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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闻馆记事-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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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睿王下了车辇,望着眼前的盛京,感慨道:“二十年了,没想到,本王还能回来”

    听人说,昔年与我父亲朝堂对峙时,他也是指点江山的风流俊才,即便后来遭到王上猜忌,被贬黜出京,也是意气风发,威严不减。

    如今蛰伏封地二十年,他老了,鬓边染白霜,孤身对秋凉,但重回故地,身影之中,好像又拾回一些当年的风采张扬。

    其实,现在想来,若他当年没有牵扯到北境和景王府的事,在我父亲战死之后,以他当时的权势地位,朝中根本无人可以与之抗衡,皇位,天下,恐怕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说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这句话,反正我是不信的,在如今的朝野,谁不知道睿王野心勃勃,这些年躲在颍州封地,养精蓄锐,等着终有一日,能够挥师倒戈,回来谋夺皇位。

    我想,他没想到的是,时隔二十年的光阴,在他尚未准备充分之时,再一次回到盛京城,竟是以一个罪臣的身份吧。

    扣押粮饷,杀人害命,每一条都是要命的重罪,萧琢让他来京解释此事,若是解释不好的话,自然就是一个死字。

    近来盛京的人皆议论,睿王这次在劫难逃,可我却觉着不是,毕竟彭贞已经死了,相比活人,死人是不可能说话的。

    “顾大人”与萧琢寒暄之后,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我,特意挑音喊了我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体内的怨灵更加异动,我忍得辛苦,向他拱手施礼道:“参见睿王殿下。”

    睿王走到我的跟前,我刚想直起腰身,却被他用折扇压住了,只能保持着低身施礼的姿势,又听他道:“多年不见你师父,恰巧本王这次来盛京,不知你师父可有闲暇来此一聚,也好叙一叙我们故仆旧主的情谊?”

    我知道,他说这话,是在提醒我,师父曾是他的幕僚,而我,也应该听他的号令。

    但我在阴山帮萧琢做的事,明显是在背叛他,若是让师父知道,定然不会轻饶我。

    所以,垂了一下眼眸,回答道:“王爷有所不知,家师数日前出门游历,如今不在江南,连微臣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原来如此,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他的语气轻松诙谐,听起来像跟熟悉的晚辈玩笑:“昔日本王与你师父通信,你师父说门下共有三个弟子,唯你最聪明伶俐,也唯你最胡作非为,如今你师父不在,本王与你师父虽已算不上主仆,倒也还是朋友,在本王跟前,可仔细小心着点儿,若是有什么事犯到本王手上,可别怪本王无情,替你师父教训徒弟。”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意思,我低了一下身,回答:“王爷提醒,微臣谨记。”

    见他为难我,师兄忍不住站出来,向他施礼提醒道:“王爷,有什么话,还是等入城再说吧,皇长孙殿下还在等你。”

    我知道,师兄是在维护我,但他这样做,只会让睿王将不满迁怒到他的身上。

    果然,见他出言,睿王的神情不悦,冷冷道:“果然是韩征教出来的好徒弟,好兄弟!”

    他折扇在我肩上敲了两下,迈步走开了。

    见众人簇拥着睿王和萧琢走远,我放慢脚步,师兄觉察到我的意图,也缓下来陪着我。

    我压低声音:“阴山之事,是我所为,睿王已经恼我至此,你又何必来趟这一场浑水?”

    师兄回答道:“阴山那里,我也去过,墓里的那些东西,也是我带人搬出来的,他既恼了你,又岂会放过我?况且”

    他顿了顿:“我这些年,不愿因师父的关系,听命他做事,他早知道我是站在皇长孙殿下这边的,即便再小心翼翼与他相处,也无法改变这一立场,他要针对我,不过早晚而已。”

    “话虽如此”

    我叹了口气:“有傅家和伯父在,即便睿王对你有所不满,也不会轻易为难,阴山之事,我是主谋,原就与你无关的。”

    “你是我师弟,我是你师兄,师弟做的事,不管是何后果,做师兄的都应承担,岂能说与我无关,况且,我早跟你说过,要拿傅家当作自己的家,傅家的权势也好,我父亲的地位也好,那些我所依仗的东西,亦是你的依仗。”

    “”

    师兄的话,让我感到意外,见我怔然的神情,师兄又疑惑问:“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回答:“没什么,我还以为师兄在生我的气,没想到”

    师兄苦笑一声:“不管我多生你的气,你终究是我师弟,我们师门的事,师门内部解决,外人想伤你们一分,我都不许。”

    师兄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又听他道:“你觉着,皇长孙这次,有把握赢过睿王么?”

    我摇了摇头,失笑道:“大致是不能吧。”

    自王上重病,朝中大小事宜,全都交给了萧琢,阴山粮饷的事,不仅事关彭贞,还牵连到睿王,所以萧琢传召命他来京解释。

    两人在殿上对峙,但我猜得没有错,阴山之案,果然没有为难到睿王,面对萧琢的询问,他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给彭贞。

    在满朝文武面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是彭贞图谋不轨,把原本应该运往北境的粮饷和多年来贪污的金银,藏在了红萼娘娘的墓穴,为表自己的无辜,还伏在殿上呼天抢地,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红萼,害她死了都被人利用,不得安宁。

    萧琢原本也没指望他能认罪的,所以,在给睿王的诏书中,只让他来盛京‘解释’此事,否则若直接去颍州拿人,或者,向天下宣告睿王的罪行,向他问责,只怕会逼得颍州叛乱,此法,给他争取了时间,也争取了机会。

    若睿王忌惮萧琢的实力,就不会铤而走险,在王上尚未驾崩之前,冒然发动叛乱,只能听从他的命令,来到盛京,作为人质被他所控。

    但也有一种可能,即是睿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不愿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萧琢宰割,未免夜长梦多,破釜沉舟向朝廷宣战。

    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招,恐怕连萧琢都没想到,睿王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所以我更是疑心,让睿王来此的原因,除了萧琢,应该还有别的什么。

    萧琢最终接受了睿王的说法,而作为交换,睿王也接受了他对于萧俶之死的处置。

    两个人表面叔侄和气,彼此心照不宣,都在等待着王上驾崩,最后决战时刻的到来。

    从大殿走出,师兄须留在宫中看顾王上,我与他告别之后,独身走在台阶上,却听有人在身后喊我:“顾大人,留步”

    回身看去,却是睿王身边的一位幕臣,而命他叫住我的人,正是睿王。

    我知道他们来者不善,却只能站住脚步,向他躬身施礼:“王爷。”

    睿王向我走来,来到跟前,视线飘却向远处的宫殿楼宇,他向我发问:“听闻顾大人查出,当年彭贞是在阴山遭到黑衣人袭击,可知道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身份?”

    我没想到,他会向我提起此事,其实,对于那些黑衣人,我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我没有,不代表睿王没有。

    彭贞被杀的事,发生那么多年,他不可能不让人调查的,而且,按照我的推测,若那些黑衣人杀害彭贞是为粮饷,那些被封在墙壁中的东西,肯定也是他们藏得,连睿王都不知道那些被劫的东西,其实还在红萼的墓穴里。

    这摆明了是一股针对睿王的势力,所以,睿王现在,肯定比我还想找到他们。

    于是,向他道:“微臣这里,确有一些线索,不过还不确定,需要时间证实。”

    顿了顿,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试探问:“不知王爷那边,有什么发现?”

    睿王哼了一声,他向前走了几步,道:“如今的盛梁,可比你想象中水深得多,本王的那几个臣弟,还有宫里头的皇侄,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不过要说当年的事,本王相信,普天之下,能够做到的只有一个人。”

    他回过身,看向我,露出嘲讽地一笑,故作叹息:“二十年前,景王弟战死北境,本王甚是痛惜,不过,却一直都相信,以那位王弟的聪明,应不至于死在北境那种弹丸之地。”

124章夺命梅花(四)() 
我觉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荒谬。

    先是我母亲,再是我父亲,那些我一直以为早就死去的人,却有一件件事,一个个人来提醒我,他们可能还活着。

    母亲倒也算了,毕竟景王府被屠那天,在她与那些黑衣人死战之时,府中所有人都死了,所以我无法通过那些怨灵的记忆,来判断在他们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听闻朝廷后来查点人数时,确实只有我和母亲失踪了。

    以母亲的修为,能从那场劫难中逃脱不是没有可能,可我父亲,又怎么可能?

    父亲死时,我才四岁,那是一个冬天,树木枯萎,寒鸦哀鸣,我是站在母亲的身边,亲眼看着他的棺椁被运回城的。

    虽然那副棺椁中,只有一袭带血的衣袍,但那些回来的人曾明确说过,父亲是在北境打仗的时候,误中了敌军的埋伏偷袭,在千军万马中,尸体被踩踏成泥,所以他们拼死也只带回了父亲临死前的衣冠,却无法带回他的遗体。

    听闻当时,父亲军中,除了自己的人,睿王也曾安插亲信,连他的耳目都默认了我父亲的死,我想不出让他们说谎的理由。

    但若当真如睿王说的那样,我父亲还活着,且是阴山之案的主谋,我该如何应对?

    以父亲对盛梁的仇恨,他一定不会罢休,自北境之战,灭门之劫,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他一直躲在暗处,即便得知母亲和我的死,也没有出来过,在父亲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我和母亲,对他而言,不重要么?

    比起这个,我更愿意相信,他是迫不得已的,如果父亲还活着,得知我和母亲出事的消息,却没有出现,他一定是强忍悲痛,躲在暗地里,面对我们的死,把它当作激励自己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理由。

    那母亲呢?是否还是当年那个专注修行,心无杂质的她?还是说,早就被仇恨改变了心性,抛弃了一直以来的信念,一心只为报仇?

    如果他们以后遇到,是同仇敌忾,还是像以前一样,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相辅相成,却又相互掣肘地存在着。

    那时的我,又该如何选择?

    对于他们,我有诸多疑虑,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父亲的恨,和他的野心。

    他想报仇,想要江山,想要天下,如果阴山的事,真是他做的,那么就说明二十年前颠覆盛梁的计划,他从未放弃过,并且,一直在为此做准备,这对盛梁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而我自己,也将陷入两难的抉择中。

    对于萧姓的皇室,我向来无甚好感,但那个萧琢,我却愿意将他视为一个例外。

    这种私心,因为师兄也好,因为我自己也罢,不可否认,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君主,也是整个萧姓王庭中,我名义上的家人里,唯一为当年的事愤懑不平,想为景王府沉冤,对我有过怀念,甚至期望我还能活着的人。

    我曾说过,要奉他为主君,以我心中的那个人起誓,此生此世,绝不背叛。

    我也知道,以他的心胸和抱负,一定能使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但我父亲,我却不确定。

    他被仇恨折磨得太久了,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是无法再去体恤别人的疾苦的。

    父亲还在世时,我尚不懂事,对他仅有的一些印象,为人冷漠严苛,凡事追求完美,他手下的人都很怕他,但单凭那些记忆,我就能断定,他或许会是一个乱世中的枭雄,但绝不会是一个心怀天下,能给他人带来福祉的君主。

    所以,对于睿王的话,我虽然很欣喜父亲还有活着的可能性,但同时也因它可能带来的困境而忧虑,尽管如此,我依然想见到他,和母亲不同,我从小就和父亲感情很好,如果说母亲见到我,会痛苦自责,那父亲若是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从宫里出来,走在大街上,见到两边的商贩,特意买了两斤山核桃。

    刚到红闻馆的门口,就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赶出来,差点与我撞个满怀。

    将装着核桃的布包护住,看清来人的面容,连忙道:“原来是齐大人,抱歉”

    前些时日,王上病危,盛京城中,群魔乱舞,当时我说未免异变发生,要出去加固结界,但是有位郑宏文郑大人出来阻止,说是主事的薛大人命我们在馆中等候,双方矛盾中,就是这位大人与他吵了起来,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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