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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咬牙，回头一想，又疑道：“难道老鸨买姑娘时都要请个中人？”
“正是！有牙人作保。”
“那玉奢和他的约定呢？！”
叶青叹了口气道：“那是对天盟誓的。再说了，咱们王爷的性子，哪…怕没有任何字据，也要君子一诺。”
盼盼气得将字据撕成碎片，气鼓鼓的想，费了这么大力气，叫忍冬写了字据，居然不作数？难怪那厮痛快地按了手指印。
这样一想，只恨不得将那皇帝捉来痛打一通，或者再喂几碗春药下去才解气。
折腾一晚之后，事故又生。
立春之后稀落的珍贵春雨终于淋淋漓漓的来了。
青石板街道湿漉漉的散发看暗苔的幽香，白墙黑檐的杭城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朦胧而柔美。
第248章 春雨潇潇（1）（）
谁家院子里飘出一株白玉兰，谁家檐角轻垂一挂绿萝，衬得小巷一径深幽。
春风夹着雨扑打在半卷的竹帘上，竹帘因此而微微晃动着，露出檐下串串雨丝。像没串好的白珠子，劈里啪啦的自瓦当上落下。临窗的桦木桌扑上了一层碎粉屑似的雨雾，两杯冒着热气的茶静寂飘香。
雾雨潇潇中，却是青儿和叶青两人默然对坐。远远望去，两人的眉宇间都似染上了层氚氨的愁绪。
“叶大哥，你既然心中有所牵制，那咱们。。。。。。。之间，便就此作罢，青儿。。。。。以后只管安生服侍王妃，就此别过！”她艰难开口，越说越顺畅。
一气说完时眼里水汽渐凝，人已站了起来。
她背转身时长睫之上还凝着滴晶莹的泪，颤巍巍不肯落下，一颗心里盼着他能拉她一把，盼他能留她一声。
身后终闻一声叹息：“对不起。”
叶青生生揉碎了自己一颗心，最终还是忍着胸口的生疼，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青儿狠狠咬了下唇，惊痛得心抽搐了下，勉强说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过是一个卑贱的丫鬟，却妄想是攀上这样的高枝。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又怎的怨人半点？叶大哥，你保重。”
初初镇定着的脚，步，在一飘踏下楼梯里终于乱了，急促的狂奔而去。
叶青听到楼梯上飘步声如擂鼓，心里腾起一丝不忍。抓起身边的油纸伞自窗户一跃而下，拦在了青儿面前。
看着她骤然明亮的双眸，他把油纸伞往她手里一塞，垂下头道：“青儿，我。。。。。。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嫌弃你的身份，而是。。。。。。。哎！”
人妖殊途，叫他怎么说？又怎生说出这一切的真相？
她是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他怎能忍心叫她因此而跟着自己走上这段不归之路？
这繁华尘世，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于她来说，却是生命里的全部！
他扭头走进了雨里，窄窄的弄堂将一弄湿雨扑打在他脸上身上，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默默地骂着自己无情。
第249章 春雨潇潇（2）（）
叶青心头有些梗塞，那种难受分外的清晰。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她接近了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与她绝无可能，而今日一别，明明从此天高海阔，为什么不能开怀大笑？
是因为她眼里噙里让人看不懂神色的泪花？还是她那份躲闪的眼神不肯理会的心？终于找到机会和她说清楚了，自己的内心为何要失望？
叶青只觉得嘴里苦涩，心郁闷得像这天地间的绵绵秋雨，挥不散。
弄堂很窄，悠长静寂。前方隐约能看到一方天空。天因着这雨并不明媚，又因着弄堂的狭窄生生像在灰暗的墙上开了道亮堂的窗。
青儿呆呆地看看他的身影远去，突然觉得浑身发凉，她扔了伞对他大吼道：“你给我伞做什么？我不要你好心！你不喜欢我便罢了！我不要你同情我！”
叶青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牙立住脚，没有回首，仰起脸让冷雨悉数浇下，飘步更急，终于消失在弄堂尽头。
长长的弄堂发出幽幽地叹息，青儿蹲下身体哀哀的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来，她厚着脸皮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他身边。他对她不冷不热，不赶不留。而今晚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之后，她才知道，这些日子全来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痴想。
曾经满满的一腔柔情，压抑在心底深处的眷恋与痴迷，此刻，通通化作哭声发泄了出来。
油纸伞被拾了起来，撑在她头顶，一个温柔的声音静静的响起：“莫哭了。哭坏了身体，他也不会回来。”
青儿红着眼睛抬起头，认出他是昨夜跑来王妃房里的那个奇怪的皇帝。
他一袭白衣飘逸，眉宇之间自然流露出清贵之气。青儿的心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痛得她浑身发抖，发寒。
她知道，皇帝的心思就在王妃身上。
为什么这个世间会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人生？王妃以前在田府里，不过只是一个和丫鬟差不多的身份。为什么英俊非凡的王爷会喜欢她，清逸温柔的皇帝也会喜欢她？
第250章 春雨潇潇（3）（）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人欺负的田盼盼，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尊贵的九王妃，变成了杭州城女子的楷模和骄傲，变成了枝头上的凤凰。
凭什么她田盼盼这么好命？凭什么所有人都爱她？而她，长的也很美，心思也很聪慧，为什么连叶青都看不上她？
青儿痛苦的大叫一声，冲进了雨里。
她拼命的奔跑着，雨打湿了头发，她心里的空洞越来越来，被打湿的裙子绊倒在地，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玉斛撵着伞走近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持了她的手轻轻襄住她掌心擦破的伤处，微笑着说：“你想把他夺回来吗？”
青儿的眼睛泪蒙蒙的，接触到他含笑微凉的神情，不由的浑身一凛，便想收回手来。
玉斛顺势扶起她，柔声说道：“像你这么美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能配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就能让他回到你身边。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说出来的话，不会不兑现的。”
青儿迟疑的看着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着，最后她咬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玉斛狡黠的一笑，满意的拍了拍手，两抬小轿飞快的奔过来，裁着二人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叶青在潇潇春雨中走了一圈，然后回到了行辕静心堂里，意外的，没有看见青儿回来。他皱着眉又回到了和她分手的地方，望着安静无人的弄堂叹了口气。
春雨潇潇，依旧缠绵悱恻，可是，那个曾经将身影倒映在他寂寞心中的女孩，却已经不见了。
他的目光穿透冷雨，默默的祝愿着，青儿以后将来能找到一个疼爱她的良人。
雨静静的下着，叶青走到行辕大门外，犹豫了良久，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出去寻找青儿的欲望。
算了，自己终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何必再让这一段隐在心中的感情，再生枝节呢？
江云漠漠湿玉容，水榭旁的白玉兰在绵雨中绽开细瓷碗大的洁白花簇。团团朵朵缀在深绿树叶中，深嗅一口气，馥郁的芳香便盈满胸襟。
第251章 珍珠还是鱼目（1）（）
盼盼决定和玉斛好好谈一次，希望能够在上次不得已采取那样的行动之后，缓和彼此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
毕竟，既然玉奢和他的约定不能因为自己逼迫他写下的那张字条而作废的话，那么，也许坦诚相待，会令他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青儿一面在花厅里招待皇帝，一面好奇的偷眼打量着他。玉斛英俊的外表，眉宇间跳脱着的潇洒气度…………这个皇帝，还真是有些怪啊！
她想到王妃要亲自下厨，不由得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茶过三巡，便请他移驾去了静心堂旁边的水榭。水榭里突然涌来好几个水灵的丫头，有人轻抚琴弦，有人曼声轻唱，有人轻轻扇着炉子，优稚地煮水泡茶。
黑风和言殊站在玉斛旁边，两人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这些丫头在偷眼看他们。
等了很久，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盼盼高声喊着：“陛下，我来了！”
玉斛回眸，垂下的珠帘被她一头撞碎，四下散乱晶莹乱串，盼盼笑意盈盈出现在他面前。玉斛呆了呆，下意识的站起身用略带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她穿着件绣百蝶的锦衣，乌黑的头发松松挽个了髻了，插着枝镶红宝石的钗儿。肤色比前几日时又自皙不少，特别是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嵌在脸上，整个水榭氤氲雾气，都随之亮了起来。
平生阅尽人间春色，玉斛却忽然觉得，这丫头真有一日不见，变化惊人。
可惜，却被玉奢来了个捷足先登。
半是挪揄，半是感慨，玉斛喃喃道：“盼盼，你越来越漂亮了！”
“哈哈！是不是像珍珠一样漂亮？你们都说我像珍珠一样美丽，嘿嘿，其实啊，我只是披了一层珍珠的外衣！”盼盼满不在乎的行了一个敛衽之礼，笑着坐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金夏打开食盒，端出一盘蒸鱼，拿出一壶酒微笑道：“陛下可得好好尝尝，咱们王妃头一回下厨呢。”
玉斛心里一热，所有的局促隔阂和陌生感消失殆尽。他看着这盘鱼笑道：“闻着香，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第一次下厨，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能吃还是个问题吧！
第252章 珍珠还是鱼目（2）（）
盼盼看穿了他的想法，嘿嘿笑道：“以前我见家里的厨娘做鱼只有两种做法，要么扔陶钵里煮鱼汤，要么就是搁盘子里清蒸。这是本地做法…………清蒸桂鱼，淋了上好的酱汁，切了姜丝拌了醋。松鼠桂鱼我没厨娘那么好的手艺，蒸鱼简单。来，尝尝！”
她随即坐下，伸手随意的撩起裙裾往身后一放，姿态优雅自然。而后便一手举起筷子在鱼肚子一划，挟起一片鱼送到了玉斛的碟子里。然后吩咐道：“我再去做些菜来，今天胃口好，只吃鱼可不行！”
玉斛没想到她今日这么好态度，正想说不用了，眼尖的看到鱼肚里隐隐有红丝未去，知道她心急，还未蒸透就端了来，不由得哈哈大笑：“什么胃口好啊，明明没蒸热！”
盼盼凑前一看，嘴硬：“没熟的地方味道还是好的。”
玉斛眼看着她，放柔了声音道：“你做的，怎么都是好的。”
之后目光便专注的看着她，合不得再移开了。
盼盼摆了摆手，一众丫头福了福，悄悄悄退出了水榭，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黑风和言殊两人四目对视了一下，耸耸肩膀，不忍见玉斛这副情迷意乱的模样。
玉斛略偏过头，看到水榭檐下的还站看个低垂着头的丫鬟，那正是青儿。她静静的看着庭中桂花树，守在水榭外，并不对他们投来多余的目光。
“她留下奉茶的！”盼盼笑着解释。
玉斛讶然的点点头，他其实没想到，盼盼会对他解释这一些。
这个丫头，不和自己作对时，其实还是很善解人意很可爱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玉斛不知不觉抬手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冷不防叉了气，差点没咳的背过去。
哎，那话怎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美人在前，还真是教英雄气短啊！
盼盼心里纠结，斟酌了会道：“陛下，多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遮掩。我知道玉奢和叶青他们几个的真实身份已经很久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以前的我，并不是你现在看见的这样样子。我和玉奢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因此，我很真诚的告诉您，我对玉奢的心，不会改变。”
第253章 珍珠还是鱼目（3）（）
玉斛心里微微酸涩，他这些日子总是魂不守舍，而她却告诉他，自己对玉奢的心意不可改变。
“其实我也很奇怪，陛下，您是不是有点太闲了？嘿嘿，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诺，”盼盼轻巧的将桂鱼身上的鱼眼睛夹起来，放到玉斛面前的细瓷小白碟里。圆滚滚的一棵鱼眼睛在洁白的碟子里，闪烁着一层莹白的光泽。
玉斛狐疑的看了看她，心里忽然一动，没有说话，勉强镇定的坐着。
他要听她的下文。
“您看这颗鱼眼睛，长的夜色圆滚滚的，若不是认真对比，心粗一点都会以为这就是珍珠了。”盼盼从头上摘下一支珠钗，将那长长的银流苏下缀着的那颗珠子放到一旁一衬，那微微泛着青白的鱼眼睛登时黯然失色了不少。
“可我有自知之明，陛下，我只是那颗鱼眼睛，我不是珍珠，我衬不起您这样的光辉的。”
盼盼吞吞吐吐把话说完，心里的忐忑渐渐消散了。
玉斛勉强笑了笑，轻声道：“你约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