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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喜欢一个人,连她存在的本身,对他来说,都可能是错的。
萧俶拂袖离开,我从竹林中走出,来到屋里,江采萍还倒在地上,脸上,明显浮现出鲜红的手指印,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前方,片刻,从眼角缓缓滴落一颗血泪来,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因妖化而变得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诡异邪媚。
我顿步在她的面前,她抬头望着我,片刻,喃喃地道:“他曾经喜欢过我,那样的喜欢我,知道我喜欢古琴,便寻来天下间的珍贵古琴讨我欢心,怕我在这里想家,就从扬州移来琼花让我高兴他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说着,顷刻间,泪如雨下,或许,连她自己都很清楚,曾经只是曾经,现在,却是现在。
人在向前走,水在往东流,这世间,朝花夕落,青丝暮雪,因缘际会,瞬息万变,没有人可以活在过去里,依靠回忆过一生。
我默默叹气,倾身蹲下来,却没有扶她,仅是对视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江姑娘,你可知道,食魂般若为何又被称为妖么?”
“人生于世,便是独一无二,倘若一个人的存在,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那么在这世间,她又该如何自处?”
见她不语,我接着道:“一个人渐渐失去本心,不再是她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妖啊。”
我想,我对她,应当是悲悯的。
她曾救过我,好心收留我,我知道她不是坏人,这样的姑娘,理应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我曾见过一个姑娘,似这世间洗尽铅华余下的美好,她很美,不止在皮囊,而是气质,是内心,她很会弹琴,每一个音调,都能钻进人的心里去,她很有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世间少有女子能够比得过她,人们很尊敬她,不是因为谁喜欢她,她又喜欢谁,仅是因为她是她,这样的人,你愿意将她毁去,让她变成一个人的替身,变成一个可悲的影子么?”
江采萍闻言,缓缓侧过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一袭红衣,披头散发,眼角处晕着浓厚妖媚的妆容,现在的她,与其说是薛采薇在模仿她,倒不如说,是她反过来在刻意地模仿薛采薇,想到前些时日,关于江府和不夜城的风言风语,一时间,河东河西,倒真令人唏嘘。
她合上双目,道:“你杀了我吧。”
我没有杀她,此次来到江府,一是怕萧俶遇到危险,二是,想来见她一面,与她告别。
原本,我想做最后的努力,或许还能帮一帮她,可那时的江采萍却抬起头,向我问:“顾公子,你心中也有一个女子吧?”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虽然依旧画着浓重的妆容,却像是月夜下的梨花,暴风雨中的海棠,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凄美和纯净。
我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你能忘记她么?”
我默了默,回答:“不能。”
她露出微笑来,仿佛已预料到我的回答,也已坦然接受萧俶将会给她的结果:“那么,就不要劝我忘记他。”
扬州河畔,藕荷深处,才子佳人的惊鸿一瞥,盛京城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传奇佳话,这种事,有人忘了,她却选择记着。
赌上自己的性命,赌上自己的一切,飞蛾扑火,给予那场相遇,最后的纪念与祭奠。
离开江府,我的心里不太好受,或许受到情绪的影响,体内的那些东西,也开始有了骚动,我怕被林素闻看出来,又怕压制怨灵这件事的本身,被他发现,所以耗了不少精力,加上伤重施法,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
来到门口,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院墙,抬眼便看到门内的那棵琼花树,此时,它仍在盛放,在夜雨中,显得尤为凄凉,在屋檐灯笼的映衬下,洁白的花色,泛着一层绯红,一种妖异的红,美丽的像是泣血一样。
想起前段时日的对话,我无言失笑,看来江府中,选择固执的,并非江采萍一个。
我又来到那个酒馆,坐在以前坐过的地方,那台戏,在盛京演了好几天,戏班终于决定换个地方,今日据说是最后一场。
因为下雨,台下一个听众都没有,可小生花旦却很尽职,依旧在台上热热闹闹地唱着,隔着一层雨幕,显得更加凄艳悲凉。
我坐在窗边默默地喝酒,林素闻这次,也在我的对面落座,不过他们林家的禁忌,门中弟子不能喝酒,所以,仅是无言地坐着。
桌子被小厮擦得油光锃亮,上面仅摆着两坛酒,店家悬在屋檐下的一排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曳,灯火的微光,落在红漆木制的桌椅上,显得格外柔和,就连林素闻的身上,都仿佛被渡上一层尘世间温暖的颜色。
我问他:“林素闻,这台戏好看么?”
林素闻没回答,我却笑了一下。
人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人生何曾如戏,戏又怎会变成人生?
在戏曲里,才子佳人最终会在一起的,郎才女貌是会有好结果的,即便遇人不淑,也会机缘巧合,发现自己所托非人,然后,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宋引章另嫁少年郎,说断就断,说忘就忘,如此的决绝凛然,如此的荡气回肠。
但这些事,放在现世中,又当如何?
相思百转,肝肠寸断,即使知道自己泥足深陷,即使知道那人不似当年,最终说出的,还是那句固执的‘我不肯忘’。
薛采薇失踪七天之后,萧俶终于找到了她,可惜那时的她,被人发现死在城郊的草丛中,由于时隔太久,又是夏天,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是恶臭难闻,蝇虫漫天,不仅如此,凶手仿佛泄愤似的,刻意毁去了她的容貌,拿匕首一刀一刀扎在脸上,着实令人觉着恐怖。
见到那一幕,萧俶被吓得不轻,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立即让人将尸体就地掩埋,望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往的爱恋,珍惜,好像荡然无存,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对丑陋尸体的恐惧和恶心,不禁令人怀疑,这位传闻中盛极一时,甚至让江采萍都心生妒忌的采薇姑娘,在他心里,所谓的恩宠,又能占上几分。
有人在薛采薇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枚淡黄琉璃的朱钗,有人辨认,这枚珠钗是江府中,那位名叫容岫的侍女所有。
官府拿人,容岫并未抵抗,面对府尹大人的询问,她沉默了半晌,最终干脆认罪,还说此事是自作主张,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虽然如此,人们暗中议论着的,还是觉着此为江采萍主使,毕竟杀死薛采薇不算,还毁去她的容貌,说明凶手对薛采薇的那张脸,有着极深的怨恨,单凭这一点,整个盛京城,除了江采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此动机。
但由于江采萍现在半人半妖,萧俶又派人在江府门外守着,除了我们这种术士,任何人都不敢接近,府尹也不敢把她抓来问罪,所以,凭空臆测,将杀人的问责指给了容岫,而杀人的原因,却留给了她背后的那个人。
府尹大人将这件事禀告给萧俶听的时候,我也在,跪坐在地上,抬眼见萧俶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方梨花木制的长案。
他的伤还没有好,由于夏季炎热,怕汗渍感染伤口,所以穿得很是清凉,仅在里衣外披了一层衣裳,胸口上的绷带还沾着血。
“不知江姑娘,世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提及江采萍的名字,府尹大人还有意停顿了一下,试探地看了看萧俶的脸色。
萧俶蜷腿斜坐着,不远处的地上搁着一个花瓶,花瓶上置着一个木盒,木盒上却放着一个精巧的仕女瓷偶,自从上次受伤,他就没再去过不夜城,再加上薛采薇的尸体被人发现,便整天待在房间里,一个人玩这种东西。
“那便”
闻言,他端起素扇,漂亮的眼睛,比对着花瓶上的那个人偶,掷了出去:“杀了她吧。”
063章神秘刺客(五)()
“这件事,你去办吧。”
府尹走后,萧俶向我道。
我微微低首,答应下来。
从睿王府中出来,我去了一趟天牢,容岫姑娘被关押在那里,那些府衙的人,貌似以为她是一种邪祟,所以平常看管甚严,若不是因为我是术士,且在红闻馆中任职,挂着官位,又和萧俶来往甚密,根本不可能见到她。
看守牢房的,有一个徐姓小卒,前段时间邪祟在京中闹事,到处恶作剧捉弄城里的人,他的夫人诞下一名男婴,刚刚出生,一张脸皱的像是风干了的柿子皮,看起来有七八十岁,是我救了他们,遂一直心怀感激,没事的时候,就往红闻馆送东西,黄瓜青菜,大豆红薯,搞得我很是郁闷,婉拒数次,仍是没有作用。
见到我,他乐呵呵地迎上来,施礼道:“恩公,今日怎会有闲暇来此?”
我道:“前些时日,收押的那位名叫容岫的犯人,今日想见一见她,已有府尹大人批准。”
将令牌递出,他俯身接下,又提醒道:“那女人听说是个妖怪,顾大人见她时可要小心。”
我无言一笑,他怕是忘了我是术士这件事,又见他转过身,喃喃自语地道:“不过说来也怪,都说她是妖怪,我倒没怎么看出来,一直在牢里老老实实地坐着,也没见伤着什么人,听说从被押入牢中开始,府尹大人问她什么都不说话,认罪认得倒是挺快,看管牢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
见到容岫,她看起来有些狼狈,昔日身上的绫罗绸缎,环佩珠玉都不见了,饶是如此,坐在那里,还是能让人感到风雅来。
看到我,她怔了怔:“顾公子,您怎会来?”
我在牢房门口站定,答:“有一件事,稍微有些在意,所以想来问问姑娘。”
容岫偏过头,明显拒绝:“该说的,奴婢都已经说了,顾公子,还是请回吧。”
我问:“姑娘,为何要毁去薛姑娘的容貌?”
容岫不肯开口,我道:“你不说的话,旁人只会以为是江姑娘所指使,姑娘既如此护主,应不会让江姑娘蒙受如此冤屈。”
“是奴婢自作主张,与姑娘无关。”
容岫沉默片刻,终于道:“薛姑娘,仗着与姑娘相似的容貌,蛊惑世子殿下,殿下才会冷落姑娘,奴婢心中有些怨恨而已。”
“在下记得,江姑娘曾经说过,即便被辜负,心中怨恨的,也只有背叛她的那个男人而已,她对薛姑娘应当没有什么怨言,姑娘据说从小跟随在江姑娘的身边,耳濡目染,与江姑娘的性情相似,为何这次却要忤逆江姑娘的意愿?”
“那是姑娘的意思,却不是奴婢心中所想。”
容岫淡淡解释:“就像奴婢与云岫,容貌如此相似,性情却大相径庭,即便再怎么相像的人,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说着,意识到在我面前,提起了某个人的名字,立即顿住,有些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见此,我又是一笑,问:“那姑娘为何又要斩掉薛姑娘的手指,难道是在怪罪她模仿你们家姑娘弹琴,取悦世子殿下?”
“这”
容岫皱了皱眉,似乎连她自己也觉着,将人杀了不算,还要斩掉人家的手指,此种做法未免太过残忍,所以停顿了一下。
又笃定地回答:“自然是如此。”
“说谎。”
我一言戳破,道:“薛姑娘被发现那天,由于死期间隔太久,尸首惨不忍睹,世子殿下受了惊吓,命人将尸体掩埋,当时姑娘并不在旁边,自然不知道薛姑娘的手指,到底有没有被斩断,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和杀人的凶手。”
“容岫姑娘既然说自己是杀害薛姑娘的凶手,为何连自己当时怎么处置尸体的都忘记了?听闻被府衙收押开始,姑娘除了认罪,其他一切,一概不肯开口,只怕不是不想开口,而是本案的细枝末节,你根本不清楚,但为了维护某个人,不能也不敢开口吧。”
“你,你骗了我”
容岫又皱眉,神情颇为恼怒:“顾公子,今日来到天牢,究竟有何目的?”
“在下刚才已经说了,有一件事情,稍微有些在意,所以才来向姑娘求证。”
“何事?”她的反应,很不耐烦。
我勾唇一笑:“姑娘也知道,在下如今在红闻馆任职,负责京中的邪祟异事,关于江府的那株琼花在下先前有问过云岫姑娘,她说是姑娘你在暗中操控,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容岫沉默片刻,答:“是。”
“又在说谎。”
我端起玉笛,在牢房门口踱步,继续道:“在下第一次见到云岫姑娘的时候,她明明很喜欢江姑娘的琴曲,却又装作听不懂,那时在下就很奇怪,一个琴曲而已,即便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