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呆小羊,我又不是苜蓿草,痴愣愣盯着我做什么?快让开路!”黄鹂儿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拨开他,和身后一个少妇、两个少女一起笑着走了。几个都是相似装扮,看来是约好一起去看灯。
曾小羊呆望着黄鹂儿走远,忽然觉着自己的心被那灯球点亮了。自那以后,他再忘不掉黄鹂儿,时常去她家院外门缝里偷望。就算望不见,能听到那清亮亮、甜嫩嫩的声音,心里也会一阵阵说不出的甜和麻。
他娘原本就看中黄鹂儿的样貌人品,觉察了他的心意后,便加意笼络黄鹂儿。她在虹桥口米家客栈做厨娘,时常能得些好吃食,常留一些,让他送去给黄鹂儿父女。这样来来往往不绝,两家越来越亲。他想着娶黄鹂儿,黄鹂儿却想着他娘能嫁给自己的爹。两辈四口人,各自都有了意思,却一直不敢点破,都等着他参了军再商谈。
他不知道梁兴为何会住在黄鹂儿家,也不好问梁兴为何让他帮着打问那个姓盛的船工。不过,看神色、听言语,似乎事情不小。他早就知道“斗绝”的名头和人品,想必不会是什么歹事。何况,黄鹂儿夹在中间,保人一般,怎么敢不尽力?
他回到厢厅,厅里积了好几件差事等着他,厢长倒还好,书吏颜圆性子有些阴,常不给他好脸。可这一向,颜圆似乎格外着意雷炮家的凶案,常有些跑神。今天见他来迟了,也并没多言语,只把事情吩咐完就坐回到桌边抄他的簿录。曾小羊暗暗纳闷,却也松了口气,赶紧拿了那些文书,进城分别投交完毕,已经下午了。他有些饿,便去米家客栈他娘那里寻吃的。
店里有几个客人,他钻进旁边的厨房,他娘邹氏正舞着胖手臂,在灶台大锅前炒羊肉,见他进来,顾不上瞧他,只说:“风炉上那笼羊肉馒头还是热的,那边大坛子里有菜汤,自己舀一碗。”他过去取了碗,舀了碗菜汤,揭开蒸笼,坐在炉边小凳上,抓着羊肉馒头吃起来。吃完后,他娘才歇下来,一边洗刷着锅灶,一边跟他说:“你听说没?栾老拐竟搬到火药匠雷老汉家里住去了。”
曾小羊虽有些吃惊,却不喜她娘这话茬儿,没吱声。“他还说,雷珠娘认他作义父了。”“管他义夫还是义父,他便是住到皇城里,跟我们也没半脚趾干连。你也莫再跟那老拐子多言多语,黄鹂儿前天还问起过——”“跟栾拐子?”他娘顿时咧嘴笑起来,“这丫头尽胡想,我就是再老二十岁,穷成个鬼,能跟他落半根眼毛?”“人有嘴,话有腿,不管你落不落眼毛,光听见你跟那老拐子说笑,人就能编排出一堆臊话来。”“照你这么说,我就不能言语不能笑,整日做个呆木桶?”“呆木桶总好过烂敲钟。”“好!好!从今天起,我就拿根羊蹄子把嘴塞住。”“我只说让你别跟那老拐子说笑,更别让黄鹂儿听见。”“好孝顺的儿,黄鹂儿放个屁,都是天仙妙音、皇家诏书。你娘笑一笑,就成了臊羊撒疯。往后别让我瞧见黄鹂儿,只要见了,我就说你相中了梁家鞍马店的那个小韭儿,嚷着让我去提亲。”
“娘!”
“刚才一劲儿你你你的,这时候知道叫娘了?”“我不过多了一句嘴,你就乱抡大棒槌。”“不抡大棒槌,能把你养成精细鬼?好了,撂了一堆活儿,不跟你搅汤水了。对了,那个杨午把帽儿落在这里了,你若见着他,让他来取。”“哪个杨午?”“就是那个杨九欠。清明那天,他带了几个厢兵在这岸边清理河道,天热进来讨水喝,把帽儿落在凳子上了。”“哦。”“那天他们还从河里捞出来只铁箱子呢。”“哦?里面有啥?”
“那会儿汴河上闹神仙,我忙着去瞧,没留意。等回来时,他们已经走了,怕是得了一笔横财,若不然,那杨九欠能连帽儿都忘了?”
清明过后,游大奇再没见到那只船,更没见到船上那个女子。
每天他又得和翟秀儿一起寻“灯盏”,没有工夫去寻,心里始终坠坠念着。过了两天,他和翟秀儿又来到虹桥一带,正在寻“灯盏”,翟秀儿忽然说:“这两天咱们收成不好,已经挨了团头几顿骂。你已经跟了我三个月,也学得差不多了,今天咱们两个分头行事,我替你物色一个好‘灯盏’,你自己去割些‘灯焰’回来——那边过来那个就好,你别瞧他武赳赳的样儿,其实内里极胆小。上回我一个人断住他,才唬了两句,他就忙不迭掏了五两银子给我。你跟着他,到没人处,只管横着胆上去讨钱。”
游大奇转头一看,是个青壮男子,穿了件白绢衫子,生得十分矫健,豹子一般,只是面色凝重。他不禁有些疑心,但看翟秀儿说得认真,不好推辞,便跟了上去。那男子步子极快,沿着汴河一直往东行去,游大奇快步跟了一段,看那男子背影雄武,忽然醒悟,忙停住了脚,翟秀儿这是在戏耍自己。清明那天,他们两个合伙谋劫了虹桥上那个后生,得了一只褡裢,谁想里面竟是一袋沙子。翟秀儿口上虽然没说,神色间却疑心是他偷换了里面的财物,因此才使计来害他。幸而自己没敢贸然行事,只一路远远跟着。不过,现在若立即转回去,翟秀儿会更加恼恨,于是他便坐到河岸边一棵柳树下歇息。
歇了好一阵,忽然听到路上有人说话,回头一瞧,竟是刚才跟的那个雄武男子,再一看跟他说话的人,更吃了一惊,是船上那个女子的船工丈夫。他忙隐在树后偷听两人对话,那个雄武男子竟是“斗绝”梁兴,游大奇来京城三个多月,“斗绝”的名号早已听过不止一回,只是从没见过。翟秀儿实在太狠,竟让自己去劫“斗绝”梁兴的财,他心里一阵后怕。再听那个船工,自称姓盛,是杭州人。游大奇听他说话,的确是杭州一带口音,那女子果然应该是杭州见过的那个。他心里又一阵庆幸。
两人没说几句话,梁兴先快步走了,那个姓盛的船工则慢慢走在后头。游大奇看他行了一段,才起身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温家茶食店那里,姓盛的停住脚,站到岸边大柳树下。游大奇忙快步走到温家茶食店的墙角,偷偷觑看。姓盛的望着河面,似乎在自言自语,游大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稳住了”三个字。离他两三步远的岸边站着个人,五十来岁胖胖的男子,原本在那里独自看河景,这时忽然低低“嗯”了一声。
游大奇一愣,两人这是在对话?他忙向那胖男子望去,似曾见过,想了一阵,才认出来——清明那天中午,他坐在这柳树下歇息,这个胖男子也站在这里,厢厅的那个书吏颜圆走过来,还跟他寒暄了一阵,这人似乎姓袁。不过今天这胖男子神色间有些郁郁不快。
游大奇正在纳闷,那个姓盛的船工忽然举步下到岸边,跳上泊在一旁的一只客船,正是清明那天对岸那只。那船随即启航,往下游驶去。姓盛的临进舱之前,扭头朝那胖男子望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示意什么。游大奇忙走到岸边,朝船舱里寻望,却没见那个女子,连姓盛的都没看见。只看到几个划船的船工和那天船篷上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在船尾弯腰收拾东西,没瞧见游大奇。
游大奇一直望着那只船,直到它转过河湾再看不见时,这才回过头,那个姓袁的胖男子却已不见。他忙向四处搜寻,都没找见,便快步往虹桥那头找去,才走了几步,旁边猛地跳出个人,吓了他一跳。一瞧,是翟秀儿,翟秀儿满眼贼喜,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割到‘灯焰’没?”
“还割‘灯焰’,我的肉险些被那人割了。”游大奇忙捂着左臂膀,装作吃痛,“吃了你耍弄,那人身手好不了得,我才拦住他,就被他扭住胳膊,一顿好打。这会儿浑身上下到处都仍痛得要不得。”“哪个耍弄你了,那天我怎么就轻易得了手?”翟秀儿也装作意外,眼里却闪着喜色。
“我怎么敢跟你比?”游大奇只得满嘴继续应付着,眼睛却一直在找寻那姓袁的胖男子。虹桥口上人群上下往来,到处不见那人身影。
第158章 劫路 断首(。com)
凡物,未有不以先动而受制于人也。
——《武经总要》
离开了州桥夜市,街上顿时清静下来。蒋冲忙放慢了脚步,躲到街边暗影里,悄悄跟着那个驴脸军汉。驴脸军汉沿着御街一路向南,出了内城城门,又向南走了五六里地,到了一座大桥。那军汉并没过桥,而是走到桥头旁边,沿着斜坡走下了河岸。蒋冲忙跟过去,扒着桥栏偷偷往下望,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桥底下有说笑声,都是男子粗悍声音,恐怕至少有十来个。看来这里是那个驴脸军汉栖身的地方,另一个应该也在这里。两人躲在这种地方,一定是逃军。
蒋冲怕被发觉,不敢逗留,轻步离开了那里,往城外赶去。到了烂柯寺,幸而寺门没闩,他轻轻推门进去,见佛堂里还亮着灯烛,小和尚弈心跟着乌鹭禅师在打坐诵经。他悄悄回到宿房,脱了衣裳,躺到自己的铺位,心里盘算着,那两个贼军汉的宿处总算是找见了,不过他们有一大伙人,自己万万对付不了,一定得格外小心。清明那天,那个驴脸军汉跟我说的头一句话是“我知道你堂兄在哪里”,堂兄的事,我只向谭家茶肆和隔壁的叶家食店两家店主打问过,一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透露给了那个驴脸军汉。只是没法断定究竟是哪个,也不能再去惊动,眼下先跟着那个驴脸军汉,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头。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跟小和尚弈心说了两句话,便匆匆离开烂柯寺,快步赶进城,来到昨夜那座桥边,桥头木柱上镌着三个字,他都认得,是“龙津桥”。他不敢凑近,在桥边小食摊上买了两块麦糕,边吃边走到远处岸边,朝桥下偷望。桥板下靠岸两边各有一片木头搭的台子,有不少人,有的躺着,有的在河边洗脸,有的在走动说话。过了半晌,那些人三三两两陆续离开木台,上到岸边,各自往四处去了。蒋冲瞪大了眼,一直盯着,那些人走了大半后,他一眼瞅见那个驴脸汉子也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壮汉,他仔细辨认,正是清明劫自己的另一个军汉。他忙藏到树后,小心窥望。
两个军汉也在桥头那个小食摊上买了几块麦糕,一起吃着,过了桥,朝南边走去。蒋冲远远跟着。沿御街一直走到南边的城门,两人出了城,便停住了脚,靠着护城河桥栏歇息。蒋冲躲在城门里面,不时探出头窥一眼。两人始终守在桥栏边,一直望看着进城的人。直到快中午了,一个农人模样的人牵着头驴子要进城,驴子上驮着两只袋子。那两个军汉迎了上去,拦住那个农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农人犹豫了一阵,牵着驴子掉转头,跟着两人沿河岸往左边行去。蒋冲忙出了城门,下到河岸边,躲在树丛里,一路远远跟着。那三人走到清静无人的地方停住了脚。蒋冲顿时明白,两个军汉又在行劫。果然,两个军汉从腰间抽出短刀,逼住那个农人,那个农人顿时愣住。蒋冲心里腾起一团火,看来两个军汉是专吃这劫夺饭的。清明那天自己一个人逼退了他们两个,现在多了一个农人帮手,更不需惧怕。他见脚边有一根粗枯木,伸手抄起来,急步穿出树丛,朝三人飞奔过去,嘴里大叫:“两个贼汉,还认得爷爷不?”
两个军汉吓了一跳,一起回头望了过来。蒋冲奔到近前,握紧枯木瞪着两人。那个农人见蒋冲过来,顿时松了口气。两个军汉认出了蒋冲,那个驴脸汉惊道:“是你?”
“正是爷爷,那天让你们逃了,今天好生吃爷爷一顿棒子。”“球囊货,装成个秃子来耍棒槌,今天不教你身上吃两个窟窿,爷爷我就不算好汉!”旁边那个壮军汉嚷起来,说着挺刀逼向蒋冲。“好好好!你爱窟窿,爷爷我这几天正好肚皮发胀,屙不出屎来,你就好好替爷爷我嘬嘬粪门!”蒋冲挥起枯木棒就朝那壮汉砸去,那壮汉侧身躲过,举刀反击。那个驴脸汉也从旁边挺刀夹攻。蒋冲毫不畏惧,挥舞枯木棒和两人对斗起来。那个农人牵着驴子,躲到一旁,惊望了片刻,竟驱着驴子飞快逃走了。蒋冲看到,心里骂了一句,这一分神,险些被驴脸汉一刀刺中。他忙收住神,怨不得这农人懦弱,是自己逞好汉冲出来救他,而且堂兄的事得从这两个军汉嘴里掏实情,眼下只有拼命打败两人。于是他拿出十分气力,把枯木棒舞得呼呼响,那两个军汉手中刀短,近不得身,被逼得左右乱避。蒋冲瞅准一个空子,一棒狠狠击向那个驴脸汉头顶,驴脸汉忙要闪避,头虽躲过,肩膀却被重重击中。然而,枯木棒已经朽蚀,“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