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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守真带着人,四散而去。
“执事,这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程伯献的声音自山顶传来。
杜六叶无魂无魄的抱着空灵,没有答话……
第113章 戳瞎眼()
南山环拥泰和殿,在玄青观十六座正殿中,平常并不算特别显眼。
但此时,陷入一片惨厉的白色。
竹竿上的幡引,林林立立。偶尔苦寂的飘动几下,唐惶而又孤措。
堂前灯笼,写着大大的“奠”字,是那样刺眼扎目,仿若无声呜咽。
白色的菊花,铺满灵柩。棺椁内躺着面容更为惨白的小小身体……
李令月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几分悲怆,昨天明明还是好好的。空灵活泼秀致的笑颜,分明还是那样动人。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杜六叶木然跪坐在地上,身着素稿,眼中布满血丝。她机械般的往火中撒着纸钱。
九九八十一名弟子,披孝布,布阵殿前,颂经打座。
腾腾的火光,带着浓浓的黑烟,仿佛跳动在杜六叶的心头。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她忍不住咳了起来,呛得眼泪直流。
“六叶,你告诉我……怎么了?”李令月抱着她,摇晃着她的肩膀。
杜六叶好像失去知觉了,充耳不闻。
守真从外面大步跨了进来,附在她身侧,低声道:“……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发现度琴的踪影。”
“再找——”杜六叶一凛,声音嘶哑。她利索地将一把纸钱投入火中,灰火四溢。
昨晚清点人数之后,发现就少了外院看管南山角门的度琴。
为什么空灵会半夜三更跑去山腰?她到底是有什么事?还是要去见什么人?
度琴又为什么不见了?她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杜六叶潜心的思索着,听到门外有陌生的男子唱诺:
“相里副将军到。”
“他来做什么?”正好准备出去的守真,见状不悦的拉长了脸,阴雨欲覆。她怒气冲冲的就要挡到门口。杜六叶连忙一把制住了她。轻轻地朝她摇头。
守在观外的是程伯献,如果他应允相里哲进观,那必定有他放行的理由。且先观察试探一番,再作打算。
守真无奈,绷紧的双拳,松懈了下来。
只见着一帮人,走路都是带着风,杀气腾腾。兵器摩擦撞击得“琅铛”作响。
生怕别人忽视了他们的战袍和刀剑。
相里哲身穿铠甲,在最前面领头,他红光满面,难掩眸中的得意。
看见李令月这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在场,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你来这里做什么?”李令月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孩子,双手交握,仪态端方,毫无怯相。
相里哲心下赞叹了几分,抱拳道:“回禀公主,卑职是奉了九皇子的命令上山。
听说观中有名小道童,昨晚半夜跌下山涯摔死了。大人派了在下特来吊唁。”
“也是。”李令月点头,不再过问。
“跌下山涯”?杜六叶嗤之以鼻。空灵死因连她杜六叶都尚未查明白,李贤这就急急忙忙的派人前来定调子?呵呵。
相里哲看着眼睛哭得跟胡桃似的杜六叶,好不戚惨。收起嘴角的讥意,郑重向杜六叶抱拳道:“还望道师节哀。九皇子说了,道童年纪还小,守灵一日就赶紧下葬了吧。
一来,停柩的时间过长,比之国孝大事,唯恐不祥。
二来,也怕道童在阴间受不住。”
相里哲说完,似笑非笑的盯着杜六叶,想起当日自己所受之辱,便是一阵畅快。这次太子救不了你吧?
哪知杜六叶似有感应般,一个凌利的眼风扎过来,如同正中他心脏般……相里哲顿时就火了,恼羞成怒。一个小小的臭黄毛丫头,竟敢瞪他,找死吗?要不是看见公主在此,他一定冲上去戳瞎那双烂眼。
哼,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亲手挖了她的眼珠子。看她还瞪不瞪!相里哲在心里发下毒誓。
两人正用眼神厮杀着,却听院外传来骚乱。
“执事,不好了……”守拙上气不接下气,连爬带滚的跑了进来,仓皇地指着南山方向。“……后院的枯井中,发现了……度琴的尸体。”
“什么?”李令月失声尖叫,岚雾怕吓坏了她,紧紧将她护在怀中。捂住她的耳朵。
杜六叶面沉如水,心若死灰。静静地说道:“把她抱上来——与空灵合椁。
另,传我口令,所有玄青观弟子,在知行院集齐。”
“遵命。”众人纷纷颔首,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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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振作点()
夜深人静,百物凋寂。
泰和殿中的太上老君神像,虽不像正殿中那般金身高耸。却也还是宝像端庄,目光诚穆。就那样慈悲的看着棺椁中的两具尸体,看着这人间的惨像……
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一定——
杜六叶抓起一把檀香,狠狠地往铜钵里撂。火光明明灭灭中,她想起遇到师傅的那一天。
黄逸云自山里采药回来,遇到路边的两个孤儿。不经意间,她被杜六叶独特的面相吸引,一时呆住。她好奇地拉起孩子的手,又摸了摸她全身的骨骼,问她:“你可愿意跟我回观,拜我为师?”
“愿意。”纯真的杜六叶点头,喜不自禁。
黄逸云高兴的牵着她,见她累了,或抱几步。
杜六叶回头,看到默默跟着自己的空灵……
山道难行,杜六叶还有人扶着,拎着。而空灵佝偻着小小的身子,只得趴在石阶上,小手扣着石缝,拼命的往上爬。不一会儿,手指、额头、膝盖都磕破了,断鞋破袖,血迹斑斑。
杜六叶于心不忍,从黄逸云的怀里挣脱,祈求的说道:“师傅,我们也带她上山,好不好?”
黄逸云看着两个孩子瘦弱的身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含泪笑道:“好。”
师徒三人,踽踽而上,一双大手拖着两个小的,穿梭于满山苍翠之中……
她是怎么认识度琴的?杜六叶仔细想了想,是哪年和空灵去城外施粥,才结下了这个朋友吧?
她只记得度琴很爱笑,腿脚很利索,跑得非常快。还喜欢吃泼油面……
“六叶——”好像有人在叫她,杜六叶有些惶然,她顺着声音搜寻。
是姚元崇……他穿着黑色劲装,锦衣夜行。他慢慢地揭开面罩,在杜六叶身后半跪了下来,眸中满是深深的担忧。
杜六叶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争气地往下掉,一颗颗的砸在石板上。
姚元崇动作异常轻柔地将手伸了过来,捧住她的脸,哽咽道:“不要哭……”
他靠了过去,托住杜六叶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六叶肯定会舒服一点。
“我才离开半个月不到,怎么会变成这样?”
杜六叶的泪水恣意汹涌,如同江水撕堤。黑色的肩膀宽实温暖,有好闻的薄荷味道。好看的脖颈呈现健康的古铜色,杜六叶越发觉得自己委曲、伤心得不能自制。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乖,别哭了……”姚元崇摸着她的头,大手揽住她。想让她觉得此时,此地并没有那么冷,那么绝望。
“清江酒楼也出事了,发生了一场大火。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失火——?”杜六叶顿时激烈清醒过来,肿着一双凤眼,紧张道:“清江源他怎么样了?”
姚元崇举在空中的手,变得有些迟疑,嘴角嵌出几许酸楚;但,还是紧紧的复上她的纤纤素指,放到自己嘴边,使劲呵了口气。
“怎么冻成这样了。
你放心,他没有事。只是烧了半面厢房,大火早就被扑灭了。可他还是被官府带走了……”
“官府为何还要带走他?”杜六叶心下一片冰凉。
“说是……他们酒楼的饭菜不干净,有人去官府告他……所以……”姚元崇如鲠在喉,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好像被冷铁浸上一般,不适。
“呵呵,又是这样。还能有谁……能在这长安,兴风作浪,吞云吐雾?”杜六叶凄凉一笑。“清江源定是受我连累,才赶上这无妄之灾。”
“谁?他——李贤?”姚元崇在上山之前,就听到街头百姓风言风雨的议论。加上李贤封了山,他经过乔装打扮,很费几番周张,才溜进观中。
他早就猜到这幕后主使是谁。
但他不明白,李贤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姚元崇搓着她的手,淡淡地问。
杜六叶盘腿,席地而坐,往铜钵里加了把香,慢慢说道:“他前段时间为了拉拢我,让我去他府上做个典膳的厨娘。还说……往后还会抬我作贵妾。”
“他也配——”姚元崇气得把旁边堆着的纸钱,打出丈远。
杜六叶怔愣,停了半响。用手揉了揉胀痛的眼睛。使劲吸了吸鼻子,“我没有答应。加上太子从中作梗,他却误以为我已经是东宫的人了。
就决定要对我动手……
没想到,空灵又撞破他与那赵道生苟且。原来他兴龙阳,喜断癖。
所以,为了杀人灭口;也为了杀鸡骇猴,他害死了这两个孩子……”杜六叶悲从中来,无力的抱住双腿。
“你别怕。”姚元崇贴近她,双手把她笼入胸前。“我会保护你。”
“不用,我有办法自保。你要帮我救出清江源,护住清江酒楼。”杜六叶仰头,看着他青色的下巴,身上全是好闻的松木香。
姚元崇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每个细胞之间好像都坚起一座城墙,他在抵触什么呢?
他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个小姑娘痛苦,更不愿意看到她为别人而难过。
莫说清江源可能是被冤枉的,就算不为她;只为一个陌生人,他也在所不辞。
这是道义。
姚元崇起身,解下自己黑色的披风,为她拢得严严实实。才不舍的回头道:“振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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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挥巴掌()
站在台阶上,残阳似血,滩在天边。
杜六叶一身白素,看着台下一张张惊恐的小脸,个个愁眉不展,缩着单薄的身子,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
自己曾经给了她们希望……
但生平第一次,杜六叶觉得无力而又心酸。
她护不住她们……她太低估自己的对手了。
低估了他的决绝,低估了他的歹毒。
“执事……”守真看着几欲落泪的杜六叶,担心的唤出了声。
杜六叶回神,做了个不必多言的手势。清了清有些嗡润的嗓子,说道:“诸位同门手足,想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玄青观在两天之内,已经失去了两位——师妹。
大家不要慌乱,玄青观并没有进什么山贼,不过是遭奸人陷害,被禁锢在山中。
我相信,空灵与度琴的死,绝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杜六叶在此向大家保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给天下,诸位一个真相,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啊……没有进贼啊?”
“是啊……是啊……那为什么那些官兵不准我们出山门啊?”
“空灵不是摔死的……?”
“嗯,度琴应该也不会被淹死。她去偏僻的南山后院做什么?她最怕黑了……”
“真是奇怪……她明明会游泳啊……”
院中响起轰然的议论声,众人聚讼交谈,语上往来,喋喋不息。
“好了。”杜六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凝重道:“但是,我们从此以后,也要提高警惕。切记孤身一个,不得随意走动。出行起卧,定要三五成群,结伴而为。这样相互之间才有照应。
你们每人都到守真师姐那里,领一支‘绯凌烟’。假如不幸遇险,只要扭动它,即使玄青观只剩最后一人,也必全力赴救。直至战死。
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士气激荡。
※※※
停了三天的棺柩,做了整整七日法事。杜六叶才带着人将空灵、度琴葬在后山的松树下。
守真、空澈扶着她,步履沉重的从石间小路在下来。还未到大殿,就听见有很多人扯着嗓子,一浪高过一浪的吵架。
“这是怎么了?快去看看……”杜六叶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指着前院那边。
玄青观人虽然多,但风气向来淳朴义善。师徒、弟子之间向来相敬友爱。
哪怕以前信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