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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杨氏未语已泪先流,拉着李令月的手,诉道:
“我的乖儿,你敏之表兄怎么可能害你。自你失踪之后,我们就派了人四处寻你。唯恐你有不测……
后来,听说你已经安全回到太子府上,我们就放心了。
你敏之表兄他已经派人查过了,原来是他府上一个不知死活的管事。因喝酒赌输了钱,就想着绑了我的儿,去讹几个钱。你表兄现在已经将他们打得半死。”
李令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卫国夫人武氏,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
“外祖母你就相信他说的话?那芷晴那个贱人去哪了?”李令月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我的乖儿,我不信他,我又能怎么办?我一生只有三个女儿。无子为后。长女武顺也就是你姨母嫁给贺兰越石,生下你表兄这个独子。偏偏你姨母带着你的表姐,过逝得早。
二女儿就是你母亲,还有个小女儿也是个不中用的。
如果你表兄万一有个什么事,我们武家就绝后了啊……”武氏说完也不顾老脸,就嚎啕大哭起来。
“要说芷晴那个丫头,也是跟寥管事那贼人有了首尾。如今只怕被打死了。”
“外祖母……”李令月泪盈于睫,哽咽道:“自问我母后待他也不薄,每每为他封官进爵,可他听信小人谗言,将姨母和表姐的死归咎在我母后头上,暗暗怀恨在心。差点要了我的命啊——祖母。”
“我的儿,你不可瞎说,且不说你姨母的死与皇后没有半点关系。再说,你表哥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不过是那寥管事,谋财害命,勾搭了你身边的丫头想讹几个钱而已。”武杨氏说完哭得不能自已。
李令月因太过委曲,泪水也像决了堤一般。
“外祖母你快别这样。月儿……”李弘见这一老一小个个哭得跟泪人儿一样,真不知如何是好。
武杨氏见状忙拉住李弘的衣袖,高声祈求道:“太子殿下,请你看在你们本是表兄弟一场的份上,再加上老身年迈,又无子孙嗣。你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太子殿下……”
“不——贺兰敏之是不会放过我的。”李令月高声叫道。
“外祖母亲,谋害当朝公主,兹事体大,我也不敢善做主张。我看还是写信请父皇母后早日回长安,待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吧?”李弘扶起武杨氏,帮她擦干眼泪,命人重新赐坐摆茶。
但李令月气得钻进被子里蒙住头,再也不肯出来。
武杨氏直叹气,哪里还坐得住。只得告辞出宫。
“公主,你出来吧,可别捂坏了身体……”夕萝一直跪在地上,此刻见众人已经退去。她抽泣着劝道。
李令月哪里肯理她,气鼓鼓地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公主,我求你,出来吧。你要打我,罚我都行。公主……”夕萝拉着她的被子,祈求道。
“你滚开,你为何不死在卫国夫人府上?你还回来做什么?”李令月因身边的丫环与外人沆瀣一气,气得小脸通红,猛地拥着被子,就坐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她。
“公主,奴婢该死。皇后娘娘曾交代奴婢,不可离开公主半步。但是公主,不知是何人告诉卫国夫人,奴婢煲的乌骨汤好喝。就有人撺掇卫国夫人,让奴婢做来试试。
没想到……”说到这里,夕萝泣不成声。
“你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得起来。”李令月冷声道。
“是,多谢公主殿下!”夕萝自从被皇后拨到公主身边,还不曾受过如此重罚。但她也知道,只要还愿意罚她,这就表示气消了。她忙退了出去,一声不吭的跪在院中。
※※※
卫国夫人府。
寿松院中,武杨氏歪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个福禄雕花填漆暖炉。望着外面阴沉沉天空,冬风凛冽。院中几棵青松苍翠,两只鸟雀跳跃着觅食。
室内因有火墙,暖意融融。
她以手支头,沉思了半响。抬头向当值的大丫环玉榴问道:“表公子呢?这几天可有过来?”
“没有,听说带着人将冀王府的一个管事的腿打折了。”玉榴一边小心地回答着,一边轻轻地为武杨氏捶着肩。
“这个孽障,他就不能消停几天吗?每日不给我捅娄子,就浑身不舒服。我这大女儿也是命苦啊,为什么去得那么早啊……”她哽咽着以帕拭泪。
“老夫人,您快别难过了。表公子他还年轻,不懂事。等他长大了就好了。”玉榴见状也伤心。她接过帕子,帮她擦着眼泪,耐心地劝道。
“那个叫芷晴的贱婢呢?”武杨氏恨恨地咬牙道。武敏之虽然是他外孙啊,但李令月也是她的外孙女啊。这个贱婢,居然帮着孙子害孙女,主子们年纪小不懂事。她个做奴婢的也不知道劝着点,还煽风点火的。
并且她这外孙女还是当朝圣上的女儿,她哪里开罪得起?
突然武杨氏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忙不迭声吩咐道:“快,快,备车马”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玉榴忙问道:“老夫人,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芷晴只怕还藏在表公子府上呢。”
“赶快备车,我要去洛阳。快去——”武杨氏急道。
“老夫人,此去洛阳山高水远的……”玉榴不解,以为她上了年纪的人,难免糊涂。
“少废话,叫你快去准备,啰嗦什么?”武杨氏一向温和,她发起怒来。丫环仆妇也是忌惮三分。
“是,老夫人。只是您看今儿个天气晚了。不如等明天早上起来,再从长计议如何?”玉榴小声道。
第10章 魂归处()
“你当真我老糊涂了是不是?如果不赶在太子书信之前到达洛阳。去面见皇上、皇后。谋害公主,一旦皇上震怒,圣旨一下,敏之这个孽障必死无疑。
我必定要先过去帮他解释几句。”武杨氏气极攻心,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去准备马车。”
“是——”众人慌乱地回答道。
一时之间卫国夫人府,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
洛阳城外,冬风呼啸。黄昏中,古道寂静,只听马蹄声声,更添空旷。
“到了吗?”武杨氏撩开轿帘问道。
“老夫人,快进城了。已有小厮前去报信,不多时皇后娘娘应该就会来接您了。”仆妇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武杨氏虚弱地放下轿帘。连日轻车从简,只顾奔波赶路,风餐露宿,她消瘦苍老了许多。
“老夫人,不如我们先在驿馆吃点东西,休整一番。你已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就是皇后娘娘看见您这个样子,也要担心的啊。”玉榴见武杨氏头发散落,细心地帮她栊着头发。
“好……”武杨氏确实连日食不知味,只求早一刻赶到洛阳,以勉圣旨已下,毫无转圜。
她此刻疲惫不已,再无精力。困乏地靠在丫环肩膀上,有气无声地答道。
“先去驿馆。”玉榴朝外吩咐道。
“是。”卫国府总管应声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早有探路的小斯打听到了驿馆所在之处。递上了卫国夫人的贴子。就有驿长领二十多个驿夫恭敬地夹道迎接。
见过礼后,驿长亲自安排众人梳洗,服侍老夫人用过食饭。大家刚刚坐定。就有驿丁前来通报,武杨氏只当是二女儿来了,满心欢喜。只听驿丁禀道:“……周国公前来拜见老夫人。”
武杨氏一愣,心中暗道:这个孽障,在长安还见不到他的人影。想不到他也跑到这里来了。必是知道自己祸闯得大了。
“叫他进来吧。”武杨氏揉了揉眉心,头痛不已。
“外祖母——”门帘动处,一个身高八尺有余,魁梧挺拔,英俊潇洒的的年轻人,箭步如飞地踏了进来。只见他容长脸面,双目犀利阴郁。
还未等他站定,武杨氏眉头紧锁,已是大声喝道:“你这个孽障,跪下。你还有脸来见我。”
“不知敏之何错之有,外祖母如此生气?”武敏之说完竟不明所以,用狭长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武杨氏。
“你还敢说……”武杨氏随即将手边一个青瓷茶杯摔得粉碎。震怒道:“你为何要骗你表妹私自出府去逛庙会?她那么小。你还派人去掳了她。你想干什么?”
“外祖母,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一时贪玩而已。并无恶意。”武敏之笑得坦然,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继续说道:“再说表妹她不是没事吗?”
“这种话,你骗骗我就罢了。以当今皇上的英明、皇后的聪慧,一查便知。你以为真能骗得过她们吗?”武杨氏被他死赖脸的模样气得直发抖。
“难道祖母是去告发我的吗?”武敏之不屑一顾地看着她。
“你这个畜生,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连自己亲生表妹都想害,我真是白疼你了……
不如赶紧承认了错误,争取让皇后娘娘看在你那死去母亲的份上,从轻发落吧……”武杨氏说着,不觉悲从中来。
“哼,外祖母还记得你有个死去的女儿啊,我以为你只知道当今皇后呢?”武敏之不屑冷笑,双手握拳。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女儿,外孙子、外孙女、我能不疼吗?”武杨氏垂头落泪,玉榴忙递上帕子。
“是吗?那武曌害死我的母亲,我的妹妹,你为何不闻不问?我的母亲和妹妹不是人吗?”武敏之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更是怒不可遏。他面目扭曲,气血上冲,满脸阴恻。
“你这个孽障,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我怎能不闻不问,你母亲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好好过日子。哪怕夫死,也应该守节。
还有你妹妹,家世好、出身好、样貌儿也是极好的、为何不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偏偏都要去招惹当今圣上,这像什么话?
要说你二姨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历尽种种磨难?好不容易挣到个夫妻琴瑟和鸣的局面。她与你母亲,妹妹亲近,常常令她们进宫相陪,那是提携家人。
让世人高看你母亲和妹妹一眼。没想到……”武杨氏以帕掩面,哭得不能自已。“反而惹上祸事啊……”
“所以我母亲和妹妹就该死吗?皇上他懦弱无能,色令智昏。将我贺兰家的女性玩弄于股掌,我要也让他家尝尝这个种滋味,败尽他李家女子的名声。”
武杨氏一听这话,急了,气得随手拿了榻上的鸡毛掸子就作势要打武敏之。
武敏之气血方刚,哪里怕个鸡毛掸子,恶狠狠地将她推开。正要去抢夺她手上的鸡毛掸子。玉榴见状忙上前一把抱住他。劝道:“表公子,你就行行好,快住手吧……”
哪知武杨氏年世已高,已有九一岁的高龄。连日来舟车劳顿,心力交瘁。就那么一推,她打着踉跄站立不稳,就摔倒在地。一口气没喘上来。面色僵紫,竟晕死了过去。
武敏之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
此时玉榴也傻眼了,她一声哀嚎扑了过去。急忙大声唤人……
武敏之看着丫环们进进出出。眼前一片乱象,他也趁机溜了出去。
※※※
武杨氏再次睁开眼睛,是掌灯时分。她感觉面前模模糊糊有人影在晃动。
“老夫人,老夫人……”有人欣喜地喊道。
“母亲——”武杨氏听出来了,这是自己二女儿武曌的声音。她激动地伸出手胡乱摸索着……一只温暖的柔荑紧紧的反握住了她。
只见武曌满眼焦虑,泪光闪闪,她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倒地不醒,她吓坏了。赶紧命人宣太医,叫来武杨氏的贴身大丫环玉榴仔细审问,才得知,是武敏之与母亲起了争执。才将母亲气得昏了过去……
第11章 皇后怒()
武曌自知这个侄子,一向不懂事,仗着自己的宠爱,胡作非为惯了。想不到如今连外祖母他都敢顶撞。
她辰时已收到来自李弘的八百里加急,得知武敏之竟敢趁着自己不在长安,算计自己的小女儿李令月。
当真该死,只是眼下,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回头她定要好好查清楚,再细细的算算这笔账。
不知为何母亲突然长途跋涉的赶到洛阳,可是洛阳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武敏之的事?她心中虽有几分了然,仍是有些不安。
经过几番诊治,太医也无奈的摇头。谨慎地禀道:
“……请武皇后为老夫人准备后事,老夫人年事已高,又肝受气于心,传之于脾,气舍于肾,至肺而死……只能针灸试试,看能否有一丝回光返照。”
武曌悲痛万分,肝肠寸断地望着自己白发苍苍的母亲。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