朝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中,此时一片欢声笑语,与前一刻的愁云惨淡,真是天上地下两重天。
太后面色微有些苍白,只是不再死气沉沉,眼中也有了神采。
她倚坐床头,看着静王正和宫女们油嘴滑舌,却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看。
阳光照在她憔悴容颜上,在镜中映出影象,太后不自觉的掠了掠鬓间发丝,轻叹一声。
岁月对她,似乎很是优待,一眼望去,仍是美貌不减,高华耀目。只那一丝白发,泄露了她的年纪。
什么时候,竟已有了白发?
她眼中一黯,看着不远处,娇笑嬉闹的宫女们,只觉得刺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