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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近了，才发现不过是几处国公府的小姐们在说话。杜六叶觉得无甚趣致，只得顺着游廊闲逛。看着波光粼粼水中，似乎有白色的鲤鱼游动……
“六叶好像又迷路了？”她吓了一跳，发现镂空的花墙外，有人在说话。衣香斜影，玄色长袍自“中”形青门外转了出来。
原来是李贤。
“话说，玄青观的道童，是不是都爱迷路？上次在我府中也是这般……”李贤似笑非笑，阴恻恻的目光打量着她。
杜六叶听着廊外潺潺的水声，不知怎么就想起李贤的威胁……
“府中宅大河深……万一失足，跌落水中……”
她内心虽然百转千回的动荡着，面上却依然不显，泰然施礼道：“见过府牧大人。”
“嗯。不知那位小道童是否还好？听说她这次随着六叶进宫，此刻应该正候在左银台门外吧？”
李令月请她进大明宫，赴的是后宅之宴，为了抄近路，她们是走的侧门。
正是——左银台门。
李贤几句话，轻飘飘地，说得恬淡无比。杜六叶却如同被利箭击中心脏，动弹不得。
这么说来，他肯定派人暗中监视自己了。他会对空灵动手吗？
李贤这个人跟贺兰敏之的鲁莽、简单、粗暴不同。他心细如发，又狡猾隐忍。
光凭他之前，只负责给贺兰敏之递刀子，就叫贺兰敏之甘愿为他赴死……
手段之高明，绝对不是个一般的对手。
杜六叶定了定心神，干咳一声道：“……她还小，不懂事，如果得罪了府牧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她没有跟你说点什么吗？”李贤背对着她，悠然地摸了摸手上的墨玉扳指。
说了什么？说你有断袖之癖吗？杜六叶摇头道：“并不曾说了什么……”
“是吗？万一她哪天不小心想起点什么呢？”李贤回头，嘴角上挑，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劝大人冷静一些，这可是在大明宫。如果玄青观的小童出了什么事，我保证拼得一身剐……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帝后以及太子的行程？”杜六叶双手作揖，长身恭立，久久不肯抬头。
“哦……我到是忘了，父皇母后还在长安。是我造次了。
太子啊……听说前几天你还与他一起郊外同游？你们果真好雅致啊！”李贤声调怪异地俯在她耳边，笑了起来。
杜六叶听得头皮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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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入我掌（）
“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李贤闲庭信步，悠然转身。
杜六叶：“……”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我还听说，太子随后就去了你玄青观，你们真是交情匪浅啊……”李贤说到此处，见杜六叶头都不敢抬，他得意而张扬地大笑起来。
随后他眼神一凛，黑得仿佛见不到底，盯着杜六叶的头顶，一字一句道：“明天，帝后，还有你那太子，就都要去洛阳了……六叶啊，你打算如何独善其身呢？”
如何独善其身？到时候，整个长安都落入李贤的手中。他占尽天时，地利，人脉……简直可以一手遮天。
是啊，她要如何独善其身呢？
杜六叶全身一片冰凉，如同掉入刺骨的水窟里。感觉四周围满了李贤的人，她透不过气，阵阵窒息传来。
“你说，如果此时，你一不小心跌入这河中，结果又当如何？”李弘低下头，贴在她脸庞边。杜六叶甚至能感受到，他呵出的气息……
有那么几瞬，杜六叶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看到了养母的脸，想到自己小时候，躺在茫茫的田野上，身上只有几片树叶……
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她曾经与死神那么接近……
杜六叶思罢，凝神屏气，依然恭谦地说道：“还望大人三思。
大人应该听说过，黄国师的武功盖世无双。六叶虽然不材，只学到皮毛，却也绝非泛泛。大人到可以试试，几招之内，能不能将我撂倒？
如若不能，大人也该注意到了，我们头顶，四周……皆是灯海。听说皇后娘娘为防佳节失火，派了不少禁卫军严防死守。
假使不巧，六叶失手让这些灯燃了起来。六叶虽死不足挂齿，但，帝后若是深究……只怕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再者，恐怕太子与公主殿下，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那时候，不知大人这雍州牧一职可还会保得住？”
“你——”相里哲自李贤身后一跃而出，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抽到杜六叶的脸上。
李贤快速的掣肘住他，轻轻的摇头。相里哲只好气呼呼的作罢……鼻中冷哼。
“六叶——六叶——你在哪里？”是李令月的声音，杜六叶松了口气。
李贤又恢复他那翩翩公子的温煦笑容，低身靠近杜六叶，语轻意柔地说道：“明日过后，我们再慢慢来？”说完哈哈大笑，阔步从容而去……
“六叶，原来你在这——”李令月带着一众仆妇，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全身僵硬，掌心全是冷汗……
“六叶，你怎么了？”见她脸色苍白，李令月急了，拿起帕子，细细地帮她擦拭着额头。
这大冷的天，怎么冷汗涔涔的？李令月心里直犯嘀咕。
“可是九皇兄他欺负你了？”李令月瞪起眼睛，鼓起腮帮，恶狠狠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睃了几眼。
“没有……月儿……”杜六叶只到碰到李令月温热的手，才感觉自己好了些。她接到帕子，攥在掌心。
“六叶，你别怕，正月十六我就回玄青观了。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替你作主的……纵然我办不到，不是还有我父皇和母后吗？”李令月憨憨地笑了起来，紧紧抱住杜六叶。
“看，这是武攸暨送给我的兔子灯。”她从侍女手中接过白色精巧的灯笼，送到杜六叶眼前。“呀！你也有一盏莲花灯啊？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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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先离开（）
月上中天，照得大地亮如白昼；群星退避，暗淡无光。冬虫蛰伏，无风静止。
杜六叶睡不着……
明天帝后就要去洛阳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呢？应该怎么说呢？
说雍州牧他有伤风化？好男风？
在唐朝，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贵簇之间养几个男宠，早就是大家公开的秘密。
况且武曌现在没有必要向李贤动手，听说上次她贬了李贤的爵位。李治还和她大吵了一架……
她现在正向天后的位置进阶，不敢得罪李治，以免惹得后院失火。笼络人心才是最根本的策略。
时机不成熟，加上理由不充分……
怎么办？明天一过，李贤肯定要想尽办法对付玄青观。把这件事告诉李令月？
她还那么小，哪里懂得人间的肮脏……
再说，李贤跟贺兰敏之不同，他没有伤害过李令月，还是李令月的亲哥哥。
到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李令月会站在她这边吗？
杜六叶望着案几上的清辉，听着沙漏里细细的摩挲声，辗转反侧……
“空灵——”她索性坐了起来，大呼一声。吓得在外塌上守夜的空灵，一个激醒滚落到地上。她吃痛得捂住屁股，不满地小声嘟嚷着……
内室烛火慢慢燃了起来。空灵打着哈欠，披着外衣，头发散乱。她揉着眼睛，悻悻地问道：“执事，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做噩梦了？要喝水吗？”
杜六叶红着眼睛，笑道：“……从明日起，你被调拨到师傅跟前侍候。你要勤学太极拳……”
她话未说完，空灵的瞌睡已经全消，只听“噗通”一声，她跪倒在地。哭道：“执事，我知道我愚笨，不够聪明，但是我都可以学啊……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罚我啊……我绝无怨言，你不要赶我走啊……”
杜六叶下床，抱住她的肩膀，欲泣道：“不是……执事是为了保护你……师傅她武功高强，你只有呆在她身边，才会安全。”
杜六叶将进宫后，遇到李贤，李贤是如何威胁她的，统统透彻地跟空灵细细分析了一遍。
她拢了拢空灵的头发，理性而郑重道：“……雍州牧哪怕被贬，也是真真正正的亲王。他为人能力出众，与太子的仁懦犹豫不同，只怕他更加的决断歹毒。他盘踞长安十几年，梦想染指的是整个天下。
而我们，不过是缩在小小道观之中，占隅一方。论财力，人脉，样样皆不敢及其万一。
如今敌强我弱，我们只好暂避锋芒。以求自保，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就不会有事。”
空灵抽噎道：“是我不好，先前就没有听你的话，我真不应该乱跑的……如今还连累了你和玄青观。都怪我……”
杜六叶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内心苦涩不已。
空灵跟她不一样。
她不管心理，还是身体真正只有八、九岁，是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杜六叶原以为，只要她像姐姐般照看着她们长大，令她们少受磨难，少走些弯路，也算是一桩小小幸事。
可是……
现在她也有些无能为力，只得抚慰空灵道：“怎么能怪你呢？是他伤风败俗，偏偏又生性多疑。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知道他的丑事……
你放心，等风头一过，我就会把你接回来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师傅，万万要勤加练习太极拳，关键时刻它能保住你的性命。”
“嗯。你一定要把我接回来……我要和你一起走遍山川。吃尽天下美食……”
杜六叶失笑，想起这是她们曾经共同许下的愿望！
“好。天亮后，我就带你去求师傅……”
杜六叶起身，从多宝格子里，拿出一支比火折子略粗的木筒子，送到她手心，“还有这个，你拿着——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幸遇到危险，又的确无计可施，你记得朝着天空转动它。”
“嗯……”空灵泪如雨下，连这个也要用上了么？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见到执事如此肃穆紧张过。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东西都收拾好。
杜六叶又坐在案几前，写了一封信，打算等天亮之后，就命守真送到左金吾将军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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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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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滚滚的车轱远去，一路轰然作响，扬起浓浓地灰尘。遮天蔽日。旌旗黄伞飘摇，陷在深深的霭霾中……
李治走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到长安。听说，他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他出生的土地上，寿终正寝……
武曌走了，带着无上的荣耀与野心。
李弘也走了，怀着无限的希冀与不安……
李显、李旦回到了各自的封地。而所有新起的亲信都随着帝后去了东都洛阳……
李令月面有戚色。杜六叶抱了抱她，擦干她脸上的泪痕，二人携手往回走。
李弘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府兵，恣意张扬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杜六叶强压心头的不适，瞻予其首，扶着公主跟在尾侧。
右后方的叉路上，有“嘚嘚”的马蹄声传来……
杜六叶回头时，只见一骑绝尘……
陌上公子如玉，白马赛雪；衣袂浮动，轻蹄风发，人面胜却桃花。
是姚元崇啊……！
杜六叶的嘴角瞬间就弯了起来，霎时觉得天也蓝了、山也青了、水也明了、空气也越加清晰好闻了起来……
她几步小跑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马上人影浮动，璀璨星眸，明颜皓齿。
两人就这样定定互望了许久……
“六叶——”
“元子——”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你怎么来了？”
“来读书啊——”姚元崇扬了扬手上的的文柬，“经天府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什么时候考上的？”杜六叶很惊奇，成天看他也没个正形的时候……居然能被这么好的学院录取。
经天府院的山长，她可是知道的，刚正不阿，非文采斐然的良玉，是断然不会收的。
“自从听你说后，我就去自荐自考了。一击而中。
当时没有告诉你，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给你一个惊喜……喜欢吗？”白马少年，侧颜逆光，谈笑间令人动容。
“喜……咳……确实惊喜。”杜六叶收回自己的心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