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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些事,终究还是不能完全释然的。
我怕与他相处,怕他把我当作嫡亲的堂弟看待,也怕我渐渐地对他有了亲人的感情。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背负着不敢回应的感情,就会对对方产生愧疚,总是觉着亏欠了他什么,他对我好,是因为误以为我是他的堂弟,可我,诚然并不是他的堂弟,若是因此承受了他对我的好,与故意欺骗又有什么两样?
我也怕,怕我自己会对他心软,对他太过在意,若是没有承认我是萧昙,在他面前,我只是顾绯然,我对他,只有臣子对于君主的忠诚,即便他将来发生任何事情,抑或得知我的真实身份,想要杀我,我都不会那么难过悲伤。
师父也好,师兄也好,甚至是林素闻,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我不曾拜师,不曾与师父相处二十年,那他只是我的仇人,我可以杀了他,毫不眨眼,若我和师兄的感情不是那么亲厚,只是寻常的陌生人,在他对我刀剑相向,想要杀我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
至于林素闻,若我不曾认识他,不曾与他要好,那他只是林素闻,林家的少主林素闻,不会对林家陷害我们顾家的事犹豫不决,更不会因为将来那个有可能的真相,觉得挣扎痛苦。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相熟时,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任性嚣张,可一旦觉得对方重要了,不想失去他了,就要变得小心翼翼,悉心珍藏,避免他们被自己的锋芒刺伤。
我不确定,萧琢是否能够接受,我并非他嫡亲血缘的事实,也不知道,在他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又是否能够放下往日的恩怨,所以,只能与他站的很远,害怕我的真实,被他看见。
可终究,我的秘密,还是被他知道了。
“殿下”
我唤了他一声,对上萧琢的目光,顿了顿,又改口道:“萧琢哥哥,我曾经与林素闻说过一句话,不知他告诉你没有。”
“顾绯然此生,绝对不会背叛皇长孙殿下,不会做任何损害他的事,以我术士之名,以我心中的那个人之名起誓。”
“可你”萧琢紧锁眉头,面露不忍道:“你当真回不来了么?”
“你是我萧氏一族的血脉,是景王叔留存在世间唯一的子嗣,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流落在外面,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
“我想”
他面色黯然,叹息道:“不管是景王叔,和你的母亲,都不愿意看到此种情景的。”
萧琢曾经说过,我的母亲对他有恩,那时,他的父王薨逝,东宫的情况一落千丈,几乎没有人愿意将他放在眼中,即便萧俶,那时还未被册封为世子,不过是个卑微舞姬的儿子,都敢嚣张跋扈,欺辱到他的头上。
是母亲给了他唯一的温暖,让他感念至今。
虽然我不知道,以母亲那样疏冷的性情,连我都很难亲近,又是如何对萧琢有恩的,但他现在对我好,有八成的原因,是由于母亲吧。
我淡淡一笑,苦涩道:“就算我回来了,又能怎样呢?以萧琢哥哥如今的能力,或许能令我封王封侯,甚至重新修缮景王府,可在我心中,早在二十年前,我的家就已经没了,那些家人,也全都没有了,毁去的房屋或许可以重建,但逝去的家人,又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在这里,除了你,没有人在等着我,没有人记得我,我对于盛京而言,只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身上携着一桩陈年旧案,若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只会令更多人陷入猜忌和恐慌,这些,应该并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可是”
他犹豫道:“你要做一辈子的顾绯然么?”
听此,我扯唇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回答道:“做顾绯然又有什么不好呢?有一个爱护我的师兄,有一个照顾我的师妹,在红闻馆里,也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
“在二十年前,我离开盛京的时候,我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活在痛苦和黑暗中,可后来,我认识了师兄,是他让我看到人心中的光明,也遇到了师妹,她让我明白一个人只要活着,就能在世间拥有的快乐,亲人惨死,不能相依相守的遗憾,他们全都补给我了,因为有他们,我想活着,用我这条命,好好活着。”
“在这里,我有可以珍视也同样珍视我的亲人和朋友,可以不必一直纠结于仇恨,还能想想其他美好快乐的事情,可作为萧昙,我又拥有什么,只有一段全家遭到屠戮的悲惨过往,一座曾经流淌着亲人鲜血的盛京皇城。”
“若要那些人知道我的过去,他们就很难对着我笑,不敢再陪着我闹,时刻摆出那种怕我受伤难过的神情,也不断提醒我他们如此在意我,是因为过往中那些痛苦的事情,所以说,像现在这样,作为顾绯然,又有何不好呢?”
庭院内,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的人,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淡淡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愿我在外面孤单一个人,可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啊。”
我抬起眸,看向他,又道:“还有你,师兄他很在意你,林素闻也在帮你,还有朝中的诸位大臣,他们都认你为主,愿意为你而战,所以,萧琢哥哥,你从来不是孤单一个人。”
“至于我”
我顿了顿,轻轻道:“我既认定了你,就一定是你,不管我是萧昙,还是顾绯然,抑或其他什么人,都会记得,你曾抱过我,陪我放过风筝,希望我能从二十年前的那场劫难中活着,我会守在你身边,帮你登上那个王位的。”
萧琢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苦笑一声,淡淡道:“看来,你遇到一些很好的人。”
他低下头,终于不再勉强:“那么,就随你心意,在红闻馆,继续去做这个顾绯然吧。”
闻言,我深深地俯身,向他施了一礼:“从此以后,你是君,我是臣,在这世上,不再有萧昙,只有红闻馆的术士顾绯然。”
萧琢伸手,将我扶了起来,他对视着我的眼睛,依旧会有留恋和不舍。
毕竟就像他说的,自己现在四面楚歌,除了我,那些亲族全都环伺盛京,准备倒戈了。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不管你以后是谁,都要让自己平安,好好地活着啊。”
我怔了怔,拱手回答了一声是,又道:“殿下,微臣可否请求你一件事情。”
见我对他换了称呼,萧琢放开我,虽有些黯然的情绪,还是坐了回去,道:“说吧。”
我道:“关于微臣的身份,还请殿下向林家人保密,以免发生不可控的变故。”
顾家与林家的宿怨,萧琢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点头道:“这些,本宫全都明白。”
我又道:“还有陈遇的事,根据他的供词,二十多年前,魏郢觊觎千年魔刀,率兵屠戮了他的亲族,所以他才会向魏郢报复,虽说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魏郢也已死去,当年跟随魏郢前去山庄屠杀的人肯定还在,请殿下找出那些人,暗中取得他们的口供,证实这件事。”
萧琢沉默下来,良久道:“本宫何尝不知,那个陈遇是良将,也是个好人,但你可知道,在这个案子里,真正让本宫为难的是什么?”
“魏郢是该死,即便陈遇动用私刑,找他报仇,也情有可原,大不了发配援疆就是,这样还能保住他的性命,可魏郢的儿子,却是无辜,在他的证词里,当年为了接近魏郢,获取信任,他曾设计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这种事,我早就已经预料到,所以道:“殿下,此事微臣早就明白,也未曾奢求能保他一命,不过,与其让他背负忘恩负义,弑父的罪名,被人唾骂一生,倒还不如,查明当年的真相,即便是死,也还给他一个清白的名声。”
萧琢沉思片刻,道:“此事,本宫应允。”
152章坦白疑惑(二)()
从皇长孙府回来,我的心中思绪万千。
不只是因为萧琢对我说的那些话,还因为向他告知我身份的那个人。
师兄,还是林素闻,他们两个,到底是谁?
我知道,林素闻几次三番救我性命,对我有着很大的恩情,师兄又与我十分亲近,按理说,他们不会做出任何有可能威胁我安危的事。
但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可能知晓我的身份,并把它泄露给萧琢。
回程途中,恰好遇到师兄,那时他好像刚从刑部回来,见到他,我首先问候:“师兄。”
师兄站住脚步,淡淡地嗯了一声。
从甘州回来后,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师兄就开始变得沉默,虽然对我和师妹,还算温和,并没有什么喊打喊杀,甚至,还会关心照顾我们,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就像他说的,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师父的死,我们也忘不掉,这件事,就像被刀劈开的一块裂锦,一道鸿沟,永远地横在我们中间,我们永远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把彼此当作生命中相依亲近的人。
他问我:“你为何还没有回红闻馆?”
说着,看了看我身后的方向,又道:“这条街通向皇长孙府,可是殿下找你有何事情?”
他肯主动问起萧琢找我的事,说明还是在意我的安危,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我嗯了一声,回答:“刚才殿下诏我过去,问了些话?”
“什么话?”
师兄微微皱眉,担心的神情更显,不过,片刻后,他好像又意识到什么,才又渐渐恢复了冷静,道:“想必是为陈兄的事吧。”
“没有。”
我否定道:“殿下问我,既是萧昙,明明回来了,为何不找他,没有告诉他我还活着。”
我的话,让师兄的表情凝固片刻,随后,略带惊恐地道:“他为何会知道你的事?”
师兄的反应,让我更加诧异,不由脱口而出地反问道:“这件事,师兄不知道么?”
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样问,与直接指控师兄背叛出卖我有何区别?
果然,听此,师兄黯然道:“你怀疑我?”
“没有。”
我连忙道:“师兄,我绝不会怀疑你,只是有些想不通,到底会是谁知晓那些事。”
可为时已晚,又见师兄低下头,露出更加苦涩的神情,他淡淡道:“绯然,时至如今,我还能怪你些什么,要说怀疑,我先前也怀疑过你,虽然我所怀疑的事情都是真的,但确实,作为师兄,没有对你做到完全的信任。”
“我曾对你说过,不要说谎,不要自以为是去试探别人,可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到。”
师兄的话,令我无言以对,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没有面目,再去向他辩解些什么。
我本就对他有愧,做了最伤害他的事情,可是因为师兄宽怀大度,宁可自己内心忍受折磨,也原谅了我,而我,却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怀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他是那样的在意我的安危,当初发现法华寺婴儿的时候,未免我莽撞触怒到王上,宁可自己来承受恶果,也不要我冒一点风险。
这样的他,岂会出卖我?
虽然以萧琢的性情,和我作为萧昙的经历,即便被他知道我就是萧昙,也不会对我做些什么,但师兄肯定懂,那个身份,那些过往,对我来说有多沉重,他又岂会再说给别人听?
我很想向他道歉,却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无比地痛恨着自己的谨慎和多疑。
到底谁会背叛我,谁会伤害我,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所以,我到底在怕些什么?
为何总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伤害身边最在意的那些人?箴言是这样,师兄也是这样,一次次,近于逼迫地让自己站在人前,不再伪装躲藏,结果下意识的选择还是如此。
失去箴言的代价,还不够么?
被师兄斥责的教训,还不深么?
为何总是这样,我,到底在怕些什么?
“绯然,我现在明白,你在怕些什么了,你说你离开盛京的时候,只有四岁,却拥有很多大人的记忆和思维,以前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我现在却觉得,你现在跟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长大了,长高了,却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全家被杀的小孩子,你说你离开王府,离开盛京,可我却觉得,时至如今,你还站在那片尸山血海中,并没有出来过。”
他的面容沉痛,眼眸中透着泪光,接着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么?”
“我很恨我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件事,让你一直生活在恐惧里,也恨我自己,曾因此事一味地责备过你,更恨我自己,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