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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花架子还立在那里，只是花瓣落了一地，几簇叶片还有被烧焦的痕迹。可见昨晚人数之多。
地上的花瓣却干净完整，碎裂的玉盏早就不知去向。看来应该是有人打扫过了，而今天却没有人来过。
杜六叶站在原地，旷然而立，呆呆地看着风吹拂着落花，在空中不时的打着旋涡。
而姒玖驻足在她的身后，感觉有些茫然，来这里做什么？虽说他也听到些风声，太子就是在这里“发病”的。但，宫中各处已经下了禁令，不可妄议此事。
“杜六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他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开口问道。
“你应该知道，太子是被人毒死的吧？”杜六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远，好像是来自很遥芜的沙漠，干燥，枯竭。
姒玖没有答话，而是停下来仔细想着，他也听说李弘是被人毒杀的。而且天后娘娘如今势头正猛，想要掌权夺政，不少人怀疑是她做的。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望向杜六叶，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杜六叶却只是看着那满藤的花，肯定到黄昏了！她想着，因为夕天的云层，透出一种暗红色，就像乌血。
“毒杀太子的地点，就在这——”
“啊？”姒玖说不出自己是惊讶，还是恐惧，以及是什么别的情绪。总之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知道杜六叶会听风观雨，引天雷降五虎都不在话，难道她还会算命，在这里还能看出什么门道不成？
“那半碗剩下，没喝完的醒酒汤应该就洒在了这里……”杜六叶说着，还是没有向前走一步，而是伸出手，感受着从指间流窜而过的风。
“可？这又能怎么样？都三天了，这里肯定也被人打扫过。汤渍早就干了。”姒玖低头，看着满地飘荡的花瓣，以及偶尔露出，斑驳的木板。
“没错，是干了。但那碗醒酒汤，我查了尚食局的记录，是以香橙皮、陈皮、檀香、豆蔻等理气，葛花、绿豆花等解酒。又加了少许霜糖，人参。所以天后娘娘才说极好，因为这味汤健脾益气补血。她记挂着太子殿下身体虚弱，才派人送来的。”
有时候，杜六叶有些感激李旦，他怎么会想着要在太子大婚之夜，去放孔明灯呢？如此一来，倒引走了李令月。使她减轻了嫌疑。
但他，吸引住李令月的脚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杜六叶想着，思绪飘得有些远。
“这些材料按说没有任何问题啊！于身体也是有益无害……”姒玖托腮凝目，认真审视了许久，才接她的话。
“是没有问题，但太子不还是死了吗？”杜六叶打断他，终于低头，盯着地上的花瓣。“只看配料，你就应该猜出，这是碗甜汤。而甜汤，哪怕是汤渍干了，木板上也会留下粘绸的印迹和橙皮等物的残香……”
“你是说……对啊！”姒玖一拍手，高兴地跑入花架内，仔细地观察着木板，上面肯定会有印迹的。
“不用找了，在那——”杜六叶指着一块花瓣集中的地方，气定神闲地说道。
姒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守真她们也好奇地团团围拢。纷纷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汤汁黏绸，而花瓣轻薄，恰好此时又起了风。当然是哪里花瓣比较集中，就是哪里了。”杜六叶说完也蹲了下去，细细察看起来，当她看到那些小蚂蚁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早夏时节，蚊蝇虫蚁最是繁多，这样的甜汤，哪怕是洒在地上，已经干涸了。缝隙里却仍然留有残味。所以会引来如此之多的蚂蚁。
“嗳——执事快退开，花瓣底下有小蚂蚁啊！快……快……等下爬到身上去了。”守真护住她，想要拉开她几步。杜六叶却仍然是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原先带你来，不过是想请你帮我验一验，这汤中究竟有没有毒？
如今看来，到是……一目了然。幸亏今天来了，不然等晚上下起雨来。只怕这一切都白废了。”
“啊？执事，你到底在说什么？”守真退到一边，她最怕蚂虫了，那样密密麻麻地叫人毛骨悚然。
“这还不明白吗？汤中无毒，不然这些蚂蚁早就死了。”姒玖伏在地上，弹开缝隙中的那些蚂蚁，闻了闻地上，还用指尖弄了一点，放在嘴中尝试。
“哎呀我的天呐！你不要命了。”井儿看着他那个样子，吓了一跳。这汤据说毒死了太子呢，你居然敢试。她不解地望向杜六叶，想听她怎么说。
“醒酒汤无毒，天后娘娘是被冤枉的。”杜六叶看了看井儿，斩钉截铁地说道。“守真想办法把这块木头取出来，交给姒玖。你能验出来吗？”
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姒玖说的，她不知道此时的化验水平到底怎么样。若是放在一千年以后，哪怕是汤泼在土里，一样能检测分析出来。
“我试试吧！应该没有问题。再不济，我可以请师傅帮忙，他老人家是绝对可以的！”姒玖见守真已经动作利索的把木头给斩了下来，却看着上面的蚂蚁真皱眉。他有些好笑，一个舞枪弄棍的人，居然是怕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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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救出去（）
“好！如果有结果了，尽快告诉我。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此汤无毒，并没有什么用。我们必须尽快力证天后娘娘清白。将凶手绳之于法。”杜六叶语气里透着殷切和希冀，还有些她不曾觉察地凝重和急迫。
天色越来越暗，她只穿了件丝绸的衣衫，站在风中，她感觉有点冷。
听完她的话，姒玖带着斩下来的木头大步流星往宫外而去，应该是找孙思邈帮忙吧！杜六叶寻思着，只听守真问道：“执事，我们回叶芽湾吗？天色晚了。”
“不，我们去皇家太庙。”杜六叶说着，李弘自从死后，因为原因蹊跷，高宗并没有急着将他葬往皇陵，而是停柩于太庙之中，举国哀殇。说是要做足七天法事。杜六叶当时也前去吊唁过，她却发现高宗暗中请了不少忤作，查验尸体，分析死因。
不过因为太子并无外伤，全身连针孔之类的暗痕都没有。再加上那毒无色无味，几个忤作虽然谨慎巨细地验了几天，也是毫头绪，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毒？能让人瞬间七窍流血？因为他们得不出什么结论，但，既然汤中无毒，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杜六叶想去看看。
※※※
白色的旗幡无精打采晃动着，好像垂头丧气的人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灵堂内点满了白色的蜡烛，火光跳动，烟雾缭绕。裴澄欣静静地跪在地上，呆若木鸡。
碧倩把一叠叠的冥纸机械地丢入铜盆中，他们的县主可真倒霉，刚刚成婚。新郎官就死了，这要是传出去，要县主如何做人呢？克死亲夫？哎……
“杜六叶？”她一抬头，看着杜六叶带着不少人，走了进来。“县主请了你几次，你都不来，现在又来做什么？”
“放肆——”别人还没有开口，程伯献就大喝一声，挡在前面。把那碧倩也吓了一跳，她们如今可是才入东宫，太子却新逝，少了依仗，那裴澄欣也是太子妃。怕什么？想到这里，碧倩“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骂道：“你才放肆，怎么？太子前脚刚走，你们就敢到灵前闹事，欺负太子妃吗？”
“你……”程伯献指着她，还待再说，杜六叶却扯住了他，挥手作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然后，规规矩矩依着礼节，向裴澄欣说道：“参见太子妃，还望太子妃节哀！”
碧倩满意地退了下去，立在一旁。此时裴澄欣的眼珠似乎也有了些反应，但她仍然没有出声，而是缓慢地拿过一张冥纸丢进铜盆中，看着火焰在自己眼前窜了起来，才恍恍惚惚地开口道：“都出去，守在门口，我有话跟杜六叶说。”
“遵命。”碧倩屈膝，正准备退出去，见守真和程伯献他们还不动，不由恶狠狠地吼道：“还不走吗？”
守真胸中有火，但不好发作，只得瞥了瞥杜六叶，见杜六叶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才气呼呼地朝着这个贱婢冷哼一声，疾步而去。程伯献双手抱胸，目不斜视地路过碧倩，跟在守真后面。
灵堂内更加安静了，除了她们俩的呼吸声，还有火焰燃烧时“嘶嘶”声。杜六叶走了过去。她从来没有想到李弘会死得这么突然，虽然他向来孱弱，有时候是那么自私糊涂，还有些薄情寡义。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温和的，像一位邻家的大哥哥，带着谦腼的微笑。也会跟她聊天，递一两件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所以，她也会伤心，也会难过……杜六叶叹气。
“你别装了。”裴澄欣冷冰冰地声音响起，除了哀莫大于心死的伤痛。还有些游离地怨恨和淬了毒般的杀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杜六叶停下了脚步，看着白色菊花中，李弘苍白的脸孔，前几天他还穿着红色喜服，笑得神采飞扬。如今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独自一人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人生当真是无常。“此话怎讲？”
“怎讲？你那么聪明，难道你看不出来，有人想要害他吗？你为什么不帮他？”裴澄欣声调突然拔高，有些失去理智的撕喊，“必定是你，怕我有一天会出人头地，高你一等。将你踩在我的脚下……肯定是……”
杜六叶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她，眼神似乎在说着，原来是你是这样想的，她无奈道：“你真是高估了我的聪明，世事那么复杂，人心不古，算计可怕。聪明的何止是我一个？况且他身处在这样利欲横流，皇权碾压的旋涡中心。小小如我，如何救她？”
“你少来——”裴澄欣霍然站了起来，几步窜上前，握住杜六叶的手臂怒骂道：“你明明可以查出是谁想害他，你却不作为，你必定是记恨他，将你当作赌注。”
“难道你不知道是谁想害他？你为何不救他？”杜六叶盯着她的眼睛，不答不接，心中也有几分恼意，反问着她。赌注，原来你也知道他将我当成赌注，我既然是个注子，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我……”裴澄欣一时语塞，“你这个贱人，我若是有这个能力，何必假手如你？何必费尽心思在玄青观安插那么多人手。”
说到这里，杜六叶终于怒了，你终于承认你在玄青观安插了人手？今天是失魂落魄，气昏头了吧？她狠狠地甩开裴澄欣的手，笑恨地瞪着她，“嫁给太子，享荣华富贵，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何其尊崇？但凡事都是有风险的，难道就只有你一人盯着那至高无尚的宝座而已吗？
不知暗中还有多少人，有多少双眼睛，日夜悬心的盯着呢！你应该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种后果。
还有，你居然还敢在玄青观安插人手，是打算一心一意地使手段威胁我为你所用吗？”
杜六叶是习武之人，稍一使劲，力道就有点大，裴澄欣跌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随即嘴角一笑，像她惯常地那么妖媚，“你若不想办法救我出去，我便一把火烧光玄青观。我说到做到……哈哈哈……”
她仰头而笑，面目有些扭曲变形，在这灵堂中来回飘荡。听起来，格外阴森，简真令杜六叶的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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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敢不敢（）
杜六叶也跪坐下来，反捏住她的手臂，一把拉过她，微笑中带着针芒。讽刺道：“你是不是疯了，想入东宫为太子妃的是你；如今太子殿下尸骨未寒，想走的也是你。
你想怎样？啊？人性淡薄至此？不过，呵呵！说起来你们这对夫妇也真是好笑，一个呢，把我当成赌注，随意输赢。另一个呢？把我握在手里作为棋子，胁迫进取。嗯，都挺不错的。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感受。不是个木偶，任你们摆布？一把火烧了玄青观？谁给你的胆子？
我是喜善、敬善、行善……但善良不等于愚昧，我只对善者善！不代表我懦弱可欺！也不等于我——没有锋芒？！你懂吗？别说我早就写信提醒我师傅，玄青观可能出了内奸，即便是没有，你以为，我不能一把火烧了金吾卫裴府吗？”
“你……你……你……你敢——”裴澄欣吃惊到瞠目结舌，语无伦次，“你”了好几声，才吐出个“你敢”。她从来不知道杜六叶是这样的人，以前，自己威胁拿捏她时，她总是不言不语，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一时之间她到是有些镇住了。
杜六叶早就将她一把摔在地上，似笑非笑地围着她转了几圈。“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只要有人胆敢挑战我的底线。我什么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