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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5册):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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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禾看到她,也立即露出笑容,那笑容也是刚刚好。被别人望着,人走路时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但被姚禾笑望着,瓣儿却不觉得,她笑着轻步走出巷子,来到那株柳树前,见树下拴着两头驴子,她撩开脸前的轻纱,笑着问:“你连驴子都租好了?”

    姚禾笑着点点头,并没有答言。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笑起来。董修章住在城东南郊,两人一起骑上驴子,在春风里不急不慢并肩前往,路上随意聊着。姚禾读书虽然不很多,却也不算少,说什么都不会唐突浅陋。说起验尸,更是难得见到的有神采。

    瓣儿后半路一直听着他讲尸体,病死、老死、殴死、毒死、溺死、勒死……种种死状的不同、尸体的变化、疮口的征兆……越听越惊叹,没想到其中竟会有这么多学问,听得入迷,竟不觉得怕。

    两人聊得正兴起,却已经到了董修章家门前,一座小宅院。

    姚禾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矮瘦的老人来开了门,看布衣短衫,应该是董家的老仆人吴泗。

    姚禾上前问道:“老人家,董朝奉可在家中?”董修章官阶为从六品朝奉大夫,现在太子府中任小学教授。姚禾连问了两遍,才发觉吴泗有些耳背,又大声问了一遍。“在!你是?”吴泗大声应道。“我是开封府的,来问董朝奉一些事情!”姚禾大声回复。“哦,请进!”吴泗引着他们进了院子,到了正屋,“你们先请坐,我去唤老相公!”

    瓣儿看院里屋中,一片冷清萧索,院子里落叶未扫,凌乱满地,屋中到处是灰尘,桌上还摆着两碟未吃完的菜和半碗米饭,旁边墙上一大片油汤印迹,还粘挂着些菜叶米粒。董修章妻子已亡,晚年得子,却又早夭,家中又只有吴泗一个老仆,这晚景实在太过凄凉,她心中一阵伤惋。

    椅子上也蒙着灰,两人便没有坐,站在门边等候。一会儿,吴泗扶着董修章出来了,董修章目光呆滞,头发蓬乱,满脸密布松弛的皱纹。他因年高昏聩,上个月董谦死后不久,已被勒令致仕,却仍穿着绿锦公服,已经很久没洗,胸前尽是油污。

    姚禾忙上前叉手拜问:“董朝奉,晚辈是开封府的,来问一些事情。”董修章茫然望着姚禾,待了片刻,忽然恼怒起来:“开封府?我儿并没死,我儿去学里了,正在用功应考。要找也该是国子监或者太学学正,开封府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我儿高中了?他中了第几名?状元?榜眼?探花?前十名也好!不,管他第几名,只要考中就好!对了,我记起来了,谦儿中的是第二甲进士及第!”

    吴泗在一旁皱着眉、摇着头,瓣儿知道董修章神智已昏,近于疯癫,问不出什么来。便悄声问吴泗:“老人家,我们能跟您聊聊吗?”

    吴泗没听清,先一怔,但随即明白,转头扶着董修章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塞到董修章手里:“老相公,饭还没吃完,你慢慢把它吃完。”

    董修章攥着筷子,低头叨念着:“谦儿既然中了,照例是该外放到路州做判司簿尉,恐怕就要接我去上任,我得吃饱些。”他大口刨饭吃起来。“两位请随我来。”吴泗引着姚禾和瓣儿来到旁边一间小房,陈设只有一张床,一只柜,一张小桌,两把高凳,也布满灰尘,到处塞满了杂物,应该是吴泗的卧房。吴泗拿帕子擦净了凳子,让姚禾和瓣儿坐下,自己弓着背站在一边问道:“那案子查得如何了?”

    姚禾忙请他坐到床边,才大声道:“这案子太棘手,仍在查。”吴泗叹了口气。瓣儿也尽力放大声,问道:“老人家,董谦除了曹喜和侯伦,还有什么朋友?”

    吴泗望着瓣儿,有些疑惑她的身份,不过并没有多问,大声道:“我也不清楚,除了曹公子和侯公子,其他朋友没来过家里。”

    瓣儿又问:“他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连喊了两遍,吴泗才答道:“有!这几个月他看着时常心烦意乱,做什么都没好气。在老相公面前还能忍着,我只放错了两本书,他就朝我大嚷,小相公自小对我都和和气气,从来没有吼过。”

    “是为什么事?”“不知道,我问了,他不愿说,只说没事。”“出事前两天也没说什么?”

    “那两天他越发烦躁,回来就沉着脸,饭也不吃,自个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还摔碎了一只茶盅。”

    出事前两天?是因为池了了和曹喜争执而烦躁吗?瓣儿又要问,却因一直大声喊话,不由得咳嗽起来。

    姚禾忙帮她大声问道:“他还是没说为什么烦吗?”“没有,他什么都不肯说。出事前一天傍晚,他拎着一个包袱出去了,说是去会侯公子,很晚才回来。”“侯伦吗?”

    “是。”“包袱里装的什么?”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重,是软东西。”“晚上那包袱没带回来?”

    “没有。”

    瓣儿想起董谦遗物中那束头发和范楼墙上的题词,又大声问道:“他有没有订过亲?”

    “没有。媒人倒是来过不少,不过老相公大多都看不上,好不容易有看上的,小相公却又不愿意。老相公从来不会勉强小相公,所以至今没选中一家。”

    “出事前一晚,他回来也没说什么?”“那晚回来后,他进门就沉着脸,也没跟我说话,就回房去了。我看他的灯烛一直亮到后半夜,偷偷瞧了瞧,他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像是在为什么事犯愁。第二天,他一早就出去了,再没回来……”

    吴泗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嘶哑吼叫:“你们竟敢背地里说我谦儿坏话!”

    董修章站在门外,怒睁浊眼,抓起手中的拐杖,颤着身子冲进来就打。瓣儿正坐在门边,惊叫着跳起来,姚禾忙护到她的身前,那拐杖打到了姚禾的肩上。幸好吴泗赶忙过去抓住了董修章,董修章不停挣着仍在叫骂:“我谦儿是进士出身,连皇上都爱惜他,你们这些草头麻鞋下等男女竟敢叫他的名字?”

    姚禾一边说着“老伯,多有冒犯,晚辈这就走!”一边护着瓣儿快步出了门,逃离了董家。

    瓣儿骑着驴,慌慌行了很久,心仍剧跳不已,几乎要哭出来。想着姚禾替自己挡了一杖,瓣儿扭头问道:“方才那一下打得痛吗?”“不痛,老人家能有多少力气?倒是你,吓到了吧。”姚禾微微笑着,目光如暖风一般。瓣儿轻轻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难怪人都说世间最悲,莫过于老来丧子,董老伯实在不容易——”“是啊。”

    “为了他,咱们也得把这案子查清楚。我想现在就去探访一下侯伦。”“好,我陪你去。”

第40章 云断青梅路(。com) 
夫博者无他,争先术耳,故专者能之。

    ——李清照

    瓣儿已向池了了和曹喜打问过侯伦的住址,也在城西南,不远。石灰巷口一座旧矮房,临街,没有院子。据曹喜说,侯伦的父亲当年犯了事被免了官,因此家境不好,房子也是赁住的。来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身材瘦弱,面色发黑,神色很拘谨,他打量着瓣儿和姚禾,有些诧异。瓣儿笑着问:“请问是侯公子吗?”侯伦点了点头:“你们是?”

    “这位是开封府仵作姚禾,我是池了了的朋友,我们是来向侯公子打问一些事情,关于董谦。”

    侯伦越发惊异,不过随即道:“那请进来说吧。”“是谁啊?”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爹,是两个朋友。”

    瓣儿和姚禾随着侯伦进了门,屋里有些昏暗,桌椅陈设也都寒陋。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侧房走了出来,年过六十,也很瘦弱,胸口发出咝咝的喘气声,一看长相便认得出是侯伦的父亲侯天禧。

    瓣儿忙道万福,姚禾鞠躬致礼,一起拜问:“侯伯伯。”侯天禧点了点头:“两位以前没见过。”

    姚禾恭声道:“晚辈冒昧登门,是来向侯公子请教一些事情。”“哦,你们说话,我出去走走。”侯天禧慢慢走了出去。“两位请坐。”侯伦从柜子中取过两只旧瓷杯,提起桌上的旧瓷壶,倒了两杯茶,茶色很淡,水只稍有些温意。他随后也坐下来,神色有些局促,“你们要问什么呢?”

    瓣儿问道:“董谦之死,侯公子估计凶手会是什么人?”侯伦用右手中指抹着桌边一大滴茶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不在场。”“你有没有怀疑过曹喜?”

    侯伦看了瓣儿一眼,随即低下头,仍来回抹着那滴水:“我也不清楚,不过官府不是已经放了他?他应该不是凶手。”

    “他们两个平常争执多吗?”“多。经常争执。”“动过手吗?”

    “只有一次,为那个唱曲的池了了动过手,扭打了一阵。”“听说你和董谦很早就相识?”“嗯,家父和董伯父都曾在江宁任职,我们是邻居,自小就在一起。”“董谦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侯伦已经将那滴水抹干,这时开始搓那指肚上的污渍:“应该没有。董谦为人很忠厚。”

    “但有时也过于耿直是吗?”“嗯,他爱争论是非。”“除了曹喜,他还和什么人争执得厉害些?”

    “他一般对事不对人,觉得不对才争,争也不至于让人记恨。”“你们三人都在候补待缺,会不会因为争夺职任得罪了什么人?”侯伦已经搓净那根中指,无事可做,又用拇指抠起桌角:“职任由吏部差注,又有‘榜阙法’,差任新职,都要张榜公布。我们只有等的份,哪里能争什么?何况,至今也还没有空阙出来。”

    “对了,董谦在范楼墙上题了首词,你见了吗?”“哦?没留意。他一向只钻经书,难得写诗词。”侯伦刚说完,手指猛地一颤,桌角一根木刺扎进了指缝,他忙把手指凑近眼前,去拔木刺。

    瓣儿只得等了等,见他拔出了木刺,才又问道:“他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

    侯伦将那根拇指含进嘴里,吸吮了一阵,才摇头道:“应该没有吧,他没提起过。”

    “他那首词里写有‘青梅竹马’,你们少年时,亲友邻舍里有没有小姑娘常在一起玩?”

    侯伦拇指的痛似乎未消,又伸进嘴里要吸吮,发觉瓣儿和姚禾都盯着自己,忙掣回了手,坐正身子,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放,就在腿上搓起来:“小姑娘倒是有,不过我们一般不和她们玩耍。”

    “你有姐妹吗?”“有个妹妹。已经许配人家了。”“她和董谦小时候在一起玩耍吗?”“家父家教严,从来不许妹妹和男孩子玩耍。”“哦……”瓣儿不知道还该问些什么。

    姚禾接过了话头:“那天是你做东道,替他们两个说合。这事跟其他人讲过吗?”

    “没有,这种事怎么好跟外人讲?不过,那位池姑娘是不是跟别人讲了,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你见过曹喜吗?”“他在狱中的时候我去探视过两回,出来后,又见了一次。”“曹喜酒量如何?”“我们三个里,他酒量最小,最多只能喝半角酒。”“哦……”姚禾也似乎没有什么可问了。侯伦却咳了一下,抬头问道:“你只是仵作,为何会问这些事?”

    瓣儿忙答道:“这案子开封府已经搁下了,是池了了让我们帮忙查这个案子。”

    “哦?她?你们查?”侯伦微露出些不屑,但随即闪过。瓣儿笑了笑:“董谦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只是稍稍尽些心力。”侯伦点了点头,用力搓着腿,低声道:“惭愧,我和他是总角之交,都没有尽到朋友之责,你们却能……”瓣儿见他满脸愧疚,倒不知该如何开解,侯伦这样一个谨懦的人,不会有多少朋友,心底恐怕极珍视与董谦的友情。

    她想再没有什么要问的,刚起身准备告辞,忽然想起吴泗所言,忙又问道:“出事前一天傍晚,董谦来找过你?”

    “嗯,是我约的他,和他商量第二天与曹喜和好的事。”“他出门时,提了个包袱,你见到没有?”侯伦低头想了想,才慢慢道:“没见到,他是空手来的。”两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告辞出来。姚禾送瓣儿回家,一路商讨,觉得侯伦应该和此案无关。

    到了箪瓢巷巷口,两人约好第二天到池了了家中再议。瓣儿将驴交给姚禾,笑着道声别,走进巷子。临进院门前,扭头一望,姚禾仍在巷口望着她,她心里一暖,又粲然一笑。姚禾望见,也笑了。

    第二天,瓣儿跟嫂嫂说了一声,又出门来到东水门外护龙河桥头。只等了一会儿,就见姚禾提着个木箱走了过来。走近后,瓣儿才发觉姚禾脸上带着歉疚。

    “我今天去不成了,汴河北街鱼儿巷发生了命案,我得去验尸。”“公事要紧,你赶紧去吧!”“好!”姚禾刚走了两步,忽又回身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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